噩梦行者 - 第六章 人性

    ?车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兵营门前的道路上挤满了被丢弃的汽车。婷婷不安的四处张望，可暂时没有看到一个活人或者丧尸。一路上队伍里的车辆已经越来越少，人们也变得不再互相信任，他们只想越过一切障碍找到庇护所。
    空荡荡的岗亭像被丢弃的玩具一样遗落在一旁，军营的铁门敞开着，其后宁静的黑暗仿佛要把所有人吞没一般。车辆的远光灯刺破黑暗，光线却照射在一群群身穿军服和便服的丧尸身上。它们迎着刺眼的灯光离开了一辆侧翻在军营广场中央的军车，狰狞的向着新鲜的食物扑来。走下车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跳上汽车离开，可慌乱之中还是有一些人被丢在了军营门口，他们绝望的看着渐渐远去的尾灯，最终成为了丧尸的点心。
    皮特无助的飞翔在300米的高空中，他徒劳的一次次呼叫着无线电，希望有人能够听到他，任何人都好，可无线电始终保持着沉默。他刚刚飞出脚下失去生气的城市，雷达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跳动的绿点。他兴奋的打开后燃器，向着雷达上的讯号冲去。
    闫磊可以看到宥豪和詹姆斯正在分头寻找他，但抓住他的人牢牢的捂住了他的嘴。他唯一肯定的是对方是个活人而不是丧尸。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要抓着他躲开宥豪，难道人们不应该相互帮助着活下去吗？对方急促而紧张的呼吸吹在他的耳边，让他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那是一个女人的呼吸声。
    宥豪和詹姆斯已经彻底的检查了这片小型的停车场两遍，他们开始向外寻找。宥豪知道不应该自责，也不应该责备詹姆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到处都充满了危险。谁都可能在一秒钟之内告别这个世界。
    可是抓走闫磊的不可能是丧尸，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看到丧尸有打包带走的习惯。闫磊应该还活着，并且就在附近。抓住他的人不是想要伏击我们，就是想要我们离开。
    宥豪走到路灯昏黄的光线中放下了手中的棒子，他希望自己的判断是对的。然后他举起双手，开始以响亮的声音对着黑暗说道。
    “不管你是谁，我知道你抓着我的人躲在附近，出来谈谈吧，我们可以像朋友一起离开这里，毕竟，我们有车。”说完，他打开遥控车锁，黄色的方向灯在身后闪烁。
    皮特已经捕捉到了对方的敌我识别讯号，那是一架同属小鹰号战斗群的超级种马直升机。直升机就在他的斜下方不远处，他可以看到飞机正停在一座小小的山头之上。而两名海军陆战队的士兵正在飞机边用手中的步枪向着山头下方射击。
    “下面的陆战队队员们，这里是小鹰号舰载机第3中队的野牛，你们发生了什么事？”皮特控制着大黄蜂，绕过山头的另一侧。
    一条狭窄的公路出现在他的眼前，汽车像被孩子随意丢弃的玩具，七零八落的挤满了公路。而其中爬出的无数丧尸现在正顶着陆战队员们的火力，前仆后继的向着山头爬动。
    “感谢上帝，终于有骑兵来了，我们是出来救援的第2小分队，负责城市外围的部分，可等我们到达后，就只剩下这些怪物了。”对方松了一口气的语气从无线电中传来，皮特可以听到自动武器持续开火的声音“而且我们的运输军士长也突然变成了那样的怪物，我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他，在搏斗中我们失去了副驾驶与一些电子系统，所以迫降在这里紧急修理。与其他部队完全失去了联络。你是来寻找我们的吗？”
    “抱歉，不是，现在你们和我可能是舰队中唯一活着的人了。”
    对方沉默了几秒才重新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确定，我当时正在天上，可能就和你们的运输军士长一样，有人突然变成了怪物然后感染了其他人吧。”皮特将飞机调整好航行，对着下方车辆的中央丢下了一枚炸弹，顿时整条公路陷入了一片火海。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伙计。”
    “我下来与你们会合吧。”皮特恋恋不舍的看了看座舱。
    “你确定吗？如果我们的飞机修不好，那可就全完了。你就这样沿着现在的航向飞下去，等我们修好了以后会慢慢跟上你的。反正你也不可能飞远。”对方放下话筒，冲着那两名士兵大喊“嘿，那边还有一个。”皮特可以目视到自动武器开火发出的闪光“我是杰克.普雷斯顿少尉。”
    “皮特.米切尔中尉”
    “你着陆时记得打开紧急求救信号，我们会找到你的，中尉。”
    经过军营前的那场混乱，这个临时拼凑而成的车队终于土崩瓦解，人们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逃命。他们从来都算不上一个团队，只是碰巧有同一个目的地罢了，可是那个目的地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司机把公交车缓缓停在了路中央，他颤抖着声音告诉大家“油箱已经空了，我知道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加油站，那里的商店还有吃的。现在需要大家下车帮忙推一下车，也许油管里面还剩下一点油，这样我们可能还能再开上一段路。”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婷婷已经不想反抗，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木讷的跟着父母走下车去。车外的路灯暗淡无光，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般。没有人说一句话，他们聚集到车尾，想用仅剩的力量换取生还的希望。
    就在这时，排气管挤出一阵热气，发动机颤抖着开始运作。人们还没有来及庆祝，汽车就加速驶进了夜幕，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们，我们会死在这里的！”人们哭骂着跌坐在地上。
    婷婷忽然想起曾陪着宥豪看过的一部无聊电影，其中有一句台词：“你要么像一个英雄一样轰轰烈烈的死去，要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成为一个恶棍。”这句话简直就是为了这个时刻诞生的。
    而我竟然变成了一个恶棍，宥豪，让我再坚强一些吧。
    她抹去了眼中的泪水，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黯淡的路灯照射在她的肩膀，晚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虽然她还是那位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孩，可此刻她就像一位四处征战的女王。
    “请大家听我说，从我们坐上同一辆车到现在，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很多事我们的确无能为力。可是又有很多我们可以做到的事，而我们以自己的生存为借口，选择了袖手旁观。所以现在轮到我们被抛弃了。丢下我们的那个人，他也只是为了自己能够生存下去。我们没有资格去责怪他。因为我们也曾是和他一样的人。社会已经失去了秩序，如果我们不能保持心中的人性，以自己的生存受到影响为借口而牺牲我们的同伴，那就算我们活了下来，我们的身体还活着，但是我们的心灵却早已腐烂。被我们放弃的人也永远不会原谅我们！”她顿了顿，闭上双眼想象着宥豪的面孔。“我们绝不再落下任何一个自己人，我们将互相依靠着生存下去！”
    人们的眼神变的不再迷茫，他们惭愧的低下头，但同时又燃起了生存下去的希望，他们和婷婷一起重新认识到了人性的可贵。唯一剩下的难题就是怎么离开这里了。
    詹姆斯来到宥豪身边，他放下手中的武器，接过宥豪递来的烟。他点起烟尽力掩饰着心中的不安，而宥豪则显得信心十足。
    然而，宥豪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有信心，一支烟快要烧完的时候他沮丧的认为自己也许判断错了，不管是什么人抓走了闫磊，也许他们早就走远了。可就在这时，侧面的楼梯口里走出了两个黑影。
    宥豪看清了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她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是那种平时在路上宥豪会偷偷盯住多看几眼的女性。现在，她就像一只受伤的野猫，躲在惊恐的双眼后面窥视整个世界。止不住颤抖的双手尽力想要稳住卡在闫磊脖子下的铁叉。原本应该飘逸柔顺的长发，像被放在洗衣机里搅过一样，凌乱不堪的垂在耳后。詹姆斯不禁怀疑，也许她都没有察觉，双脚上的高跟鞋只剩下一只。
    “把车钥匙放在地上，然后走远点。我会把男孩留在这里。”
    好极了，至少我们遇到的是个说话都哆嗦的绑匪。
    “你这样就等于要了我们的命。我对你遭遇的事情感到很抱歉，但是我们不会伤害你。一起走，生存的希望才更大。”宥豪能够看出她遭遇了什么，尤其她又是这样的迷人。
    他微微张开双臂，一步一步向她走去“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你现在安全了，来，让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们会带你去找到你的亲人。”还有你那走狗屎运的男朋友。
    惊慌失措的女人挟持着闫磊，向后退避，她摇着头，泪水已经爬满了双眼。
    詹姆斯这时也加入了宥豪，他摊开双手用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告诉对方放松，我们是好人。
    不知道是詹姆斯的突然加入刺激了她，抑或是詹姆斯那外国人说中文的奇怪腔调。他们眼前的女人突然握紧了手中的铁叉，就像一只供起腰随时准备发动进攻的野猫。“他们全死光了，你们别过来，快放下钥匙离开这里，不然我死也要拉着这个男孩一起！”她的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
    宥豪恼怒的把詹姆斯挤到一边，但是看着陷入闫磊皮肤的铁叉，他再也不敢向前走出一步。
    谁也没有发现，就在这个女人随时都可能拉断自己紧绷的神经时，她背后黑暗的大树下爬出一具丧尸。这个女人只是刚刚听见那令人恐惧的呻吟声后就被拉倒在地，闫磊也和她一起摔在地上，他晕沉沉的还没有来及弄清发生了什么，就被宥豪拎住腰带丢往一边。他几乎还没有落地，就被詹姆斯举起来抱在了怀里。他回过头，看见宥豪高大的身躯提起一个不成人形的黑影猛烈的撞击树干。最后随着一声犹如西瓜被跌碎的声音后，他们才清楚的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呻吟声。
    在女人摔倒的那一瞬间，宥豪就好像一颗被射出的子弹般飞了出去。他左手提起闫磊向身后丢去，同时右手摸向腰间的水果刀，可什么都没有摸到。右侧的水果刀还留在刚才那个丧尸的大脑里。他快要没有时间了，丧尸已经从侧面爬上了那个女人疯狂挣扎的身体，正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下嘴。他空着双手，死命将那具丧尸提了起来。那曾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可现在从右肩往下到达腰部的部分都已不翼而飞。宥豪觉得自己充满了怒火，只是他不知道怒火来自哪里，是挟持了闫磊的女人，还是这个失去半边身体的可怜女孩。他狂暴的提起手中的丧尸，一次次猛烈的撞击那粗壮的树干，最后随着西瓜爆裂的声音，他才平静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可这时，已经有无数的丧尸被他们的声音吸引，一步一步向他们靠了过来。
    皮特把直升飞机丢在脑后，保持着现有的航向继续向前飞去，燃料大概还够他飞上2个小时。
    他痛恨自己被困在这陌生的国度里，他本应该留在怀有生孕的妻子身边保护她。尽管他不能肯定家乡有没有也发生如此可怕的事情。他已经在天上呆了好几个小时，现在疲惫终于无法抵抗的占据了他，更要命的是，他感到自己的膀胱正在隐隐发胀。
    宥豪一边大喊着让詹姆斯带着闫磊快上车，一边向那个女人伸出了手臂。刚刚的惊慌已经离开了她，她现在只剩下平静的绝望“让我死，你们这些混蛋！”宥豪的怒气又瞬间爆发出来，他扯起女人的衣领，大吼着告诉她“我他妈才知道自己中了彩票，却发现世界变成了这样，我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刚刚那个爬在你身上那个小女孩的模样。这种操蛋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你他妈也别想就这样死在我面前。”说完，他抱起她向着汽车跑去，同时还不忘拾起丢在地上的头盔。
    人们在婷婷的带领下已经走过了几个街区，有人刚刚告诉大家，加油站就快要到了。他们已经不再迷茫，抱着一起活下去的信念再一次加快了脚步。十来个人的队伍走在车道的正中间，藉此避开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丧尸。偶尔一只在公路上游荡的丧尸，也被他们合力解决。
    婷婷虽然无法忍受丧尸那被砸烂的脸庞，但是她确定自己将会活下去，至少她能够活过今晚。她能够感觉到父母的手正传递给她力量，他们就像往常一样深深为她感到自豪。
    “快看，前面就是加油站了”一个年轻人指着前方，兴奋的告诉大家。
    不远处，加油站正笼罩在灯箱发出的红色光芒之中，而一辆公交车正安静的停在加油站的顶棚之下，沐浴在红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