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纹如河 - 第16章 何其温柔

    晚自习结束，楚少煦被何柔拉出教室。

    两人来到操场，并肩漫步。

    “她提出的分手？”何柔问道。

    “废话，当然是她甩了我。”楚少煦苦笑，“我这么喜欢她，除非我脑残了才会主动提分手。”

    “哼，苏小晴她有眼无珠！”何柔的表情出奇愤怒，眼睛里却有化不开的心疼，“楚少我跟你说，你这么优秀的男孩，千万不要因为一棵树而忽视一片森林，也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而伤心。”

    “可是我傻，就认准了苏小晴这一棵树，我已经看不见别的树，更看不见森林。”

    无奈。

    感情是最无奈的东西。

    “不要以为周雅叫你‘楚傻’你就真的傻，时间会让你改变的，相信我。”

    “但愿。”

    走在操场上，楚少煦又开始回忆九月二十九日那天，苏小晴说她要喊非礼。

    那一幕，只是想起就会难过到连呼吸都在疼痛啊。

    哪怕我们是普通朋友，你也不至于要喊非礼吧？苏小晴，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多么残忍？

    “楚少你要知道，一个人的生命里不是只有爱情的，你现在的爱情暂时不顺利，但是你还有亲情与友情。我就是你的朋友啊，从此时此刻开始，我会拼尽全力来帮助你走出低谷，我保证！”

    在周围并不明亮的路灯光线的照耀下，何柔脸部的线条很温软，她抬头看着楚少煦，笑容是如此可爱。

    “谢谢你，何柔。”

    “嘿嘿，你快回宿舍吧，我也得赶紧回家了。”

    何柔并不在学校住宿，她是走读生，就住在e中复读班附近。

    “现在太晚了，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

    深夜。

    繁星满天。

    室友们都已经沉睡，楚少煦孤独地站在305宿舍的阳台。

    虽然何柔的一番话让他感动，但是心中浓郁到快要冻结的悲伤并不是那么容易驱散的。

    他点燃一支烟，火苗摇曳，白雾弥漫。

    最近发生的事如同反复无常的戏剧，他只是一眨眼就失去了苏小晴。那么多年的喜欢换来一场空，两人在一起的短暂时光像是一场梦。

    抬头望天，楚少煦记得苏小晴最爱看星星。

    我们在同一片星空下，却远隔天涯。

    苏小晴，我宁愿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

    不知道站了多久，楚少煦被风吹得浑身直哆嗦，阳台上已经堆积了大量的烟头。

    他头脑发胀，有些迷迷糊糊地摸索到自己的床铺，很快陷入昏睡。

    第二天的楚少煦精神状况非常不好，他眼神恍惚地看着摆在课桌上的书本，发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继续复读还有什么意义，没有苏小晴，天空都失去了色彩。

    “楚少，这道题怎么做？”

    何柔把一张物理试卷放在楚少煦的面前，指着其中的一道选择题。

    “抱歉，我不想看。”

    “可是我需要你啊，你不帮我解出这道题，我会困惑好久的。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看着何柔一脸的期待，楚少煦的心里突然涌出一抹温暖的感动。

    他知道何柔这么做的用意，她想要帮助他找回学习的动力。

    “好，我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

    楚少煦用力咬牙，让自己的头脑逐渐清醒，然后开始研究题目。

    ……

    “生物课老师说的条件反射与非条件反射的区别是什么啊？”

    “这道数学题，第三步是怎么得出的？”

    “化学有机推断题应该怎么着手啊？”

    日子过得很快，随着何柔不断提出各种问题，楚少煦终于重新开始一点点学习。但是他只有在何柔提问的时候才能勉强思考，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他还是会发呆，会迷茫。

    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和苏小晴的点点滴滴，然后傻笑，或者苦笑。

    每天下午放学，他都要到操场上走一走，顺便点上一支烟。

    当火苗逐渐泯灭，正好可以走完操场一半的距离。

    他会在操场上遇见许多同学，却再也没看到过苏小晴。

    很快，e中复读班的第一次模拟考试不期而至。

    整个年级只有两个理科复读班，一班与二班，一共是一百七十人。

    考试的时候校方想办法空出了五间教室，当作五个考场。

    一个考场三十四人。

    考场的座位顺序以高考成绩为基准。

    楚少煦的四百二十八分，让他有资格坐在第一个考场的第九个座位上，也就是说他在e中理科复读班的所有人中排名第九，这是个有机会冲击一本的位置。

    在第一考场没有见到苏小晴，因此楚少煦的心情很复杂，以苏小晴的高考成绩，恐怕要坐到第二或第三考场吧。

    他突然想到，就算两人没有分手，未来似乎也很难考上同一所大学。

    不过现在的楚少煦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如果把他的知识储备看成一条河，曾经的他每天都会往河里注水，而现在的他每天都会蒸发河里的水。

    善良的何柔总是在想办法帮他往河里倒水，但是倒水的量远没有蒸发的多。

    模拟考试的过程很平淡，而楚少煦做卷子的时候思绪很乱。

    他的状态时好时坏，勉强写完了语文、数学、理综和英语，只觉得无数的知识点像沸腾的米粥，在头脑中翻滚膨胀。他的身体里囚禁了一头猛兽，咆哮着要冲破枷锁，要摆脱桎梏。

    考完的第二天，成绩公布，楚少煦获得的分数并不高，在理科一班排到十三位，在年级中排二十七。

    名次下降了很多。

    事实上，如果没有何柔的帮助，也许他连这个成绩也考不出来。

    他又想起当初来e中复读班之前曾答应过老爸，明年的高考非一本不上，于是心中越发沉重。以他这样的状态继续下去，别说一本，好一点的二本都没有什么希望。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被苏小晴分手，他就是败狗而不是狼王了，如同失去翅膀的鸟，再也无法翱翔。

    傍晚，他又一次到操场上散步，点燃一支香烟。

    在尼古丁与一氧化碳的刺激下，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苏小晴的笑靥。那么的清晰，却又那么模糊；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陌生；那么的温柔，却又那么冷酷。

    迎面走来的室友李志涛看见楚少煦，问道，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楚少煦掐灭手中的香烟，说，风大，被烟熏到了。

    ……

    按照e中复读班的规矩，每周的星期天都是放假的日子，楚少煦却很少在星期天回家。

    与苏小晴分手两周后他回去过，独自一人徘徊在熟悉的环境里，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伤。

    走过曾与苏小晴一起散步的各个地方，他的胸膛有股强烈的膨胀情绪，孤寂而又苍凉。

    他悲哀地发现，哪里都能勾起对苏小晴的回忆，于是他很少再回家。他像个懦夫，仓皇地逃避，逃避曾经炽热的情感，逃避关于苏小晴的点滴画面。

    然而第一次模拟考试结束后，他不得不回家，他需要把这次的成绩告诉父母。

    当年在s中的那段日子，他总是隐瞒自己的考试结果，总是把每一科的成绩加上三四十分再告诉父母，然而当高考来临的时候，一切谎言都是镜花水月。

    所以现在的他不会再去隐瞒，他必须让父母了解他的成绩，这样才不会抱有太大的期望。

    周日，姚嫣与楚少煦坐上同一辆公交车。

    “我听阿晴说你们分手的事了。”

    “哦。”

    “其实也没什么啦，我老早就觉得你们俩不合适，当时我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听说你们俩好上了。”姚嫣看着楚少煦，“我觉得你似乎没什么感觉吧，分手后也很平淡。”

    “是啊，哥过两天再花点时间泡一个妹子去。”

    “瞧你那德性！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顿了顿，姚嫣又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找女朋友了，你和阿晴分手不是坏事，你们正好都可以专心去学习，明年的高考才是大事。”

    专心学习？学个屁！

    楚少煦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于是沉默。

    到家后，老爸老妈却并没有多在意楚少煦这次的成绩，他们只在意楚少煦在复读班生活的好不好，并且一如既往地准备了一大桌的菜，导致他既心虚又感动。

    ……

    回到复读班，枯燥的日子继续。

    何柔每天都会坚持问楚少煦各种题目。

    休息的时候，何柔更是不遗余力地与楚少煦聊天。

    “楚少，你的手指怎么又细又长啊，真让人羡慕。”

    “楚少，你认真做题目的样子好帅。”

    “楚少，你笑起来很阳光，应该多笑一笑。”

    “楚少，以后喊我‘阿柔’吧，我的好朋友都是这么叫我的。”

    一天又一天，伴随着何柔温暖的话语，楚少煦逐渐从失恋中缓解。

    他开始与何柔聊一些往事，从初中到高中，遇到的各种朋友，发生的各种故事，谈到最多的却还是苏小晴。和苏小晴之间的羁绊，是他人生中绚烂的光华，哪怕只剩下回忆，仍然可以让他迷失。

    何柔会认真聆听，带着微笑，告诉他，把难以割舍的东西说出来就好，说出来，就让记忆随风而逝。

    如果说失去苏小晴是楚少煦最大的悲哀，那么认识何柔就是他最大的幸运。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必须要对另一个人好，但是何柔偏偏这么做了，她的善良像春风一样，抚平了悲伤的褶皱。

    十一月初，何柔在精品店买了一枚深蓝色的单身戒指。

    “这个送给你。”

    楚少煦接过，把戒指戴在左手的小拇指上，发现大小很合适。

    “嘿嘿，我可是逛了一下午才看中这枚戒指哦。你要好好戴着，做一个骄傲的单身贵族。”

    “好，阿柔我答应你，成为骄傲的单身狗。”

    “不是单身狗！是单身贵族！懂不懂？！”

    看着何柔认真的可爱表情，楚少煦忍不住笑了。他真没想到，当初刚见第一面就说讨厌他的何柔，现在竟然成为他最好的女性朋友，这是命运还是缘分？

    他在纸上写下一句话——

    有一种友谊，是何柔，何其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