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局 - 美人局第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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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让阿飘放下井轱辘打水。水还没打起来,王员外在院子里转悠一圈儿,在墙根拾了块小石子。
“老爷,好了。”
阿飘打好水,王员外便捏着石子儿往里一扔,然后一对王八绿豆眼死死盯紧水里,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等着石头变黄金。
毫无变化。
王员外失望又气馁,搓着肥厚的大耳朵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必须要咒语”
阿飘装糊涂:“什么咒语啊老爷”
“没什么,我随口说说。”这个小厮呆头呆脑的,王员外心里这般想,所以就不怎么把阿飘放在眼里,三两句就糊弄过去。就在此时,“柳家人”回来了。
“重死了”小荷好像在搬东西,嘿哧嘿哧喘气,过一会儿响亮的嗓门儿在外头喊开了:“有没有人啊来帮我搬米”
阿飘一听这声音就慌神了,催着王员外快回王家,王员外手忙脚乱去爬梯子,可不慎一脚踩空从梯子上跌落下来,摔得“哎哟”惨叫。
“谁在家里”
小荷警惕,脚步蹬蹬过来。王员外心想来不及了,正一筹莫展之际,阿飘忽然指着井小声道:“老爷您先进去躲着吧。”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王员外费力钻进井里,大屁股险些卡在井口,阿飘好不容易把他塞进去,让他双手死死抓着井绳。
“老爷您别出声儿,小的去把梯子扔了。”
王员外很信任阿飘,点点头就顺着绳子滑到井底,眼睁睁看阿飘的小脑袋离开了井口。
第24章 卜玉郎
24卜玉郎
天已经黑了,王员外还泡在井里,被冻得瑟瑟发抖。
柳家人在各个院子之间来来往往的,害得他没有机会爬出去,他双手紧攥着井绳,努力让自己不沉下去。他仰望井口,看见月亮爬到了头顶,渐渐的,柳家人说话声没了,周围万籁俱寂,估计已经是深夜了。
“阿阿飘”
王员外颤巍巍吱声,又不敢太大声惊醒了柳家人,他试探唤了几声,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还是静悄悄的。
他饥寒交加,牙关打颤:“阿飘笨伙计快快来救你家老爷”
咚咚咚
忽然地面上响起了走路的脚步声,王员外以为是阿飘来了,喜出望外正要开口喊他,冷不丁听到女子的说话声。
“仙师,就是这口井。”
还有其他人王员外心中起疑,赶紧噤声。
听声音女子应当是那晚的仙童,而与她同来的却不是观音女子,而是一名陌生男子。只听那男子沉吟:“嗯,此井上方正对太白星,下方与灵脉相通,果然是一口仙井,不过可惜”
仙童追问:“可惜什么”
“可惜这里不是灵脉的主脉,所以每次点石成金总有定数,而且要配合天时地利人和。若是此井再往东偏一丈,位于主脉之上,灵气大盛,施起法来也愈发事半功倍,不拘时辰咒术,即刻成金。”
原来也可以不要咒语王员外为窃听到秘密兴奋不已。
“往东哦,是隔壁姓王人家。”仙童受仙师指点,很是感激,“原先买下这座宅子,就是因为仙姑断言此地有灵气。不想灵根原来在隔壁,无妨,待到仙姑回来,我与她商量买下东面这块地,再开一口仙井便是了。”
王员外在井里听到他们打算买下自家的灵地,又惊又喜又怒。惊的是自己竟不知自家那口废井原来是灵脉所在,喜的是现在知晓也为时不晚,怒的却是这些“仙姑仙童”居然敢打他的主意也不想想他在徐州府是什么地位,连知州都要让他三分颜色
可恶可恶决不能让这等好事落到外人手中去
仙师好听的嗓音很有缥缈的感觉,他赞同这个办法:“甚好。但是灵脉新开之时灵气乍现喷涌,极有可能引起异象惹来非议。你同仙姑说,让她在井下清修七天七夜,默诵金刚经一万遍,期间不得中断,更不能有人打扰。否则灵气泄尽,仙井也只会变成一口普通水井。”
王员外默默记下他说的每一个字。
“时辰已到,本座要飞升了。”
只听外头的仙师这么一说,王员外抬头再看,一抹白影疾速越过井口,飞得越来越高,最后消失在他能看到的视线范围内,犹如腾云驾雾慢慢远去。此情此景把他唬得目瞪口呆。
跳到树梢的阿飘转了一圈儿又回来了,悄悄绕到小荷身边,把刚才的白衣裳脱下来塞进她手里。小荷冲他眨眨眼,然后指了指水井。
仙童仙师,不过是他俩演的一出戏。阿飘除了飞檐走壁的功夫了得,口技也是一项绝活,可老可少可男可女,装神弄鬼糊弄几句小菜一碟。
“老爷老爷”
王员外还在发怔,外边传来小厮小心翼翼的呼唤。“老爷您还在么”
王员外赶紧应声:“在的在的快拉我上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阿飘终于把王员外拉了上来,然后扶着他翻过墙头,回到王家小花园。王员外瘫在地上直喘气,被水泡了一日都有些发胀了,脸色惨白惨白的。
阿飘还是任劳任怨的忠仆奴样:“老爷,洗洗回房睡了”
王员外摸了摸小胡子,豆子大的小眼睛打量了阿飘一番,最后还是觉得外人靠不住,这么机密的事儿就不要告诉他了,不但不能告诉,还要赶走他。于是王员外道:“扶我回去,明天你上街买本金刚经。”
第二天,千千和邈梵从万重山回了徐州府,俩人先去了卖牲口的地方,看见卖驴人果然还等在那儿。千千跳下毛驴,让邈梵把驴牵过去。
卖驴人不解:“你们是要”
“放心吧,不是退货。”千千倚着邈梵,对卖驴人说,“我玩儿够了,把驴还给你。”
卖驴人看着手中的缰绳,有些迟疑:“那钱”
千千眨眨眼:“什么钱不钱的毛驴本来就是你的,我现在还给你有什么不对吗”她缄口不提买驴钱,拉着邈梵就走,“哎呀呀好饿啊,陪我去吃早茶。”
卖驴人这下明白了,很感激地在他们身后鞠了一躬:“多谢二位仗义相助。”
“千千,你心地真好。”半路上,邈梵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千千侧目,看到他真诚的一张俊脸,并没有讽刺。她掩嘴“扑哧”一笑:“为什么这么说呀”
“刚才那个读书人,你是故意帮他,但怕他面子上过不去,才想了这个法子。”邈梵认真解释。
千千睁大眼,有些惊诧:“你也看出来他是读书人”
“嗯。”邈梵娓娓道来:“他衣裳破旧却很干净,而且穿的是长衫,不是庄稼汉爱穿的短衫,脚上的布鞋没有沾到泥,可见并不是田里耕作的庄稼人。他牵着驴站在角落等人来买,并不似其他人大声吆喝,说明他平素不会大声说话,也许是头一回做这样抛头露面的事,而且他把缰绳交给我的时候,我看了他的右手,握笔关节有很厚的茧,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一个家境困窘的读书人。读书人一般心高气傲,不愿受人施舍,直接给他银两会被拒绝,你想帮他,所以用了这样的法子。”
“小和尚,看不出来你眼力劲儿还不赖,有做我们这行的潜质。”千千惊讶归惊讶,但也没过多流露,而是抱住他胳膊仰脸撒娇,“那你再猜猜,我是为什么要帮他”
邈梵挠挠头:“这个因为你善良,所以”
千千咯咯笑着打断他:“才不是”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你不觉得刚才那人有几分像你吗呆呆傻傻的,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愿意帮他的呀。”
邈梵匆匆垂下眼帘,耳根子都红了。
“酒楼到咯”
就在他又被她撩拨得心慌意乱之时,她突然松开了他,拉着他的手乐呵呵走进酒楼。她走在前面,他并没有看见她的笑容转眼就消失了,眼底露出悲痛神色。
就是因为她发善心,才会害得
这是痛苦的根源,她绝对不会善良。
风平浪静了两日,这天徐州府出了件大事。
富甲一方的王员外失踪了
起因是王夫人想打一套头面,让管家去问王员外要账房钥匙,但管家把宅子找遍了都没见到老爷,又上街去了各个铺子,也没有人见到王员外。这时管家想找老爷的贴身小厮问问,哪知这才知道小厮前天就被撵走了,理由是他买书买贵了,惹得老爷不高兴,干脆就打发了。
这确实是铁公鸡能干出来的事儿
四处都找不到王员外,家仆们又说没见过老爷出府,大活人总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罢王夫人去报了官,希望官差能帮着找一找,但是上回王员外和知州林庚结下这么大的梁子,别人当然是爱理不理,甚至还怀疑是不是王员外想逃税,刻意躲起来了。
后来徐州府衙门放话了,想找人可以,那得证明王员外不是携款潜逃,先把欠的税款缴齐了,他们就派官差查案。
王夫人虽然晓得自家丈夫是个把银子看得比命还重的主儿,但若是命都没了,银子拿来又有什么用她让账房先生赶紧清算该缴多少赋税,然后砸了自家小金库的门,把银子取出来送去了官府。
林庚信守诺言,衙门收到了税款,官差也就出马了,不过上回衙役们都挨了王家人的揍,这会子跑腿不过是做做样子,马虎地搜过宅院,拿走一些诸如古玩珍宝之类的“关键证物”,然后又打道回府了。
衙门不管,家丁无用,底下的掌柜伙计又各有异心,现在王家就是一盘散沙。王夫人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日在家哭天抢地的,嚎得隔壁的千千火冒三丈,好几次想砸墙捂住她的嘴。
好在王员外失踪后的第三日,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了,正是万重山三清观的玄虚道长。
玄虚道长开门见山,拂尘一甩,指着王宅大喝一声:“有妖”
这一喝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只见玄虚道长解下后背的酒葫芦,在门口做法挥舞了一阵木剑,然后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就朝王家大门喷上去。
原本什么也没有的门,居然渐渐浮现出一个鬼怪的形状,还血淋淋的
玄虚道长在徐州府还是有些名望的,不同于一般的游方道士,这里的人都认为他是法力高强的捉妖师,十分信任。王夫人见状赶紧把玄虚道长请进家门,奉上了好茶,请他降妖除魔。
玄虚道长一派仙风道骨,拈着胡子淡淡道:“王员外并非失踪,而是中了妖邪的法术,暂时无法脱身而已,待到本座收了此妖,他自会回来。不过这妖不是一般的妖,而是一只貔貅妖。”
貔貅传说只进不出的上古妖兽
王夫人现在病急乱投医,也不管是江湖骗子还是怎么,求着玄虚道长指点迷津。玄虚道长告诉她一个办法:“貔貅爱财,你王家家财万贯,若想王员外无恙,只有破财消灾。夫人,散财吧,散得越多,尊夫也就回来得越早。”
接下来几天,玄虚道长在宅中做法,经常在雪白的墙壁上发现妖兽的“踪迹”,总是血红的。与此同时,王夫人开始四处捐赠家产,把乡下的田地都送给了佃户,城里的铺子也贱价转让,得来的银子都捐给了寺庙,甚至还在城门布施粥饭。
就这么到了第七天,王家家财已经散出去九成,王夫人落了个活菩萨的美名,而玄虚道长也最终找到了王员外的行踪。
他走到王宅无人问津的小花园,指着一块木板盖着的废井,信誓旦旦:“王老爷就被妖兽藏在此处。”
家丁们都将信将疑:“不可能啊,我们都来这里找过,老爷要是在里面,怎么不出声儿呢”
“开井一看,便知真假。”玄虚道长倒是胸有成竹。
果然,木板掀开,家丁跳下去一看,里面正是奄奄一息的王员外,他嘴里咕咕叨叨念着什么,好像是经文。
“如是我闻皆大欢喜,信受奉行一万遍,念完了终于练成点石成金术了哈哈哈”
家丁们把哈哈大笑的王员外抗出井外,只见他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凹陷下去了。王夫人闻讯哭天抢地地扑过来:“老爷”
王员外却不怎么理她,而是到处捡石头扔进井里,手舞足蹈地喊:“金子金子好多金子”
众人:“”
果然是中了貔貅妖的邪
徐州府传言,王员外疯了,而且是疯了两回。第一回是他失踪七日,被找到后一直说什么点石成金术,言行癫狂。第二回是因为他知道为了找他,家人散了万贯家财,把他气得彻底疯了,居然上衙门告状,说有人骗他。
柳宅里,千千正在裁布给小和尚做衣裳。
“谁稀罕骗他呀”千千拿着剪子咔擦咔擦,“法术是他自己要学的,我们谁也没逼他,井也是他自己要钻的,我们又没把他绑起来,他还自愿念了一万遍金刚经呢除了他自个儿,谁也没见过点石成金术,人证没有,物证也没有,连被告都没有,他告状告谁呢,观音菩萨么还有呀,玄虚道长只拿了该拿的酬金,其他的万贯家财可是王夫人自愿散出去的,这又怨谁呢”
小荷穿针引线,听了拍掌叫好:“姑娘好厉害不过我们这回好像没有得到好处呀”
阿飘叼着草翻白眼儿:“她会不要好处买铺子都买得手软了”
趁着王家贱卖商铺,千千入手了十几个,可谓赚得钵满盆盈。
“我那是替自己存嫁妆呀。”
千千一点都不害臊,笑嘻嘻对众人道:“我家小和尚八月要去江州府贡院应考,咱们跟着一起去呗。”
小荷一听苦了脸:“又搬家啊”
邈梵正从书斋出来,千千看见他,抿唇含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第25章 州行
25江州行
等到王员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想起去隔壁柳宅讨说法,虽然没有人证物证,别人又都说他是中了邪,连他的夫人也以为他是疯了,但他笃定了是新来的柳家人坑他他平白无故损失了那么多家产,必须要有人来赔,那俩女子不是会点石成金术吗让她们变金子出来
不知何故,“柳宅”的牌匾已经被摘了,大白天的,大门居然还紧紧关着,王员外贴耳聆听,里头没有动静,于是他啪啪大力敲门,也不见有人来开。
“呸别以为当缩头乌龟本老爷就拿你没辙”
王员外撸起袖子,抡上一柄板斧就欲砸门。这时,街头刚好有一行人走来,见状喝止。
“住手”
王员外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疾步而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男子。老人银须白发气度非凡,此刻面带怒色,指着他质问:“何人在老夫家门前放肆”
王员外打量老头儿一眼,似乎在哪儿见过,眼熟得很。他被气昏了头,见到隔壁总算有人出面了,心想着这老头儿送上门来找打,他非得出了这口恶气,于是一拳挥过去。
“哎哟”
结果叫苦不迭的却是王员外,他倒地打滚,拳头缩在怀里,痛得面容扭曲,而一名冷脸护卫挡在了老者前面,方才就是他出手挡住了王员外,交锋只是一瞬间,谁也没看清楚他做了什么,王员外就倒下了。
另一名捏着折扇的儒雅男人徐徐上前,彬彬有礼地搀了老者一把:“杨阁老,可有伤着”
老者叹气摇头,看着丧家犬一般的王员外摇摇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他侧目看见身旁人温文尔雅的笑容,眉心微蹙,叹道,“老夫早已致仕,担不起阁老二字,詹大人还是唤老夫先生吧。”
“是,先生。”詹涟台微微含笑,虚扶着杨先生上了台阶,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王员外,见他额头冒着冷汗,明明痛不欲生,却固执地要去拉扯杨先生的袍子,嘴里咒骂不停。
“你们这群骗子还我的钱骗子”
杨先生闻言,气道:“简直不可理喻老夫何时骗过你的钱你是何人”
詹涟台一听,也顿住了脚步,静静看着王员外。
“别装蒜了你不认识本老爷我乃隔壁王家的员外”王员外挣扎从地上坐起来,他受了一番打击折磨,身材消瘦形容枯槁,难怪旁人一时认不出。他指着杨先生鼻子骂道:“骗子就住你家,你说跟你没干系谁信啊你还我金子,还我金子”
杨先生气得抖胡子:“胡闹老夫陪夫人回乡省亲,三月不曾在此,家中怎会有人你莫要信口雌黄,有冤上衙门伸冤,别在此处撒泼,扰了旁人清静”
老头子鲜少与人争辩,脸都红了,詹涟台见状安抚道:“先生莫急,也许当中有什么误会,问清楚就知道了。您一路舟车劳顿,先进去休息。”说罢他命令护卫,“把他带下去。”
回到家中,杨先生发觉有些奇怪,许久无人居住,按理说应该有不少尘埃,可是进屋不仅没有闻到灰尘霉味儿,地方还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头一个反应是不是来了窃贼,赶忙去书房查看他的视若珍宝的古籍,见到书架完好无损,杨先生放下心来,逐一清查后没有丢失什么,可是又发现了一件怪事:有人动过这些书,不仅在书上标注了阅读小记,还把书重新分门别类,排列得整整齐齐码在书架上。
怪哉
詹涟台听杨先生说完这等古怪事,不禁一笑:“即便是贼,却也是一名雅贼。”
杨先生也不解,想起闹事的王员外,心中疑惑:“不知是否与刚才那人有关”
詹涟台想想,起身道:“待学生一问便知。”
审过了王员外,大概知晓了事情始末。詹涟台进入王家查看“妖墙”,上面的妖怪血迹已经被洗掉了,墙面残留了很淡的粉色。他指尖拂过墙壁,放入口中微抿,忽然勾起唇角:“碱水画形,姜黄显色的把戏。”
然后他又去了小花园,一墙之隔就是杨先生的住宅。他目光逐一扫过墙头和墙角的长梯,最后落在井边的杂草从中。
有什么闪闪发光。
詹涟台俯身拾起,是一块比指甲盖儿还小的金子,上面沾着一丝不易发觉的黑色印记,像是墨汁。他把金子放到鼻尖闻了闻,然后又用手搓了搓黑色的地方,并没有颜色脱落。
“呵呵”詹涟台低低发笑,引来护卫的疑惑。
“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先把黄金做成石头形状,再涂上油墨调的染料,遇水不化,让人以为是真的石头。而所谓的点石成金,不过是染料被油和碱洗去,露出了黄金的真容而已。”詹涟台手捏折扇,口气从容:“应当有眼线在此与对方里应外合,你可以问问这家主人,最近有没有离开的下人。”
王家如果没有内鬼,谁有本事悄悄在墙上用碱水画出鬼怪的形状肯定是一个提着水桶藏着画笔,却不引人注意的奴仆所为。
护卫遵命,但还是不解詹涟台为什么要管这等闲事:“大人,您要帮徐州府破案”
詹涟台不置可否,只是露出玩味的神情:“阮七,你不觉得这群骗子很有意思么”
阮七木着脸,像个没有温度的冰人,道:“骗子公然犯法,应当抓入大牢,交由官府判罪。”
“那就由你去抓他们。”詹涟台勾起唇角,侧过半张脸足以颠倒众生,“据说这群人中还有女子,你去找见过她的人,给她画一幅像。”
就让他看看,是什么样的骗子,胆敢屡屡在他眼皮底下犯事。
七月,江州。
千千一行人来了江州,暂时没有宅子落脚,于是就住进了客栈里,安顿好后由鲁师傅外出找牙人看房。
江州是江南七州之首,人口稠密地域宽阔,一派繁华盛景,差不多也有半个京城的气派。八月州府贡院开考,此时的江州到处是江南之地的考生,千千推开客栈的窗户,捏着纨扇往下望去,一条长街上熙熙攘攘都是长袍冠带的读书人,入耳满口“之乎者也”,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酸腐墨汁味儿。
“姑娘。”小荷推门进来,瞧见千千趴在窗棱上看得看心,也凑过头去,“你看什么那么好看呢”
千千坐直身子,回头笑道:“我是在想满大街的傻子,挑谁当大鱼才好好为难哦。”
小荷劝她:“你就消停一些吧上回的铺子转手卖掉赚了一大笔,就算你花钱如流水,也够用上大半年的,何必着急做买卖呢花那么多心思不说,还要冒风险,咱们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
千千扔给她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扳着手指头一一道来:“那点银子够什么,塞牙缝都嫌少。我们要买宅子添家具置办被褥衣裳,还要请佣人雇长工,日常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是花银子的地方只有出项没有进账,就等着坐吃山空么。还有我家小和尚要考功名了,男人出门在外得打扮体面,我准备给他做七八套新衣裳,还有玉带金扣腰佩你知道那些好东西多贵么他读书辛苦,所以文房四宝也要用最好的,还有他结识同窗外出交际,孝敬老师,甚至考试时打点贡院,这一桩桩都是花大钱的地方,我不替他办好了,谁替他操心你啊”
小荷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叹了口气:“读书人一定得这样么凭真本事也能考出好功名来,干嘛非要去奉承巴结,怪没脸的。”
“有捷径不走,非要去吃苦受累,那不是傻子么。”千千撇撇嘴,不屑这种自讨苦吃的做法,懒得跟小荷过多解释,遂问:“对了,我家小和尚在干嘛”
“不清楚,好像在下面大堂跟人说话。”
千千出了房下楼,走在楼梯口就看见邈梵与三个书生打扮的人站在一齐说话,他们好像在问他什么事情,他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邈梵的头发终于长长了,千千给他梳了个四方髻,束了一顶小冠,看上去俨然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他本来就生得好,面若冠玉眉目似画,身量又高,穿着月牙色的圆领长袍潇洒极了,就是见礼的时候还不自然,交手相叠长袖洒落那么有气度的事儿,他总会忘记,险些又竖掌念了阿弥陀佛。
客栈没房了,几位书生难掩失望神色,只听其中一人道:“都怪我们来晚了,这已经是第九家了都还是没房。”
另一个提议:“不如我们再去隔壁街看看吧。”
还有一人道:“我早已问过了,附近客栈都没有空房,早让人订完了。”
“那可如何是好”三人唉声叹气。
邈梵思忖,他们来了五人,就占了五间房,一人一间,说起来也真是有些浪费,不若他把自己那间让出来给这三位书生,然后去鲁师傅或者飘哥的房里挤一挤,也算解了别人的燃眉之急。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便把主意一说,那三位书生喜出望外:“真的檀兄愿意把房让给我们”
邈梵点点头:“嗯,反正我一人也用不了那么大屋子,不过只有一间,恐怕”书生三人得挤在一处了。
几人甚是感激,连连向邈梵道谢,又问他让出了房自己要住哪里邈梵抿抿嘴,正要开口:“我就和”
“当然是和我住呀”
千千施施然从楼上下来,花容月貌身姿窈窕的,把几个书呆子都看傻了眼。她亲热地依偎在邈梵身边,冲对面几人眨眨眼:“相公和我住,你们就别担心了。”
几人回过神来连忙呵呵笑:“原来檀兄已经成家了,赴考还有佳人作伴,甚美甚美。”
也不知是说他温香软玉在怀美呢,还是千千长得美。
“不是,你们误会”邈梵想解释,千千偏不给他撇清的机会,冲着三人又说:“你们三个人住一间屋子太挤了,这样,我让管家和小厮住一块儿去,再腾出一间来给你们。”
三人一听更是惊喜,连忙道谢,直夸邈梵好福气,娶得贤妻。
邈梵侧眼看她,想说什么又忍下了,她故意装作没看见,指了房间让几人快搬东西上去安顿。
“千千”邈梵略有哀怨地唤她。
她就这么不介名声么明明不是夫妻,却毫不顾及地说出来,她就不担心别人在背后嚼舌根
千千睨他:“是谁答应娶我的你想吃了不认账”
邈梵自认理亏,他与她虽无夫妻之实,但已经有了越礼的举动,应该算是结下了那层关系。男人就该有担当,做了就要承认,他不是懦夫,所以不会逃避。
他道:“不是的,我会负责的。”
“那你多久娶我”她笑盈盈扑上来,差点又要当众亲他。
邈梵红了脸,羞赧垂眸:“我等考完了,就娶”
第26章
26摩侯罗
与邈梵搭话的三位书生分别姓冯秦李,三个人都不是江州府人士,冯生和秦生还是同乡,于是俩人同住一间,而李生家境不错,出行还带了一名小书童,于是住另一间。
几人受了邈梵的恩惠,寻思着晚上凑份子请他吃台酒,于是差了李生的书童去传话,却被告知檀公子携美外出游玩了。
李生道:“既然如此,我们改日再做东吧。”
秦生赞同,在此时戏言一句:“马上就要应试了,檀公子却还有雅兴外出赏玩,看来他把握极大。”
冯生哈哈笑道:“有道是书本香不如温柔乡嘛若是老天爷赐我一个美娇娃,我也情愿溺在美人怀中不出来。”
秦生大笑:“你啊你,果然是想得美”
冯生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几人饭后闲谈,想起今天的好运,自然而然把邈梵同他那位绝色夫人的来历揣测了一番,秦生猜俩人兴许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姑爷,冯生却认为邈梵带的是美妾爱侍,言语中流露出艳羡口气。
话说千千带邈梵出去,一方面是听闻江州景色宜人,尤其以淮江夜景为胜,有心见识,另一方面也是刻意去些人多的地方,探听一些关于秋闱的消息,比如主考官是谁,批阅试卷的又是谁,他们都有些什么爱好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小和邈梵你快过来瞧这个。”
千千在一个金鱼摊子前停住了,兴高采烈地喊邈梵过去,在外她不好总是喊他小和尚,他也不许她“相公相公”的乱叫,俩人说好了互唤姓名。
只是,当邈梵问她:“千千你姓什么”
千千顽皮地眨眨眼:“姓千呀。”
“名字呢”
“还是千啊。”
“姓千名千千千就是你的全名”邈梵惊讶,他一直以为千千是小名呢。
千千笑容自若:“是呀,不可以吗”
邈梵叹了口气:“只是觉得千这个姓氏很少见罢了。”他虽然偶尔犯愣,但也看穿她并不愿意告诉他真名。
“我还觉得你姓檀奇怪呢,法号当名字更奇怪”千千活蹦乱跳的,挽着他胳膊亲亲热热,“人这一辈子什么东西都能是自己的,唯独名字不是,因为那是让别人用的,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方便他人的玩意儿。所以管他叫什么名儿呢,你知道我就是我,我知道你就是你,这就够了。”
邈梵凝眉一想她的歪理,非但不觉得荒唐,竟然还认为甚是通透,赞同道:“言之有理,名字就是名字,是幻化虚无,不是真实。”他颇为钦佩地看着千千,“你虽然不修佛,懂的佛理却比我多,看的也比我深,这就是佛缘慧根。”
千千:“”
“我才不跟劳什子佛祖有缘,我只跟你有缘,月老结的姻缘”
快到七夕了,江州府街上都卖起了时令玩意儿,荷花骨朵蜘蛛盒子甘豆汤荔枝水奇巧匠人以瓜雕刻成花样儿,称作“花瓜”,又以油面糖蜜造为笑靥儿,谓之“果食花样”。稚童小儿则纷纷穿着半臂荷叶衫,手持荷叶,那模样跟小贩叫卖的泥偶木像如出一辙。
千千见状心痒痒,也买了一朵大荷叶,让邈梵打伞似的撑在头顶,她则一手持花一手挽他,一袭小女儿家的娇俏做派。她仰望头顶的绿伞,不解问道:“为什么这里人人都要买荷叶,真的是当伞用”
邈梵低笑,解释道:“他们这般打扮,是效仿天龙八部之一的摩侯罗伽,楞严经说观音有三十二化身,其一便是摩侯罗伽。不过摩侯罗伽也称大蟒神,应当是无足蛇身的法相,但普济寺里的造像是蛇面人身,手持鼓槌腰系花鼓,而江州人认为摩侯罗伽手持荷叶,大概也是法相之一罢。”
他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话也变得多了,千千听得撅嘴:“什么化身法相的,同一个菩萨为什么要做的不一样,别人怎么认嘛”
邈梵看样子是打算和她说个明白:“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法相可以变幻,只要内在始终如一就行了,就像你也许有很多名字,但无论你叫千千还是其他什么,我都知道是你。”
他说的认真,又把千千逗笑了:“又给我讲菩萨的道理,弯弯绕绕一大堆,其实不就一句话的事”
那句话邈梵疑惑:“嗯”
“不管你是和尚还是秀才,有头发没头发,穿僧衣穿长袍,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瞧瞧,咱们说的是不是一个意思”千千说完,乌黑清亮的眸子就盯住他,脸颊浮起不易察觉的微红。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股子老夫老妻打情骂俏的味道
邈梵见她露出难得的娇羞神态,心神恍惚一下,很快也垂下眼帘,吞吞吐吐地说:“你这样说,好像”
好像什么老夫老妻吗千千暗自窃喜。
哪知邈梵蹙着眉,却说了这么一句:“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似的,要把我挫骨扬灰”
千千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手中的荷花骨朵就打他:“讨厌”
笨死了怎么有这么不解风情的呆子
金鱼摊子前,千千硬要邈梵和她一起用纸糊的网兜捞鱼,一个铜板就能拿一个网兜,网住鱼就算数,客人带走不用另给银子。可是糊在上面的薄纸一浸水就软,轻轻一动就要破,破了再换新的又要给钱。千千动作毛毛躁躁,都花了二十多文钱了,连个金鱼尾巴都没捞上。
她赌气把网兜一扔:“不玩儿不玩儿了”
金鱼摊子的老板乐呵呵,这样的客人他屡见不鲜,以为捉鱼容易,实际上难着呢金鱼再小也比纸重,宣纸沾了水又容易破,要想捞出一尾鱼来,那是要讲究取巧劲儿的。
千千蹲着双手捧腮,瞪着地上的水盆,气鼓鼓的样子简直像极了金鱼,邈梵见她嘴上虽说不玩了,心里分明渴望得紧,眼神儿都直勾勾的。
他找老板又拿了一个网兜,却没着急入水,而是把兜子悬在离水面一寸的地方,静静等着鱼儿从下方游过。
一尾红色小金鱼过来了,甩着尾巴掠过网下,只是这么一刹那,邈梵果断动手捞鱼,入水出水就眨眼的功夫,千千回过神来,金鱼已经落在脚边,不甘心地扑腾蹦跶。
“啊啊啊捉到了捉到了”
她一点也不矜持,开心叫喊着扑向邈梵,撒着娇要他再多捞几条。
邈梵没动,转过脸问:“你会好好养么”
如果拿回去又不用心照料,鱼儿死了那也算是杀生的,是罪过。以她这么跳脱的性子他很怀疑。
“保证好好养。”千千赌咒发誓,摇着他胳膊哀求,“一条孤零零的多可怜啊,你就再捞一条嘛,两条做个伴儿,亲亲热热的多好啊。”
邈梵无奈,又捞了一条黑色的。金鱼老板许久没碰见这么厉害的年轻人了,见邈梵也不贪心,只捞两条就收手,感激之余便送了一个陶瓷大碗,灌满水放入金鱼,大方赠予了俩人。千千乐开了花,捧着碗说尽了吉利话:“老板你好人有好报,生意兴隆呀”
入夜后,江州府却更热闹了,特别是淮江两岸,酒肆妓馆鳞次栉比,家家都挂上红纱灯笼,珠帘绣额,灯烛晃耀。过江桥的两侧就是夜市,露天的地儿卖的都是水饭干脯牛羊杂碎,如今天气尚未转凉,还有好多摊子卖凉水瓜片儿。
邈梵不沾荤腥,这可把千千为难坏了,好吃的东西都是荤食呢素菜寡淡无味的,吃着都没意思。但邈梵在这种事上一步不让,她也只得迁就他,费尽心思找素斋做得好的食肆。
两人挨着走在一处,忽然听闻身后一阵骚乱声,千千只顾着看酒楼招牌没注意,邈梵闻声回头,只见一位穿着绛红衣裳的年轻男子骑马横冲直撞,丝毫不理周围百姓,踢翻了两侧的摊子不说,还惊扰了不知多少路人,简直闹得人仰马翻。
百姓抱头乱窜,当街一片混乱,骑马人见状不仅不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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