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月光 - 第五十八章:泽辉市

    当朝阳升起的时候，远处的云层崩射出第一缕金色阳光。

    而一夜无眠的人，僵硬的身体已如一座雕像。黑夜退去了，昨夜后妈的来访仿佛随着太阳的升起，那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手掌用力揉着太阳穴，好让自己配合着升起的太阳一起清醒，也好似想印证一般，昨晚的一切是否属实。

    来到浴室给自己放了温水，泡在浴缸里，冼离君的脑袋依旧是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能想什么。

    “你的赌鬼父亲……”

    “五百万……”

    “小卫生所……”

    “昏迷状态……”

    乱糟糟的，脑中不时的跳出这些词汇。

    仿佛逃避一般，冼离君滑下身子。连着脸整个人躲进了浴缸里。

    一分钟、两分钟……屏息静闭着，直到受不到窒息的感觉，才慢慢的冒出了头。

    瞧，死亡靠近的感觉，原来是那么难受的。

    那么，那个人呢？

    这样活着的他，可曾想到过死亡……亦或是，他也曾经想到过死亡，只是那么难受的感觉让他选择不如就这样活着？

    果真是好死不如赖着活吗……

    扯着唇角，冼离君无声的微笑。

    从浴缸里出来，包裹着浴巾，曼妙修长的身体，白晰润滑。

    端坐在妈妈的房间的书桌前，这里如第一天搬进这幢房子里的时候一样，不曾改变分毫。

    可是，八年过去了，妈妈离开的了八年。八年过去了，这个房间保存着原来的样子八年。

    即使是这样，即使……，妈妈也依旧是不见回来。

    天堂太过美好，妈妈太留恋那里了吗？为什么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妈……”

    隔着镜框，指尖轻轻划过妈妈的嘴角，那微扬的弧线，是一个绝美的弧度。

    相片里的背景就是这芒江市郊的那条芒江，这条芒江只是长江的一段。因为依着这一段江水，所以这个城市也叫做芒江市。

    这一张相片是妈妈笑的最幸福的一张相片，也是妈妈笑得最美的一张相片，因为这笑容，妈妈看起来很年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不是一张完整的相片……这张相片只剩下一半，另一半早被妈妈撕毁了……

    就是这样一半张相片，却是妈妈最珍贵、最爱惜也是最美的一张相片，这是不是就是残缺的力量？如维纳斯的手臂一般？

    冼离君想，这么幸福微笑的妈妈，出现在芒江的妈妈，那旁边空着的位置，是不是就是妈妈的“白朗宁先生。”？

    “妈妈……对不起……”

    对着相片，冼离君喃喃的低语，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

    对不起，妈妈……

    放下手中的相片，冼离君退出了妈妈的房间。盒上那红漆的木门，冼离君回去了自己的卧室。

    长至及腰的蓬松波浪卷，已经用一根黑色的橡皮筋扎成了一个马尾。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挎着包冼离君头也不回的关上了大门。

    来到车站买过票，冼离君才惊觉。

    十年过去了，仿佛今天才知道，原来芒江市与泽辉市之间，只有几个小时的车程。

    那么近、那么近……近到隔江相望的话，似乎能看到对面城市的灯火，而冼离君却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

    下了汽车，走在记忆中也已经模糊了的街道上，冼离君的感觉本应该是复杂的，但事实上，却正好相反的，冼离君的心里非常的平静，静到似乎自己的气息也是屏住的。

    寻着记忆里的光景，白色运动鞋在这柏油路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从鳞次栉比的高大楼厦间，来到城市边缘的低矮平房。

    望着一整排的民房，这里与市中的心的繁华有序是一个鲜明的对比。

    这里的小道边，小店的招牌油污灰尘满布。

    现在已是中午时间了，还偶有两个卖菜的大婶坐在街角，面前放着一两个竹篾篓，里面装着一些已经晒萎了园中小菜。

    在其中的一家民房前，冼离君站起了脚步。望着那小小的院落，就这小小的院落里，住着三户人家。而其中就有那么一家，冼离君曾在那里住了九年，当了九年的免费女佣……

    “年轻的小姐，你找谁吗？”一个苍老但是慈祥的声音就在我的身旁响起。

    回过头，印入眼帘是一张皱纹满布的脸，风霜岁月都努力在这张脸上刻画下痕迹的老太太。

    压低了眉毛，冼离君有些喋喏的开口。

    “秦……秦婆婆……”

    “你……你是……是小君孩子吗？”听着冼离君的称呼，老人猜测的说出口。

    听着老人不敢肯定的声音，冼离君握住老人经脉清明的双手，那双手曾经给过自己一把蔬菜，在伍琪琪咒骂着饭菜不好吃，要求重新做过后时候。

    “秦婆婆。”微微笑着，带着儿时的感激。

    “果然是小君啊，是小君孩子啊。孩子，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回来了，这么多年，跟你妈妈在外面过的好吗？”反手将冼离君白晰年轻的双手握进自己的手心里，秦婆婆似乎有些激动。

    “嗯，我过的很好。秦婆婆呢？哮喘已经好了吗？”看着老人激动的脸，虽然老得皱纹满布，却那样慈祥而亲切。

    “秦婆婆都是一只脚进了棺材的人了，这老毛病治不治都是一样的。倒是你，长得这么水灵了。孩子，你吃过饭了吗？去秦婆婆家吧，秦婆婆做饭给你吃……”老人说着，便拉着弯身去地上收拾自己的菜蒌。

    蹲下身帮助老人将那装着几根菜的菜蒌提了起来，小巷子转过弯便是秦婆婆的家了。

    婉拒了老人的好意，冼离君知道，这难得的一躺泽辉之游，是有着事情要来办的。

    转过巷子口，冼离君重新来到了刚刚那条街道上。

    太阳已经很大了，汗水也渐渐有些濡湿了后背，冼离君只是低着头走着。

    “姐？”有些嘶哑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抬起头来，是冼成君。

    看着眼前这个个头适中的大男孩，冼离君什么也没说。

    走近两步，冼成君来到冼离君的跟前。

    “姐，真的是你啊？快进屋里坐吧，外面这么热。”冼成君仿佛也是才到家，因为肩上的书包还在背上。

    现在是暑假期间，冼离君不明白，为什么他却背着书包，一付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不用了。”拒绝了冼成君热情的邀请，冼离君看了一眼那间曾经居住过的房子，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巷口走去。

    看着冼离君远离的背影，大太阳底下冼成君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久久凝望着，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