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吟 - 故人又相见

    丹凤吟 作者:绿草蔓如丝

    故人又相见

    丹凤吟 作者:绿草蔓如丝

    故人又相见

    午后的桃花溪，大厅里疏疏落落十几桌客人，并不十分热闹。

    “张公子，水娘在陪您吃一杯。”妩媚的嗓音带着丝丝魅惑，寇水之丹凤双眸媚眼如丝，柔情款款，端了酒杯一饮而尽。那张公子哪里得过花魁娘子的青眼，不禁喜得眉开眼笑，生怕一个奉承不到，恼了佳人，忙也喝尽杯中酒。

    “这盅儿太小，喝着太不过瘾。”水娘执着酒壶，将面前缠枝藤蔓泥金碗摆成一排，依次斟满，巧笑道：“我们用这个。”

    张公子哪里见过这样喝酒的，略一犹疑，寇水之已是嘲讽一笑：“几碗酒罢了，亏你还是个爷们，姑喝给你看。”言毕，一连喝尽三碗，张公子看得目瞪口呆。莹玉在大厅另一侧远远的看着，忙走过来，夺了寇水之手中的酒碗：“你作死，也不在这时候。”

    寇水之酒劲上涌，一张醉颜艳若桃花，眯着醉眼望着莹玉吃吃而笑：“怎么？玉姐姐怕张公子少了你的酒钱？”那张公子是个聪明的，见此明白几分，他本是来寻欢作乐，哪里愿意花许多冤枉钱陪人解闷喝酒，况且据说这个水娘格多变，一会一个样儿，柔情款款温存体贴是她，闹起来天翻地覆也是她，这样的女子他自是消受不起。这时见莹玉过来，忙站起来道：“抱歉抱歉，今日家中还有事，如不奉陪了。”抱拳赔礼而去。

    寇水之笑骂一声“孬种”，一把掷碎了那碗，哗啦脆响让远处其他几桌均停了调笑循声望来。寇水之叫道：“小喜，拿琵琶来！”

    莹玉恨得低声道：“水娘，你跟萧七爷怎么样我不管，搅了桃花溪的生意，当心老娘翻脸。”

    寇水之似在听一个笑话，醉笑了道：“水娘生是桃花溪的人，死是桃花溪的鬼，一辈子挣脱不去的贱骨头，萧七爷是什么东西，到水娘这里来的，有钱都是爷。”起身抱了琵琶推开莹玉，悠悠然上了台。小喜赶忙搬了椅子过来。寇水之坐下，将那弦从上到下一拨，“拨浪浪”一串脆响如珠落玉盘，她旁若无人的唱到：“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槛菊萧疏，井梧凌乱惹残烟……”

    寇水之生就一副好嗓子，圆润婉转，本有那附庸风雅的子弟数许缠头专为听她弹唱一曲的，此时楼子里的人渐渐停了喧哗，朝台上望过来，待她唱到“长天喧，绛河清浅，皓月婵娟，思绵绵”时，楼子里已是一片寂静，独独那婉转歌喉曲曲折折拖曳出一线苍凉萧瑟的音韵，绕梁入耳，延绵不绝。

    “……渐呜咽，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琵琶声停，寇水之面上无喜无悲，愣怔无语，忽然发疯一把扯断琵琶弦，“铮铮”断弦之声是这把名贵的紫檀琵琶最后的哀鸣。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寇水之怔怔起身，将琵琶塞进小喜怀里，踉踉跄跄的下台去了。

    角落一青衣男子，炯然锐利的目光中含着玩味，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自语道：“《离骚》寂寞千年后，《戚氏》凄凉一曲终，”勾唇淡淡一笑，“有些意思。”

    寇水之凭窗独坐，冷风萧索。

    捧砚“蹬蹬蹬”跑上楼，不敢进房，只在门口扑通跪下，哭道：“寇姑娘，您快去看看我家七爷吧，我们七爷他……他要不中用了。”

    瑾瑜坐在椅上，看着不停在屋中负手踱步沉默不语的沐青，心中揪紧，惶然的等待着。忽然外面有丫鬟一迭声道：“寇姑娘来了，寇姑娘来了。”

    沐青停住脚步望向门口，门帘掀起，寇水之一身锦绣长裙，发髻高挽，疾步进来，一眼看到沐青，亦顾不得礼数，只问：“七爷在哪里？”

    沐青深沉的眼眸带着隐忍和不屑，咬着牙侧身退开一步。众丫鬟依次退开，雕花大床上，沐笙盖着锦被，双目紧闭，生息不闻。

    寇水之的心在口擂鼓似的“砰砰”乱跳，她望望面墙负手而立的沐青，再望望那个双目含泪殷殷期盼的貌□，终是定了定心神，一步一步走去，坐在床边，握起锦被下冰凉的手，轻轻的道：“沐笙，是我，水之。”手指轻轻揉他纠结的眉峰：“有我在，没事了。”

    瑾瑜站起来扯扯沐青衣袖，向外努努嘴。沐青转头望一眼寇水之，终是无声低叹，随了妻子出来在外面花厅坐下。

    一会功夫，一个丫鬟脸红心跳的跑出来道：“七爷用进去药了。”

    瑾瑜顿时惊喜道：“七爷醒了？吃了多少？”

    那丫鬟道：“七爷没醒，是寇姑娘……这时服下大半碗，寇姑娘正喂呢。”

    瑾瑜道：“难为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喂进去的？你们帮着她些。”

    那丫鬟面红耳赤，扭捏半响跺脚道：“二快别问了，寇姑娘的法子……”偷望沐青一眼，羞臊的低下头去。

    瑾瑜奇道：“难道她真是华佗在世，有什么蹊跷法子不成，我倒去瞧瞧。”

    沐青取了茶来喝，哼了一声不言语。

    瑾瑜便去悄声掀了帘子，一眼瞧见里面动静，顿时也羞得霞飞满面，掩了口惊呼：“可不得了，要长针眼了。”

    沐青一时明白过来，拍了桌案站起来，一脸怒色。瑾瑜忙拉住他软语劝道：“二爷二爷，这是权宜之计，你当忍耐。”

    沐青握紧拳头，良久，红着眼圈恨了一声：“冤孽！”掉头拂袖而去。

    瑾瑜这边严命几个在沐笙房里伺候的丫鬟，不许将这事向外说。

    沐青心情沉郁，独自在院中，对着墙角那几杆疏竹出神。一个丫鬟匆匆走来，对着沐青福身道：“二爷……”

    沐青转头，见是自己房中的丫鬟，沉声问：“什么事？”

    那丫鬟道：“回二爷，方才侍墨让人传进话来，说有一位姓穆的公子来访，问二爷如何回话。”

    沐青皱眉，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可曾认识姓穆的人，心里本来烦躁，不耐的挥挥手道：“就说我不在，不见。”

    那丫鬟答了个“是”便去了。过了约莫一刻钟，又回来道：“二爷，那人只说将这个拿给二爷，二爷必会见他的。”

    沐青觉出蹊跷，接了那丫鬟手中的锦盒，打开看时，不禁震惊的瞪大眼睛，几乎凝滞了呼吸，将那玉佩拿出来反复验看，又惊又喜，问那丫鬟：“此人在何处？”

    那丫鬟忙道：“在门房呢。”一句话尚未说完，沐青已经如脚下生风一般去了。

    男子一身半旧青衣宽袍缓袖，坐在门房外的条凳上，神情悠闲自得，手上端着一只瓷茶杯，时不时浅啜一口，有一种身居陋室亦安之若素的闲适之态。旁边两个短衣家奴，却是面容冷峻，隐隐带着肃杀之气。

    “穆大哥！”一声呼唤，沐青疾步奔出府，见到男子猛然停住脚步，定睛打量半响，目中含泪，一撩衣襟单膝点地：“小弟拜见大哥。”

    穆怀风忙伸手搀他起来：“贤弟快起，你知道大哥是最不惯这些虚礼的。”

    沐青站起身，忽然上前将男子紧紧抱住，惊喜哽咽道：“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穆大哥。”

    穆怀风手在沐青肩上拍了两拍，扶住他捏捏他肩膀，望着他淡笑如清风：“小青儿长大了。”

    沐青一时感慨万千，满腹千言万语此时却寻不出一句话来，只携了穆怀风的手向里请，那两个家奴忙亦步亦趋的跟上来。

    才转过回廊，有小厮从假山后转出，手拎着一串药，匆匆而来，见了沐青，忙侧身垂首站了避让。穆怀风看了随口问道：“可是府中有人病了？”

    沐青闻言摇头叹气，苦笑道：“恐怕要让穆大哥看笑话了，是青儿那不成器的弟弟……”话说一半咽一半，这等丑事不知怎样出口。

    穆怀风猜着应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家事，便安慰的拍拍他肩膀，淡笑不再问，只道：“可有要愚兄帮忙的地方？愚兄别的不成，医术尚略通一二。”

    沐青一时想起来，不禁大喜过望，执了穆怀风的手道：“青儿糊涂了，竟是忘记大哥雅善医术，妙手回春，如此，舍弟便有救了。”当下顾不得什么，拉了穆怀风便向沐笙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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