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吟 - 愁肠待酒舒

    丹凤吟 作者:绿草蔓如丝

    愁肠待酒舒

    丹凤吟 作者:绿草蔓如丝

    愁肠待酒舒

    寇水之挣脱了他的手，将最后一颗扣子解开，淡淡道：“七爷的救命之恩，水之无以为报，惟有此身，谨请笑纳。”

    沐笙“霍”的坐起来，撩了帐幔翻身下床，背对了她道：“我便是图你的身子，也不在这时。”

    帷幄中短暂的沉寂之后，寇水之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你要的，我给不了。”

    沐笙神情一顿，忽然自嘲的笑了笑，轻声道：“我晓得了。”

    林书白正百无聊赖伏在床上看碧灵绣香囊，他自那日被责，便一直没有得着机会去见临波，如今已是三四日光景，也不知临波要如何焦急，但他虽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每日只在房里养伤捱日子，只盼伤能快些好，能让他出去。碧灵绣了一片花瓣，正问他要不要读什么书，忽然一个小丫鬟进来道：“五爷，萧七爷来了。”

    林书白这几日闲得发慌，一听得沐笙造访，顿时双眼一亮，撑了半个身子起来道：“快请快请。”又道：“从假山后面的甬道过来，那里太太们少去，也少麻烦。”那小丫头便忙去请，不一时沐笙进来，眼睛红红的，林书白看得一愣道：“你哭了？”

    沐笙摇摇头，只等碧灵上了茶又退下去，方在床边凳上坐下，关心道：“你如何了，还是走不得么？”

    林书白不羁的笑了道：“好多了，老爷子比萧二哥心软，手下留情，没舍得打断我的腿。”

    沐笙低声问：“可是为了卖地的事？”

    林书白点点头，沐笙叹道：“我就说此事欠妥，你偏一意孤行，还要我帮你圆谎，那日在二爷眼前，吓得我心都快跳出腔子了。”又气他道：“如今吃了教训，也是活该，再让你只管取笑我，可是现世报了。”

    林书白认真的看着沐笙，目光中带着探究，突然问：“你到底怎么了？”

    沐笙一怔，林书白道：“你来这一趟，不会就为取笑我的吧？”

    沐笙勉强笑道：“我是来找你喝酒的，但看样子你今儿是不成了。”说着，站起身：“你好好养着，我改日再来瞧你。”

    林书白道：“来去一阵风，既都来了，怎不去看看我三哥三嫂。”

    沐笙道：“还是改日吧，我这副样子被三姐夫和姐姐看到，又有一顿啰嗦教训要听，在家还听不够，难道还要出来找不自在？”

    林书白见他郁郁，却硬是一副强作无视的模样，不由担忧道：“你真没事么？”

    沐笙笑了一笑，落寞道：“没事，我如今是‘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闲得不能再闲的人，倒是你，如今成了笼中鸟，可有什么要我帮着办的？”

    林书白心中一动，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你有空常来吧，我想着过几日落了雪，我们打猎去呢。”

    时近傍晚，落日熔金，一顶蓝呢轿子落在萧府门口，有人迎上来打开轿帘，沐青从里面出来，玉面含霜，问：“七爷可曾回来了？”

    下人踟蹰着，不敢抬头，结结巴巴的道：“回二爷，七爷，七爷他还、还没……”

    沐青怒哼一声，甩了袍袖进门。瑾瑜在二门内，一见沐青回来，忙迎上去，担忧的问：“二爷，知府大人传你去所为何事？”

    不问还好，这一问，沐青隐忍的怒气登时压不住，发泄般用力一脚将路旁一个花盆踢倒，在地上滚了两滚。自来瑾瑜并没有见他如此失仪过，吓了一跳，嗫嚅着叫：“二爷……”

    沐青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一下心绪，缓了语气道：“还不是那个作死的孽障，不闹得人仰马翻他势必不罢休。”

    瑾瑜惊讶道：“七弟他又……他怎么了？”

    沐青气极反笑：“这个孽障，为了那个青楼名妓寇水之  ，将那个号称江南富贵小陶朱，皇商朱家的大公子打伤了，人家告上了衙门，亏得知府刘大人与我们是亲家，刘世伯从中极力斡旋，恩威并施的，我又赔上许多药材银两，好话说尽，才总算让朱公子息事宁人。”

    瑾瑜惊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了一句：“老天，七弟没伤着哪里吧？”

    一句话，沐青真不知该气该笑，摇头叹气恼道：“你啊你，真是骄纵了他没边儿，哪一日他杀了人，你是不是还要问一句‘刀子快不快，且小心不要伤到手’？”

    瑾瑜从不见他这般刻薄人，看来真是气急了，便想缓缓他的气，打趣他道：“二爷别说这话，你若不明着严暗着宽，七弟就有这样的胆子了？别人宠他便是娇惯，二爷不是也宠惯着的？就说那日，我只不过拿七弟开了一句玩笑，二爷疾言厉色的样子，瑜儿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明摆着护短，还不许人说，这才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

    “你。”沐青不服气，想要反驳却无从说起。

    “我什么？”瑾瑜娇嗔道：“定是那刘世伯说了什么过重的斥责七弟的话，二爷心里过不去了。”

    沐青哼了一声：“那是自然，我的弟弟，我自当教训，不需外人口。”

    瑾瑜笑了道：“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护短不是？”

    沐青被她调皮的语气逗得也不禁一笑，随即又叹道：“你不知那孽障都做了什么，他让人把朱公子带出城外上山，寻了一颗树绑了，堵了嘴，去了人家的鞋袜，又把身上易痒处的衣裳剪出洞来，在这各处并手心脚心涂了蜂蜜，山上虫蚁多是花心儿里长的，闻见了蜂蜜甜味，还能放过了么？”

    瑾瑜一想那场面不禁头皮发乍，浑身起栗，不觉道：“七弟这闹得有些过了。”

    沐青咬牙切齿道：“要说这小畜生就该教训顿狠的，他那边叫人绑了人在山上，又叫这边的人画了一张鬼画符的地图，交给朱公子的家奴，让他们拿着地图去寻主子，什么时候寻到了，什么时候朱公子便算得救了，这小畜生还给这作弄人的左道起了名儿，叫捉迷藏。”

    瑾瑜“噗”的笑出声来：“二爷可知七弟的子随了谁？这般促狭。”

    “你还笑得出来，那朱公子被找到时，全身各处均被虫蚁叮咬，肿痛难当，好在他身体素来强壮，不然便要出人命了。”

    正说着，二门外一阵喧嚷：“七爷，七爷，您慢着点，二爷方才进去了……”

    时值金乌西坠，一院子碎金铺地，那座雕花拱门外，迎着晕黄的光芒，几个下人簇拥着一个人趔趔趄趄的走进来，见了沐青和瑾瑜，均都唬了一跳，忙垂首站了，骇得腿肚子直颤。被簇拥着的那人少了扶持，向前踉跄了两步，竟一头撞在沐青身上，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七爷！”众人吃惊，手忙脚乱去搀扶他。

    “都退下！”沐青一把抓了弟弟前襟，揪着他站起来，喝退下人。

    “二爷……”瑾瑜震惊得不知所措。

    “嘻嘻，二哥……嘻嘻……”沐笙醉眼朦胧的望着沐青，脚软的站不住，左晃右晃的。

    沐青扬手狠狠一记耳光，打得沐笙翻滚在地，却并觉不出疼来一般，口中“唔唔”两声，手抓着地趔趄着要爬起来。

    瑾瑜要去扶，被沐青一把拽了手腕：“你休管，回房去！”瑾瑜还待要劝说，沐青早拖了沐笙的衣领揪了便走，沐笙一边挣扎一边胡乱喊：“放开爷……土匪……强盗……放开爷……爷是萧沐笙……”

    沐青将他拖到书房院子里，沐笙一见，翘着嘴拼命与兄长撕扯耍赖，含含糊糊的道：“我不进去……我不进去……我进去你又要打我……”

    沐青已经气得面色铁青，一把掼了他在地上，照了腿狠踢两脚，沐笙“啊”的惨叫，手抱了腿在地上辗转，呜呜哭两声，却突然又笑了道：“嘿嘿，打吧，打死我……”

    “孽障！祸！哪里灌了黄汤回来发疯？”沐青气得手直颤，进房寻了藤条出来，照了他身上乱抽一气。沐笙疼得在地上翻滚，口中胡乱讨饶道：“二哥别打……笙儿不敢了，笙儿再也不把死老鼠往先生身上扔了……再也不给太太的花里浇墨水了……二哥别打我……”

    沐青此时只觉闷气短，扔了藤条在地上，一把拖了他起来。沐笙摇摇晃晃，突然打了一个酒嗝，浓重的酒气直扑沐青脸上，沐青皱眉咬牙，扬手要打，只见沐笙连着呕了两声，头一歪，哗啦啦吐了一地秽物，然后腿一软，扑在沐青身上，难过的哽咽道：“水之，水之，我是要娶你为妻的，你竟不懂我的心么？”

    沐青登时大怒，拉拽着将他拖到院中太平缸前，将他的头一把按进水里，时近深秋，缸里的水冷如刀锋。沐笙头埋进缸中，只看见两手在外挥舞挣扎。

    沐青提起他，冷冷的问：“可醒了？”

    沐笙才缓过一口气，尚未明白发生何事，沐青咬牙再将他向水里一按，沐笙无力的挣扎，再被提起时，只见头上粘了睡莲枯叶，面色灰白，不住呛咳。沐青抓了他的头发让他面向自己，依旧森冷的问：“可醒了，认得我是谁？”

    沐笙呛咳着喘气，惊惧的眼神打量沐青，脑中渐渐清明，喃喃的叫了一声：“二哥……”

    那声音低哑飘忽，带着无以名状的悲凉，让沐青心中无由来重重一震，钳制他的手慢慢松了。

    沐笙却突然一把抱住他，委屈而可怜的叫了一声：“二哥！”将头埋在兄长的肩膀，终是抑制不住，呜呜的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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