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登神录 - 第19章 战争的创伤

    ?白泽在城门口等了好一会，汤姆还没有来，他摇摇头：“这个办事拖拉的小子。”又继续陷入那天的回忆。
    白泽原来准备带上他的队员一起去铲平森林教会在这个区域的据点，但被银月阻止了。
    祂这么解释着：“你的队员任务已经完成了，按道理应该回归轮回空间，只是以那位现在的实力，只有在教堂附近才能传送。换句话说，祂可以感应到那附近的区域，只要跟你一起进入教堂的范围，他们几个就会被祂发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白泽马上反应过来：“意味着会马上发现他们几个背叛的事实！”
    “没错。”银月肯定道：“不仅如此，这里的情况很快就会暴露，连仪式都免了，因为祂已经主动注意到了这个地方，我们的计划等于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白泽出了一头冷汗，幸好自己没有鲁莽行事！
    银月继续解释道：“留他们几个在这里，还有一件事情。”
    “我们来到这里，这个地方有很多森林之神的信徒。想要了解祂的秘密，我们有很多的情报来源，没有必要让他们几个冒险。当务之急是拔除他们身上森林之神的印记，我说的对不对？”
    白泽不由自主的点头：“当然当然，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有爱心的一个人，能这么体贴的为我考虑。”
    银月瞪他一眼，这话说得怎么就这么别扭，谁体贴你了！
    “以前距离太远，完全没有可能拔除印记。但现在，面对面的情况下，还是有很大希望的。现在你都听明白了？”
    白泽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明白明白，您忙您忙，我去干活不打扰了啊！”
    “老师！”突然有人在旁边大喊一声，白泽吓了一跳，一看原来是汤姆这小子，终于回来了。
    “都安排好了？”白泽没好气的问道。
    “好了好了。”汤姆点头哈腰的，这完全是出于多年店铺伙计的本能。但一想到马上就要跟随一个强大的圣骑士，自己以后也会成为一名光荣的圣骑士，汤姆不由地挺起了腰杆，神气的说：“完全没有问题，我们随时可以出发，那么我们究竟要去哪儿？老师。”
    乘他没来的机会，白泽问城门口的卫兵借了一匹马，他把缰绳甩给汤姆：“会骑马吗？”
    当然不会！成天在药铺厮混的伙计自然没有点亮骑马这个技能。
    “这可不行，要做一名光荣的圣骑士，怎么能不会骑马呢？”白泽一把把汤姆扔上马背。
    “很简单。抓紧缰绳，夹紧马腹，别让自己掉下来，用不了几天就能学会。”白泽不负责任的随口解释。
    于是汤姆很突然的就开始了他的骑术速成训练，马儿被他弄得很不舒服，幸亏有白泽在一边弹压，不然暴躁的马儿早就把汤姆摔下马背无数次了。
    从未骑过马的新手很快在马背上颠的要死要活，原来看着那些骑兵骑着高头大马在路上呼啸而过，看起来是那么威风凛凛，汤姆感到无比的羡慕。
    他觉得如果自己也能那样帅气的策马奔腾，一定能够吸引无数漂亮姑娘的目光。只要想一想那种场景汤姆就非常兴奋，然后有时候就不自觉的嘿嘿傻笑出来，当然最后的结果都是被老板一巴掌拍醒，继续去做他的小小药铺学徒。
    不过现在汤姆觉得做个小学徒也不错，至少可以保证两只大腿还是自己的，在他觉得自己的臀部已经可以直接拿去炖汤之前，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臀部很麻木，这是被马背颠的，大腿很疼，这是太过用力夹紧马腹被磨的。不过现在还有一件让汤姆感到难堪的事情，马背似乎有些高？
    这种军用的骏马可不是平常那些用于运输，或者是拿来拉磨的驽马，不仅神骏有力，而且高大健壮。它们的马背高度比汤姆还要高上一截，现在汤姆就在考虑着怎么下马来。
    这次白泽没有帮忙的意思，完全无视了汤姆求助的眼神。实际上他只是看着汤姆的方向，眼神又失去了焦距，从他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来，这是又陷入了某种不好的回忆当中。
    汤姆没有办法，只好撅着大臀，抱住马脖子慢慢从马背上滑下来。可惜马儿不太配合，打个响鼻，摇摇大脑袋，汤姆一个不小心，一下坐到地上半天起不来。
    这时候他才有空打量周围的环境。周围有很多的大树，有吴桐，有枫杨，有槐树，有云杉，各种各样的树木共同的特点就是特别高大，甚至有些原本习性相差甚远的树种也夹杂在一起。
    这些高大粗壮的树木整整齐齐毫无缝隙的排列在一起，形成一堵高大的树墙。汤姆注意到有部分树木遭到了损毁，很明显是被人暴力破坏。
    “走吧。”白泽招呼一声，带着汤姆踏进缺口部分。才一进入树墙内部，汤姆就惊呆了。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几十上百具的尸体分布在面前这块不大的空地上。
    有些人拿着法杖连枷，有些人拿着刀枪剑戟，从服饰和武器上看，这些都是神官和护卫。他们伤口形状各异，有的一看就是刀伤剑伤，但还有很多，根本看不出来死因。
    汤姆注意到一个特别魁梧的护卫，至死手里还牢牢抓着门板般的巨剑，但他的武器没能完成保护主人的任务。他的脑袋不知道什么原因爆开了，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一样。
    还有一个神官，他就那样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看得汤姆心里发毛。他脸上、手上所有露出来的皮肤上，鼓起一个个的脓包。
    这两位尸体还是保存比较完整的，有一些缺胳膊少腿，还有一些根本看不出原来的人形。
    这些人已经死了有一段日子，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不时有蛆虫钻来钻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臭味，令人闻之作呕。
    白泽带头走向一颗特别大的云杉，这颗大树远超过它的同类，足有数十米粗。靠近地面的树干已经被挖空形成一个大厅，大厅中央有部分树干被保留着，做为向上的旋转楼梯通道。楼梯上布满了血迹，可以想象事发当日，必然是如同瀑布的血浆从上面流下。
    然而汤姆此时唯一注意到的只有一个人，很多天以前，汤姆曾经在城里远远的看过他一眼，他就是哲罗姆神甫。
    当日哲罗姆神甫踌躇满志，前往沙西尼奥勒城，准备找夏普男爵兑现他的诺言。他带着很多执事和神官护卫，前呼后拥，意气风发，汤姆得以远远“认识”了一下这个森林教会中层。
    哲罗姆此时就这样半靠在云杉大厅角落的墙壁上。他已经死了很久，树木的墙壁支撑着他勉强靠坐着。
    他身上的法袍破破烂烂，同样肌肉已经腐烂，无数白花花的蛆虫在法袍内外钻进钻出。造成他死亡的致命一击很明显，他的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洞口至今带着一丝丝黑暗的腐蚀。
    这应该是某种重型武器，以蛮不讲理的势头一下子夺去了他的生命，武器上带有某种邪恶、黑暗的腐蚀力量，就连那些恶心的蛆虫也下意识的远离了这个伤口。
    沿着旋转楼梯走上二层，这里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圣像，看起来是一个青年男子，五官不是很清楚，身上穿着树叶树皮制成的衣服。汤姆心中恍然，这应该就是森林之神的神像了。
    神像看上去已经跟凡物没什么不同，同样没能摆脱毁灭的命运。原本应该存在神像之上的灵光早就消散，甚至连神像本身都像被火烤过的蜡烛一般，不仅是脸部，就连身体四肢都有融化的迹象。
    除了云杉大厅，周围还有一些小一些的树屋。白泽带着汤姆随意转了转，最后来到一个小屋面前。
    小屋房门半掩着，作呕的臭味从里面传来。白泽犹豫了下，但最后还是坚定的推开了房门。
    然后汤姆就看到了很多小孩子，死掉的小孩子。
    这些孩童看着年龄不大，应该比汤姆还要小一些。大的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小的也许只有七八岁。这只能从体型判断，因为尸体已经腐烂的难以看清楚面目。
    汤姆一路忍耐过来，但此时实在控制不住，煞白着脸在小屋门口大声呕吐起来。
    白泽看着他，冷漠的告诉他：“这些人都是我杀的。全部都是。理由很简单，他们是敌人。”
    “至于为什么是敌人，这是另外一个故事。我的任务就是消灭这里全部的敌人，一个不留，不然我们就会失败。”
    “接着是继续的失败，运气好，或许可以扭转局面，但还是要杀光我们的敌人。他们不会妥协，我们也不会。运气不好的话，会一直失败，突然有一天，就变成你现在看到这些人的样子。”
    汤姆点点头，认可他的说法，但又摇摇头：“但后来这些人？”他指的是最后小屋里的孩童。
    白泽也不介意他说话的语气，像是解释，又像是说服自己：“这些从小被收养的信徒，是我们将来最大的威胁。你以为今天放过他们，能让他们感恩戴德？你错了。”
    “他们是最可怕的敌人，今后的高级神职人员就是从他们这类人中诞生，你刚才看到的哲罗姆神甫，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即使是现在，你以为这些孩童就是大白兔了?大错特错！他们是披着羊皮的狼，是一群狼崽子。看看他们手里的武器，他们之中随便出来一个，都能毫不犹豫杀掉你这样的普通人，只要那是他们信仰的神灵的意愿，他们会很高兴去做，最后还能带回你的脑袋作为祭品。”
    汤姆思索着，他这样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可以理解。战争双方本来没有好坏之分，只有正义和非正义。”
    对于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白泽感到很有几分意外。汤姆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连忙解释是以前听过某个学者的话。
    汤姆看看他，白泽的状态看起来不怎么好。
    “老师你既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愁眉不展的样子呢？”
    白泽仔细看看自己的双手，多日前战斗留下的血污早就被洗净，但他总觉得还残留着洗不净的血腥味。
    “从未杀过这么多人，即使是敌人。”白泽解释道：“有时候，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自去做了，才能体会到那种无奈。无论如何这都称不上是善良的行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汤姆考虑了很久，才困难的说道：“如果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的话，那我也会这样做，尽管之后可能很痛苦，就像老师你一样。”
    “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不是吗？老师。这跟敌人强弱无关，只取决于我们的立场。”
    “今天不杀死更多的敌人，明天就会有更多的战友亲人被敌人杀死。尽管我的战友亲人不是我亲手所杀，但跟死在我手上有什么区别。外来者有一句话，叫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觉得很适合这种情况。”
    白泽哑然失笑，忽然觉得多日的烦闷就被这傻小子一通胡扯去的七七八八。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以后你如果遇到类似的情况，务必不要对敌人手下留情，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鉴于你的良好表现，我就收下你这个学生吧。明天开始，店铺的活计就不要做了，到酒馆来找我，我最近暂时住在那里。”
    “好的老师！”汤姆兴奋的大声答应，开始幻想日后的美好生活，想来会是很美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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