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行 - 第三章 雅雯

    ?对于别人的孩子来说，叶飞的一生是悲惨的，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小的时候他不觉得什么，但现在他可以独立思考了，从而回想过去，童年本该有的他都没有，他唯有的愉快记忆是那所谓的弟弟用旧了的玩具。小的时后不渴望亲情，因为他觉得他有父母，他不像其他的孤儿那样，他认为从孤儿院里走出来就会和院里其他的孩子不同，但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区别。都是生活在没有温暖小家庭或大家庭里，都是别人出钱供读书，只是一个出来后奉献社会，一个出来后奉献家庭。
    养父养母结婚不久就生了他的哥哥，可很不幸，孩子是个智障，他们悲痛欲绝。养父养母都是精明能干的人，养活一个痴傻儿子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人总有老了或死了的时候，他们不可能照顾他们那傻儿子一辈子，因而有了白叶飞的到来。他们在孤儿院一眼相中了可爱的小叶飞，带回家里养着，供他读书，他们希望叶飞有出息后可以带代替他们照顾王吉，也就是那痴傻的儿子，一个多么可恨而又可悲的想法。
    教室里的大圆钟指向七点二十分，自习课已经开始快半个小时了。班主任坐在讲台上不知在做些什么，那是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坐在前面的同学低着头认真的写着作业，后面的也有认真学习的，但大多都是死看着书本目光呆滞，个别胆大的盯着裤裆眼中流光溢彩。
    叶飞不想看书，也从不看书，过去的二十多分钟他桌上书从未翻过页，不过眼神到挺专注，老远看上去不像一个在发呆的人。目光呆滞会被老师注意，即使不当众提名也会隐晦的说你一番。
    神游中的叶飞感觉胳膊被人碰了一下，转过头来正看见周生运偷偷的递过来一个小纸条，叶飞接过打开，纸条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在想什么呢？可以和我说说吗？”后面画了一个可爱的的笑脸。
    叶飞微笑，在下面写“我在想要不要请你吃饭，我妈做的菜！”
    写完后他将纸条递给周生运，周生运心虚的看了看讲台，而后贼笑着接了过来，他隔着过道，将纸条扔在了斜对面一个女孩的桌上。
    女孩叫蒋雅雯，扎着长长的马尾，额前刘海齐眉，她的眉毛很细，瞳子很黑很亮，带着眼镜显得很文静。她是班上唯一一个和叶飞熟络的女同学，她很漂亮，性情又温和，她对每个同学都很好，似乎和每个人都说的来。叶飞喜欢和她聊天，因为和她聊天会有很不同的感觉，轻松、愉快、紧张而又期待。
    不久，纸条传了过来，叶飞打开，对方果然跟了那么一句话“你妈做了什么呀？好吃就去。”
    叶飞暗笑，拿起桌上的笔写到“我！”
    周生运将纸条丢了过去，叶飞在紧张与期待中等待，可是过了许久，好姑娘都没有回，他转头看向蒋雅雯，却发现她正在认真的写着历史作业，并没有再继续传小纸条的意思。
    难道她生气了！叶飞满心的后悔，那是他在网上看到的笑话，今天雅雯给他传纸条，不知怎么了就写了上去，他希望雅雯可以开心，给他回个笑脸什么的，但雅雯没有，似乎真的生气了。可雅雯不是这么爱生气的人呀！她是多么的温柔，平时和她开玩笑，她都会红着脸掩嘴偷笑，或扬起纤细的小胳膊来打他。
    叶飞叹了口气，他觉得心口闷闷的，很不舒服。他想再写个小纸条向她道歉，但他又无从下口，只得趴在桌上，不在多想，周生运在一旁似乎都看在眼里，他拍了拍叶飞的肩膀，一脸同情你的表情。
    晚上四节自习课，叶飞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讲台上的老师不停的换着，台下的状况却是依旧，只是后两节课同学们都累了，神游的队伍有壮大了些。课间有人找叶飞去上厕所，叶飞去了，只是回来后一直想不起来是那一位。雅雯也一直没有再找他聊天，坐在位子上安安静静的看书，直到放学铃响起。
    “明天见！”周生运收拾完书包打个招呼急匆匆的走了，叶飞也不想多留，随便抓起几本书塞进书包里离开了教室，反正回家后他从不看书。
    放学总是愉快的，不论是楼梯口还是学校大门，都是一片欢声笑语。叶飞随着大流下了楼，又出了校门，他站在校门外看着来接孩子的家长们，心里的羡慕与嫉妒并不浓重。
    “白叶飞！”
    叶飞转头正准备向家走，身后有人叫住了他，声音很轻柔，又给人清翠的感觉。叶飞回身，看见的是雅雯俏丽的身姿，她穿着鹅黄色毛线衫，里面是件白衬衣，搭配着一条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原本扎起来的秀发已经松散开来，在晚风里轻轻浮动，画面竟有些唯美感。
    “有事吗！”叶飞觉得有些窘迫，话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他觉得此刻自己就像一个低情商的处男，面对着女生说话都不太利索。当然，他的确是个处男，情商也不高，平时在班里除了雅雯之外没有那个女生能和他说的了几句话。
    雅雯的脸红红的，可能是有些热了，他怀里抱着几本学习资料走到他面前。“我们一起走吧。”她说。
    “哦，好的！”叶飞木那的应了一声，和她并肩走到了一起。雅雯的身材很好，小腿又长又细，个子也挺高，站在面前可以到叶飞的鼻梁。叶飞的个子不低，去了鞋有一米九几。
    路灯下，两人默默的走着，都没有说话，偶尔胳膊会无意的触碰到对方，但谁也没有刻意的躲避。
    “今天不该和你开那样的玩笑。”叶飞说，他很享受那份感觉，彼此不说话，但感觉离她很近，就像一对情侣。但不说话总是不对的，总不能就这么沉默到家吧。
    “没什么，平时不都是那样的嘛！”她没有转头，只是默默的走路，声音很轻揉，又有些俏皮，像四月的春风在叶飞心田拂过。
    叶飞摸着头笑，但一时不知到该说些什么好，只好不在做声，他觉得今天的雅雯和以往不太一样，话似乎少了些。
    不知不觉就到了分别的路口，他们以前一起回家的时候都是在这里分别的。其实雅雯家里很有钱，父母都有车，平时都是他妈妈接送的，只是偶尔妈妈没有时间，她就自己回去。
    叶飞心里有些遗憾，正准备道别，但雅雯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脚步，站在他的身后看着她。
    “怎么了？”叶飞问。
    “叶飞！”
    “嗯？”
    她抿了抿嘴，面颊红红的，看着叶飞，一脸的认真：“我喜欢你！”
    夏日的晚风吹过，凉凉的，但叶飞却是一阵燥热，看着面前的可人儿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是的！一定是自己听错了，美丽的姑娘，众人心中的女神，怎么会喜欢自己这个穷**丝？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儿朵，吸了口气，装作一脸疑惑的样子。
    “你说什么？”
    “我们交往吧！”雅雯将胸口的书抱的紧紧的，她努力不让自己低头，脸上写满了坚定。
    叶飞心神剧动，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停的告诉自己，是的！她说她喜欢我，她说要和自己交往，自己一直暗恋的女孩要做自己的女朋友。一股暖流直冲心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了，只有眼前的姑娘那么的真实，他觉得心里慌慌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答应他！答应他！
    叶飞想说是，想说好的，想说做我女朋友吧！在不行点个头也行啊！
    可是他做不到！他没有勇气，他自卑，他觉得自己这个生来就不属于自己的可怜的孩子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照顾她，他生来就是一个可怜虫，他不配拥有爱情！更不配拥有雅雯！
    雅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人漂亮，追她的人又多，家里又很富裕，自己和她根本不在一个平面上！
    叶飞沉默了，他深吸了口气，努力的压着心中的躁动与强烈的欲望。
    “时…时间不早了，快点…”叶飞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抬头看向她，心里难受急了。
    雅雯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自己是被拒绝了，她努力的不让自己的头低下，不让自己的神情有任何不一样的变化。她控制的了身体，但控制不了情绪，她觉得眼角有湿湿的，有什么东西不住的涌了出来。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她觉得不能在这么站着了，她表现出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和叶飞挥手告别，转身离去，她毕竟只是个柔弱的女孩。
    看着她的背影叶飞觉得心里麻麻的，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是痛吗？或许有一点吧！
    站在原地，他看见她的肩在微微的颤抖着，是啊！自己伤了人家的心，自己是一个冷血的人，是个禽兽。他艰难的转过身去，让自己不在去看她。
    他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衣服，将书包搭在肩上，缓缓的向家里走去。他有时低着头；有时又把头扬起来，猛的站住，茫然地望着迷乱的星空。一声长叹以后，又迈开双腿向前走去……
    痛苦，烦恼，迷茫，他的内心像洪水一样泛滥。一切都太苦了，太沉重了，他简直不能在承受如此的重压。他从孩子的时候就成了大人。他今年十八岁，但他感觉到他已经度过了人生的大部分时间，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没度过一天快了的日子，更不能像别人一样接受心爱人的心……什么时候才能过几天轻松的日子？人啊！有时侯都比不上飞禽走兽，自由的在天上飞，在地上走……
    一种委屈的情绪使他忍不住泪水盈眶。他停在路边的一根路灯下，把烫热的脸贴在冰凉的柱子上，透过朦胧的泪眼惆怅的望着这个城市。夏夜凉爽的风吹来，摇曳着马路边的梧桐。月亮升高了，在清朗的夜空冷淡的微笑着。星星越来越繁密，像一块巨大的青石板上缀满了银钉……
    白叶飞在灯下站了一会，然后继续向前走，在路边他看见了自家的等点亮着，心里回归平静，他迈开脚步向家里走去……
    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身后亮起了光，光很亮，将他的身影拉的多长，刺耳的喇叭声在身后响起，然后就是一片混沌……
    叶飞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周围的感知清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清晰。他迷茫的看了看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发现自己的脸此刻离地面是那么的近，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卡车，卡车闪着灯，司机正慌乱的从车上下来……
    他感觉胸口很难受，似乎压着一块大石头，他想掀开衣服看看是怎么回事，但他做不到了……
    要死了吗！终于不用再在这个时间上喘息了！他心里叹息。可这又算什么能！拍生死离别的韩剧吗？还是可怜虫的一生……
    不知到我死了雅雯会不会为我为哭泣，养父养母们会不会难受，没有人给他们照顾儿子了……不！他们会开心的，他们不用再养自己这个废物了，而且会得到一笔不小的赔偿……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感觉黑暗正慢慢的侵蚀他，四周是无尽得深渊。
    真的要死了！他心里轻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可怜虫，现在死了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为自己流眼泪吧！
    他没有解脱感，反而渐渐的被恐惧包围着，那是对死亡本能的反应。要走了，再也看不到养父母嫌弃的眼神，再也看不到雅雯秀丽的面庞，再也触碰不到这个美丽的世界，自己将与这个世界毫无瓜葛……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他无力的向前方伸出手去，最终只能在无助中失去了意识……
    夜晚的凉风吹过，一片枯萎的梧桐叶在空中飘荡着，它不想就这么落到地上结束自己的一生。但它的命运以被注定，在深深的无奈中，将一生埋藏在世间的长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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