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行 - 第二章 枫叶少年

    ?九月初秋，皖西皋城第六中学。
    这是一个平平常常日子，入秋的太阳丝毫不减八月的热烈，像一个倒扣着的火盆子炙烤着大地。知了躲在叶子下闹着，在这仅剩的几个白天里，为他们的可悲而又可歌的种族繁衍生命。
    在这么一个炎热的下午，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学生们宁愿躲在家里午睡。因此，学校里比平时少了许多嘈杂。单开的自动伸缩大门开着小小的缝，门卫室的门大开着，里面热的像是闷炉子，电扇呼呼的响着，为睡梦中的人送去少许的凉意。
    叶飞挤过窄窄的门缝，看了看还在酣睡的门卫大叔无声的骂了几句。他掀起发白的衬衫衣角擦去额头的汗珠，又将书包背在肩上。书包是双肩的，但他把它当成单肩的来用，他觉得高中生的书包就应该这么背，不然就落了档次。
    学校很静，这个时段大多数人都在午睡，不到一点一般不会有人，除过那些真爱学习的和闲来无事的。走在去教室的路上，叶飞不时的擦一把汗水，心里已经骂开了。学校的绿化并不是怎么好，前广场都是水泥的，只有可怜的几个花坛长着稀疏的杂草，在太阳下周围的空气像是着了火。穿过广场与行政楼就是高三的教室了，叶飞在七班，从中楼梯上五楼，第一间就是他的教室。他拖着身子上了五楼，在五楼的楼梯口处他缕了缕被汗水浸湿的留海，又不放心的拿出手机当镜子照了照，即使他的手机屏幕已经磨的很难在反光。
    班上并没有人，对于他们这个偏理的学校来说，文科班都是些学渣的集聚地，不爱学习的，成绩不好的都会把高中最苦的两年寄托在这里，他们希望在这里能求个轻松。高一结束的那年，叶飞毅然的将白叶飞三个字填入了文科行当，为此家人训了他一宿。
    教室里很热，但至少还有电扇，在这个其他同学都在空调下午睡的时段他都会来到这里，他不学习，也不爱学习，他只是觉得在这个没有人的教室里的时候，他自己才属于自己。
    叶飞将桌子上的书撸到一旁，趴在桌上微微舒了口气，屋顶的六台电扇只有他头顶那一台缓缓的转着，徐徐的凉风安抚着他的躁动，心也慢慢的沉静了下来，不久，便抛去心里的繁杂，睡了过去。
    窗外的蝉声依旧，过了中午那最令人困乏的一段时间，校园里的生机渐渐的复苏了起来，从第一个带着眼镜的瘦小男孩挤进学校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从门缝中挤进来。
    门卫大叔被吵闹声叫醒，抹了抹被风扇吹的干涩的脸，无意间听见嘻笑声中有人骂他“抠门”。他从桌上拿起电钮钥匙，学校的门缓缓的打开！
    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有的走出自家的车和认识的同学打招呼，有的忙着将自行车锁在停车场，他们在门前汇成一股潮流，涌入已经很是喧哗的学校，路过火炉似得广场时都会抱怨几声，然后又与同伴调笑起来，将这短短的不愉快忘在脑后。
    叶飞在吵闹中醒了过来，趴着久了，胳膊被压的有些酸麻。他用手抹了一把头发，刚睡醒心情很糟，也不管形象是否很好了。班上的人已经来了大半，大多都在讨论着这该死的天气，偶尔某个同学大声说了一句跳脱的话，全班便一起哄笑。同桌周生运也到了，此刻正坐在他身旁抄着作业本为自己扇风，白色的体恤被汗水淋湿了大半，皱着眉，一脸受苦的表情。他是一个半胖子，介于不胖不瘦之间，但略厚的脂肪在热天依旧给他带来不小的烦恼。
    “什么课，白叶飞。”周生运看叶飞醒了，有气无力的问。
    “数学！”
    “我%~”周生运痛苦骂了一句，以表达内心的悲痛。他不喜欢数学，更不喜欢数学老师。
    叶飞还没有从梦中醒过来，昏昏沉沉的很不舒服，数学老师是个快要退休的老头，老头不精神，个子矮小，顶着两个黑眼圈，头发灰白到还茂密，给人一种萎靡不正的感觉。人老了脾气古怪，很看重面子，动不动就觉得别人不尊重他，要給他点果子吃。叶飞也不喜欢他，上他的课从来不能睡觉，也不能聊天，就连发呆被抓住了也要被狠批一顿，没有这三样东西的课堂对他来说就是地狱！
    一盏茶的时间，班里已经坐满了人。六台电扇全部打开，但似乎没有太大的作用，热气充斥着小小的的空间，教室变成了桑拿房，熏的学子们满脸通红。
    上课令响了，老头带着黑眼圈准时的站在讲台上，只是与往日不同，他的黑眼圈更重了些，精神更萎靡了些，恐怕这老头也对这鬼天气感觉吃不消吧！可怜的人啊！生活为什么要折磨这体弱的人呢！只是为了顺利退休吗？
    课程开始了，没有锐利的眼神，没有犀利的言辞，老头儿默默的讲着课，语气竟然显得温和了些许。叶飞看着讲台上佝偻的身躯，不由的有些同情了起来，生活就是这么的无赖，明知道会痛苦，却无法去改变他。
    下午的课程在午睡的回笼觉与神游中度过了，十六点四十已收拾好书包的叶飞终于听到梦寐的铃声，整个学校从一种成静逐渐变成欢腾。散去的水滴再次汇成潮水涌出学校，不小片刻便人去巢空。
    叶飞混在人群中，随着潮水而去，他家离学校不远，十七路三站，下车便是小区。爬上四楼叶飞拿出钥匙开门，家里不大，但装修什么的都还可以，叶飞将书包放在自己的卧室里，他的卧室很简单，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台电扇。放下书包走到客厅，他来到左边的一个卧室敲了敲门！
    “是…是谁？”门里传了不是很利索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是一个穿着大裤衩的青年，剃着平头，很瘦，有些佝偻，说话时会有意无意的抽一下脸。
    “弟弟回…来了！”他说
    “要上厕所吗？”叶飞问
    “还…还不要”
    “去吧，我去做饭”
    走到厨房，叶飞拉开冰箱的门，他从里面找出鸡蛋、冻肉、黄瓜等各种蔬菜，鸡蛋打开搅匀，猪肉切丝，黄瓜拍碎，点火、勾油、翻炒，动作利索干净，很快一道道菜出就出锅了。
    叶飞将菜摆上桌，坐在桌边匆匆扒了几口米饭就放下了碗筷。天太热，他没有太多胃口。
    他走道房间里拿出书包背在肩上，到了客厅对着他哥哥的房间喊“饭菜做好了，等爸妈回来了一起吃，我去上晚自习了。”
    走出家门反手将门所好，他的父母开了家小饭店，现在是生意最好的时刻，所以会晚一些回来，他的哥哥有先天性脑部疾病，生活不能自理，说是一家子叶少却很少和他们一起吃饭，因为他知道，自己始终是个外人。
    叶飞全名白叶飞，三岁时父母车祸双亡，他在孤儿院里活到了五岁，而后被现在的父母领养，养父养母对他很严，从小学到初中一直都是如此，直到高中，也止到高中。
    叶飞不笨，反而很聪明，从小学到初中他都是班里的前三名，他很刻苦，他希望可以凭借这些得到他们的夸赞，然而这些却从没有过。上高中后他明白许多，他们是讨厌自己的，因为他们的孩子是智障，而不是他们孩子的我却很优异。他们嫉妒，但又希望叶飞变的更优秀，因为他越优秀，他们的儿了的未来越有保障。这是他们本来的目的……！
    高一入学时他选择了文科，从此成绩一落千丈，他不想在学习，因为他想为自己而活着。
    走出家门，天已经黑了，火盆子似的太阳被一弯月牙取代，闪亮的星辰布满了夜空，星空是那样的美，却也是那样的空洞。叶飞微微叹息，晚风徐徐，吹落了路边的梧桐叶，也吹散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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