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工匠心 - 第241章 铁百万的传奇

    洋庄，即是做外国人珠宝玉器生意的店铺。
    洋庄商品，分法国庄、南洋庄、美国庄和岛国庄。他们购买商品有不同的特点和要求，法国庄和南洋庄所要的商品以玉石摆件为主，体型大，作工粗，价格低；美国庄和日本庄则要精美玉制工艺美术品，日本更讲究不论是饰品和摆件，对原料色质、造型和纹饰，都要求精美细致。
    洋庄生意兴起是在光绪二十六年以后。凡适销于国外的各类珠宝玉石的首饰、花片、摆件等，统称洋庄货。洋庄货大部分都是新作，旧货不多。
    做洋庄生意的销售方式也有三种：一是专门给外国人士、外商办货。这种买卖是在同行中给人家代卖珠宝玉器、翡翠钻石，给外国人代买，整宗成批往国外运寄。所以又称其为寄庄户。
    二是门市销售。专做外国人生意的有鉴宝斋、义巨斋、同源斋、恒林斋等十多家。各家都有会说外国话的伙计，用外语讲价还价。各家为了拉顾客跟人力车夫交朋友，外国人从东交民巷来廊房二条要坐人力车，人力车放在哪家门前，外国人就进哪家店铺，成交后给车夫回扣。
    三是送货上门。做这路生意的玉器珠宝商较为精明强干，有的懂外语，知道外国礼节。他们走北京饭店、六国饭店，串外国驻华使馆。买卖难做，花费较大，成交后要各处打点，要给看门的、管房间的、大管家、二管事，甚至厨子、老妈子都要给钱打点，如有疏忽遗漏，下次再进门就难了。
    做洋庄生意的珠宝玉器店，能做大买卖赚大钞。清末民初瑞兴斋，有玉器作坊工匠百余人。他们用高档白玉、翡翠制作出适合美国和日本的素活炉、彝、鼎、瓶；用珊瑚、白玉、碧玉制作高级饰品。瑞兴斋经理李庄林同山中商会一次成交折合当时黄金数千两之巨的货物。1936年山中商会买走一件玉器，花了二万四千银元。
    一位做外国人生意的古董商刘宜轩，见玉器行人做玉活儿，卖给美国人和日本人能赚大钱，1928年他从由新疆来京的俄罗斯人手中买到一块大碧玉，雇佣玉工近百人，用十年时间，按《西清古鉴》摹绘清宫收藏青铜器的造型、花纹、鸟兽、铭文制图下料，精心雕琢，使宫内收藏的商周青铜器，再现为碧玉工艺美术品，销往欧洲，以乾隆作古玉之价格出售，获得巨额利润。
    廊房二条玉器街上最大的珠宝玉器店铺是德源兴，中国最大的珠宝商就是德源兴经理铁宝亭。铁宝亭是回族，人称“铁巴”。
    巴为回语尊称，犹如汉语称爷，外号“翡翠大王”、“铁百万”。铁宝亭是继承父业，进而发家致富。
    德源兴以经营翡翠为主，兼营其他，既做本庄也做洋庄。铁宝亭的国内主顾有孔祥熙、宋子文、白崇禧、马鸿逵、顾维钧、周佛海等一大批军政要员和他们的家属，这些人士买珠宝钻翠是“非铁不买”。
    国外商人、宾客也慕名而来观赏和选购铁宝亭的珠宝玉器，美国人威莱森、翡翠珊瑚大商人依田忠、山中商会，都同铁巴做生意。铁宝亭是国内外闻名的翡翠大王，他胆大、心细，有魄力，敢于收购高、精、尖的珠宝玉器，货高不怕价出头，有好货，待价而沽。但他的外表却像个乡巴佬，是位传奇式的人物。
    鲁善工对琉璃厂的铁百万如雷贯耳，购买珠宝管退管换，即使到21世纪的现在市场，也如凤毛麟角般少见。而退也有赚，大概就更属闻所未闻的海外奇谈。而铁宝亭在上个世纪前叶，不仅说到，也实实在地在地做到。
    一次他收购上好翠料，精心设计，指导玉匠做出几件上好翡翠珍玩。其中一副蓝绿瑞翠镯，格外光艳夺目。只见通体碧透的镯子上面，缠绕着红绿蓝三种吉祥色彩，宛若彩虹，分明是难得的稀世珍品。
    他时常悄悄地摩挲把玩，陶醉于其中，并把它作为镇店之宝摆在柜台，以更好地招揽顾客。
    说来也巧，这天刚刚摆上翠镯，恰巧大收藏家、时任辅仁大学美术系主任的袁励准教授携夫人走进店内。铁宝亭连忙请客人用茶。袁夫人是珠宝内行，一进门就被这副出色的蓝绿瑞翠镯所吸引，反复观看，喜欢得不得。
    铁宝亭也为珍品能得到内行人赏识而窃喜。没想到，袁夫人忽然问：“铁老板，我挺喜欢这翠镯子，不知能否割爱呀?”
    铁宝亭根本没有思想准备，不假思索地随口说：“既然夫人喜欢，就拿去戴着玩吧。钱多钱少没关系，您看着赏，也就三千块大洋吧。”铁宝亭以为夫人只是问问而已。哪知道，袁夫人听罢价钱，也不讨价还价，当即拍板成交。
    大意失荆州。铁宝亭悔不该出言不慎，原本只是客气话，没想到竟然弄假成真，以区区三千块大洋出让了稀世珍宝。往日，珠宝玉器偶尔卖亏了，他都如过眼烟云，从不放在心上。但今非昔比，这块心头肉确实“让”得可惜。但他依然遵照惯例，货物出手，覆水难收。
    由于他心中总惦记着翠镯，也许是福至心灵，某天偶然路过袁励准寓所，顺路探望。刚进门袁氏夫妇似乎略有不悦。果然袁翰林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铁老板，那天您承让的翠镯，我可是不懂眼，知是否真为上等翡翠?”
    原来袁翰林虽然喜欢收藏金石，但对珠宝翠钻却不大懂眼。铁宝亭郑重地介绍了这副蓝绿瑞的出色之处，劝告他们要好好珍藏，世代相传。
    没想到袁翰林突然冒出一句话：“铁老板，请恕我冒昧请教：如此高超的翠件和日用玻璃甚至光学玻璃，到底怎么个区分法呢?”
    这句露怯的话一下子撞到铁宝亭心坎上，凭商家直觉，已经料到他们是在试探退货，可又不便直接开口。他没有过多解释，商量道：“如果您二位觉得吃不大准，能不能割爱，允许我再匀回去。既然咱们是朋友，我也不能让您白折腾一回，我愿出五千块大洋……”
    袁翰林夫妇大吃一惊，却不免窃喜。心想还没过一个月，就能坐地净赚两千块大洋，而且又是铁老板主动提出来的，这可是两厢情愿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就这样，这副翠镯当时就被铁宝亭以五千大洋银票给收回来了。袁翰林夫妇感激不尽，并一再嘱咐，说如果价格往下趺的话，还可以按原价把翠镯拿回来，五千块大洋会分文不少地交还铁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