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局 - 美人局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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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摇头,并不是说不喜欢的意思。你别为此气恼,我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摇头。”

    他寥寥两语就撩拨得千千心神飘荡,她偷偷地笑,努力维持着淡然的声音:“这样啊。”一定要表现的满不在乎,才找得回一些面子。

    “嗯,我确实不知道。”邈梵是个实诚人,一向忠于自己的感受,他从前有疑惑会和定禅老师父说,自从没有了定禅传道授业解惑,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十分迷茫,而现在他又找到一个可以倾诉对象千千。

    他说:“我是僧人,修行时摒除七情六欲,我从小到大很少见外人,特别是女子,几乎没和她们说过话。你是我第一个呃,比较亲近的女子。”

    第一个呢,也就是小和尚从来没和别的女孩儿牵过手,亲嘴就更没有了千千窃喜,想着霸占了他的那么多第一次,愉快地都要飞起来。她后背抵住门,眉梢带笑,嘴里还是无所谓地说:“亲近又怎么样,哼。”

    “和你亲近的时候,其实我是很欢喜的。”邈梵低着头,声音像一泓缓缓流淌的清泉,“但是我不知道这种亲近算不算喜欢,我也不知道你所说的喜欢,和我想的喜欢,是不是同一种如果喜欢一个人就是想亲近她,那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千千几乎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费了好大劲憋住,鼻音浓厚:“哦,原来你喜欢我啊。”语气里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

    “我不懂这些,也还没有想明白,我虽然和你在一起很欢喜,可是我不该有七情六欲,出家人是要四大皆空的。但是我又想不明白为什么出家人不能有,修行修行最后修得是什么如果没有情感,那么是不是也没有慈悲心怀”邈梵很怅惘,就像堕入迷雾的羔羊,找不到光明与方向,“世人所言的喜欢与爱恋,是否都是同一种亲友手足夫妻,这些人相互之间的情意,是相同的还是不同的如果世上所有的喜欢都一样,那我与你之间有喜欢,我与别人别人与你之间,是不是也有这种喜欢既然人人都有,你我为何非要因为喜欢而亲近换言之,和别人亲近也是一样的”

    他有很多疑惑,事关佛理禅道,提起来浅显,细思下去又深奥。他修行了二十年都不懂,何况千千这个世俗人

    她不耐烦打断他:“停停停我大晚上站在这儿,可不是听你念经来的。”她似懂非懂,虽然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关键句子还是抓住了一两个,她声音忽而又变得轻快,透着浓浓的狡黠,“你意思是现在虽然喜欢我,不过以后却有可能喜欢别人”

    邈梵参不透的正是这份喜欢,迟疑着肯定:“大概是这意思。”

    他也不确定,究竟自己对千千的喜欢,是哪一种是不是只对她一个人是不是会长存下去

    “告诉你,想都别想你喜欢上了我,这辈子就只能喜欢我”

    千千突然打开了门,就这么气势汹汹地走出来,站在门槛上和邈梵对视。她揪住他衣领往前一拽,把他拉到眼皮子底下,凑上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略带凶狠的吻。

    “知道这个是什么我的标记,你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人了,你敢喜欢别人我会杀了你的。”

    王员外连着三天都在废井捞到了金子,每天回去拿秤称,有时五两有时六两,不定数,但总归都有。他乐得不行,成天没事儿就蹲在井边,时不时往井里捞一捞,发一笔横财。

    捞着捞着,他也会开始想这金子哪儿来的心底慢慢生出了追根究底的念头。

    不过好景不长,这天王员外在井边守候了整整一个白天,却是丁点儿金子都没从井里捞出来,害得他好生惆怅,晚上都失眠了。

    第21章 点石金

    21点石金

    王员外围着井栏转了不下百圈,隔一刻钟就往井里望望,他从日出东方等到了月上中天,夜光落在地上惨白惨白的,可井底照样黑咕隆咚一片。

    家里的其他人都歇了,唯独任劳任怨的阿飘陪着他,可也是哈欠连天,倚在树下打起了瞌睡。王员外自个儿精神奕奕,心中又是失落又是难过,井里怎么突然就没金子了呢是被他掏光了不该呀以前这口井就像会下金蛋的母鸡,每天按时按量地出金子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被一种细微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有什么东西沉入水中,然后又破水而出,发出淅沥滴答的声响。

    王员外竖起耳朵,找了半天终于确定这种违和的怪声是从一墙之隔的院子传来的,他踮起脚往那边眺望,无奈院墙太高看不到什么。于是他蹦跳了两下就作罢了,转而摇醒了阿飘。

    阿飘睡眼惺忪:“老爷什么事儿”

    “嘘嘘嘘别说话。”王员外谨慎地压低了嗓子,“快托我上墙头看看。”

    阿飘蹲在墙根,费力把两百来斤的王员外推举上墙,铁公鸡扒拉着墙头,肥硕的脑袋吃力地探过去,终于看清了隔壁的景象。

    那里也是个小院儿,中央也有口井,此刻井边站着两位白衣女子,皆是神情端肃。前面这位女子容貌端庄眉目含威,一手拈花一手托瓶,格外神似庙里供奉的观音菩萨,而后面那位女子珠圆玉润,梳着双鸦髻,低眉敛眸的,似乎就是观音身后的金童玉女,她双手恭恭敬敬地举着托盘,托盘盛着黑黢黢的石块。

    王员外都看呆了。隔壁有人住他是知道的,从前是一个老京官儿告老还乡后买来颐养天年的宅子,所以装置得颇为雅致。他曾经打过这块地儿的主意,想着纳到王宅来修个戏楼,后来见宅主人是官就作罢了,心里总归还是忌惮对方的身份。他依稀记得老京官儿好像走亲戚去了,按说宅子不该有人住,怎么会有陌生女子在此呢

    王员外好奇心大盛,不敢贸然出声打草惊蛇,便一直静静趴在墙头打望。只是苦了底下的阿飘,细草杆子般的身板儿,却要驮着一团肥肉,沉得他双腿都打颤了。

    只见观音女子对着那口井念了几句经文,然后用柳枝蘸了净瓶里的水,姿态端方地轻轻洒进井里,随后,她身后的仙童把托盘里的石头全部倒进了井中。

    观音女子阖眸,又念了一会儿经,然后才抬手指着井,徐徐启唇:“起”

    仙童遂走过去,摇起了井轱辘,只见下面系着一个竹篮,里面还有东西,隐约发光。

    金子

    等到竹篮提出来,王员外险些惊叫出声,他赶紧死命捂住嘴,努力瞪大绿豆小眼,死死盯着篮子里的金子看。

    原来刚才倒进去的石头块都变作了金子,黄澄澄沉甸甸,一颗颗散发着最美丽的光芒。

    面对那么多黄金,观音女子和仙童却不为所动,好似习以为常了。观音女子差仙童把金子收起来,淡淡道:“今日到此为止。”说罢,二人翩翩离开了此地,只给王员外留下一缕衣袂幽香。

    “老爷”

    阿飘颤巍巍出声唤,王员外才猛然回神,他急忙从阿飘肩头下来,“噔噔噔”奔到自家水井边,二话不说就放桶打捞。阿飘龇牙咧嘴揉着胳膊在后面问:“老爷您要干嘛今儿不是捞了好多回了吗什么都没有啊。”

    王员外不答,提起水后哗啦啦倒在地上,连续几番之后,他然后趴下去像只地老鼠一般,眼睛凑在地面上寻找。阿飘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却没说什么,而是很忠心地陪他一起找。

    “有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王员外终于在地上找到了一小块金子,估计就花生仁儿那么大,好运一来,很快他又找到几粒。

    阿飘大呼神奇:“奇了怪了,白天明明什么都没有,晚上怎么自己就冒出来了”

    王员外捏着碎金子若有所思。

    隔壁的水井和他家的水井之间其实是相通的,金子是通过狭窄的暗道被冲了过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只有碎金子而没有金锭,也解释了为什么金子时有时无。因为隔壁有才会冲过来,隔壁没有,王家自然不会有了。王员外想通了这么多,却觉得又无关紧要了,因为现在该关心的不是这些小事,而是刚才看见的点石成金术。

    如果他也会石头变黄金的法术,那还愁什么挖光山上的石头,全都变作金子,一辈子吃不完用不完花不完啊

    不过想的虽好,实现起来却不容易。要怎么样才能学到点石成金术

    王员外陷入了沉思。

    天光发白,阿飘才哈欠连天地回了柳宅,鲁师傅正在等他,千千和小荷居然没睡,也等着问情况呢。

    阿飘喝了一口茶提神,甩了甩脑袋把瞌睡赶跑,对着三人竖起大拇指,表示成了。小荷拍掌雀跃,鲁师傅也是松了口气,捻着胡子笑:“大鱼上钩了。”

    千千则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不出三日,大胖子肯定上门,咱们就等着哼。”她举起手刀做了个宰杀的动作。

    “姑娘你要杀他”小荷大惊失色。

    “笨。”阿飘用力点了点她脑门儿,恨铁不成钢,“我们只伤财,不害命,这是人为鱼肉,我为刀俎的意思。”

    小荷摸摸发疼的额头,恍然大悟:“哦哦。对了,姑娘你念的咒语有模有样的,是真的咒语么还有点石成金是怎么回事”

    千千也倦极了,掩嘴恹恹:“点石成金术你问鲁叔叔罢。至于咒语么小和尚就住隔壁,我不会也听会了。”

    她哪儿懂什么咒语不咒语的,只是小和尚日日念经,她听着听着就听惯了,还觉得不错。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胡乱叨咕两句骗骗外人,那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天才蒙蒙亮,邈梵就头一个起来了,他先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然后去洗漱更衣,接着进厨房摆弄朝食。他熬了粥蒸了馒头,想起千千说不爱吃没味道的东西,又特意做了糖馅蒸角儿。等他喝了粥吃了馒头,天光大亮,但宅子里其他人还没起来,于是他兀自去了书斋,开门打扫迎客,自觉地坐在柜台后面看书。

    俨然一位尽职尽责的小伙计。

    书斋生意并不好,两个时辰了一个客人也没有,邈梵放下书,望望日头已经很高了,估摸着千千也快起床了,于是绕到内堂,打了热水放到她门口,又进厨房查看蒸在灶上的吃食,确保无误。

    果然,他刚走,千千就披头散发地出来,脸上还印着睡痕。她垂眸瞧见洗漱的东西,便自个儿端进屋子,伸手一摸水温,不冷不烫刚刚好,于是先热了热手,又绞了帕子敷脸,再用青盐漱了口,这才坐在梳妆台前,慢腾腾地梳头打扮。

    “姑娘快来吃”

    阿飘起来咬了个馒头就翻墙去王家了,鲁师傅用过饭后照旧出门转转,小荷正在喝粥,见到千千姗姗来迟,赶紧招手让她坐下。

    千千瞥了眼碟子里的东西,撅撅嘴:“又是清粥馒头啊。”

    小荷点点头,把蒸角儿摆出来:“这个你喜欢,是甜的。”

    “我想吃蟹黄汤包,还有鱼羹,要不肥鹅烧鸭也行,我不爱这些素寡寡的玩意儿。”千千嫌弃地推开盘子。

    “你上回不是说馒头好吃的吗”小荷表示不懂,“其实我觉得小和尚手艺不错啊,馒头和粥都做的很好。”

    千千撇嘴:“他做的啊算了,勉强凑合吧。”

    快到午时,邈梵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去内堂看看,千千以往这时候早就出来了,怎么这会儿还没动静。等他刚刚起身,门帘一飞,千千神采飞扬地出来,见他就亲昵挽住胳膊。

    “小和尚,陪我出去玩儿。”

    她不是询问“可不可以陪我出去玩儿”,而是下命令般要求他跟她出去。邈梵怔了怔,才问:“去哪里”

    千千嘻嘻笑:“你想去哪里”

    不是她要出去,怎么问他去哪儿邈梵又愣了片刻,才说:“好像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也没有啊,那我们就随便逛逛嘛。”

    千千不由分说拉着邈梵出门,邈梵还记挂着书斋:“那谁看店”

    “小荷呗不然就关门好了,反正也没生意。”

    他俩走了没多久,小荷就关了书斋,挎着菜篮出门采买。而就在柳宅空无一人的时候,一顶软轿被抬到了宅邸门口,稳稳落地。轿子里的人没出来,由跟在轿子边护院打扮的人先行上前叫门,但没有得到回应。这人等候片刻,见确实无人应门,便绕进了宅邸旁边的巷子中,片刻后又出来了。

    “大人,杨家没人。”

    轿中人听闻,这才伸手撩起小窗纱帘,一张依然惊艳的儒雅脸庞露了出来。詹涟台略一抬眼,扫过宅子上方的牌匾,唇角上扬有些玩味。

    “柳”

    护院面带疑惑:“据探子回报,这里确实是杨大人归隐后的住所,至于为何写的是柳府属下也不明白,兴许是掩人耳目”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詹涟台垂眸,似乎掩住了眼中一抹不明的光,他淡淡吩咐:“既然不在,改日再来拜访吧。”

    轿夫起轿,詹涟台缓缓打开手中的旧折扇,只见扇面绘的正是柳枝。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第22章 道中道

    22道中道

    邈梵以为她要去什么热闹好玩儿的地方,不料她拉着他一路到了买卖牲口的地方,掏钱买了只丑兮兮的小毛驴。卖牲口的人似乎有些舍不得毛驴,摸了又摸,再喂了一次料草,才忍痛把嚼子套上交到邈梵手里,随即抓过千千手里的碎银,头也不回地走了。

    邈梵略微皱眉:“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喂,卖毛驴的。”千千出言喊住这人,招手示意他回来,“你不想卖是不是”

    卖驴人微怔,垂下眼摇摇头:“卖了,就是你的了。”他站了大半日都无人问津,也是,这只小毛驴又瘦又小,有人愿意买就不错了,这位姑娘问了以后价都没还,爽快掏钱成交,算他走了大运了。

    千千掏出几个铜板儿给他,道:“你找个地儿歇一晚上,明天再过来,没准儿还能交好运呢”

    卖驴人拿了铜板儿,神情呆愣不明所以,却见千千笑着转身就走,把手递给邈梵,口气骄矜:“喏,扶我。”

    小毛驴虽然矮,但没有挂镫子,千千又是女儿家不便提裙跨步,邈梵略一思忖,躬身抱住她的腿,轻松托起她放上去。

    千千身子一轻差点惊呼出声,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忍住了,她见邈梵木着一张脸并无异色,把她安置好之后自觉牵起缰绳,俩人就这么动身了。

    她捂嘴笑得羞涩,看着邈梵头上的帕子,心想等他头发再长一些,她就一定要他做相公

    “去哪里”

    邈梵走到了街口岔路,回头问千千,却见千千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很像看见鲜鱼的猫儿,裸的觊觎。

    千千俯下身,支着下巴风情万种,狡黠眨眼:“你亲我我就告诉你。”

    又来了。邈梵现在对她三天两头的调戏已经习以为常,面不改色道:“你先说,再亲。”

    “真的”千千喜出望外,立马儿就泄了底,“城外有座三清道观,咱们去那儿。”

    邈梵点点头,转身牵着缰绳只顾走路,提也不提刚才那茬。千千等不下去,心急地催:“你倒是亲我啊”

    邈梵只顾低头看路,开口隐约带着笑意:“我又没说是现在。”

    “耍赖”

    千千气呼呼扇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当朝盛行佛道两教,道家信奉修炼飞升,佛家倡导修身养性,教义理念截然不同,而百姓们也不纯粹偏向哪一家,总是道观佛寺四处参拜,所以两教为了争夺信众,时有摩擦争斗,暗中都在较劲。

    三清观在徐州城外的万重山上,说是万重,也只得两三个起伏叠峦,山势并不险峻。过了山门,邈梵拉着小毛驴,按照指路人说的方向,顺畅走到了道观门口。

    “到了。”他说着,回头去看千千。

    千千高高在上,伸手递给他:“你扶我。”

    邈梵没有迟疑,握住她的手腕,作势要拉她下来,谁想她身子一偏,整个人儿都扑进了他怀里,刹那间他唇皮一热,她凑上来偷香一个。

    邈梵有些恼,瞪着她:“你”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周围虽然暂时没有人,但道观里随时都可能有人出来撞见,她怎么就那么

    他气得语噎,反观犯事者却满不在乎地摇头晃脑,她抿嘴回味一般,笑嘻嘻道:“你不亲我,我就不晓得亲你么”

    邈梵又羞又气:“无赖。”

    “谁叫你先耍赖。”千千不以为然,从他怀里跳下来,扬眉得意,“记着啊,你答应了亲我还没亲,回家我要向你讨回来的。”

    还亲邈梵一怔:“刚才不是已经亲过了么”

    “我不是说了,是你欠了我要亲回来,刚才明明是我亲的你。”

    她扶了扶鬓角整理仪容,看他还傻呆呆地站着,噗嗤一笑:“呆子还不跟我进去。”

    太聪明,也太狡猾,他真是拿她没辙。

    邈梵把小毛驴拴在道观外,跟着脉脉跨上台阶,临要跨进去却顿住了,眼神直勾勾盯着暗红的大门看。

    “怎么了”千千回眸,见他凝眉沉思的模样不觉好笑,一拍手装作恍然大悟,“哎呀呀我忘了你是和尚,和尚跟道士势不两立,所以你不愿串门儿”

    哪知邈梵摇头否认:“不是,道家有道家的道,佛祖也有佛祖的道,只是各自所行的道不同罢了,没奈何要强求只能修自己的道。我只是”他欲言又止,对上千千询问的眼光,指了指门,“上面好像有血,不过已经干涸了。”

    千千定睛一看,果然见到几块不明显的血斑,也就铜钱大小。她眼珠子转了转,不似平常女子被吓到,反而咯咯直笑:“这东西呀小和尚,我说这道观晚上闹鬼你信不信”

    邈梵不懂她为何下这样的论断,正要开口问个明白,抬眼却见她已经婷婷袅袅地进去了,直奔玉皇殿后面的邱祖殿。

    三清观今日人不多,来敬香的多数留在外面的玉皇殿,只有千千去了较为偏僻的邱祖殿,找到里面的道长。这位道长身材瘦削,又穿着宽大的道袍,宽大的袖子垂下来洒脱如仙人衣袂,他下颔蓄了一撮花白胡须,看起来果真仙风道骨。

    此刻道长正坐在榻上闭目凝神,对外界一切充耳不闻,连千千走到他面前也浑然不觉。

    邈梵见状心想:好高深的境界,已经神游太虚了么

    他不禁惭愧起来,他坐禅功夫尚浅,如今更是静不下心来,千千一闹他就溃不成军。

    千千走近,定睛瞧了瞧这道长,忽然伸出手在他下颔一扯,拔下一根胡须。道长疼得猛然睁眼,双目怒视来人。

    千千撅着小嘴,轻轻吐气吹走胡须:“你醒了呀。”

    道长本欲发火,听她口气倒是愣了愣,这一愣火气又下去了,故作淡定地说:“休得胡言,本座乃是存思。”

    “可不就是这样。”千千双手一摊,耸肩道,“道士说存思养性,和尚说打坐修禅,普通老百姓最实诚,就说吹灯睡觉。”

    道长嘴角抽搐了几下,带着探寻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小娘子,他避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起身道袍挥洒,仙道气质流露:“居士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千千掩嘴一笑,歪头戏谑:“你们道士不是会算命么不如你掐指算算”

    这回不光道长傻了眼,连邈梵也觉得她太会作弄人了,于是轻轻咳嗽提醒。

    道长的眼角抽了抽,沉眉敛目严肃道:“天机岂可随意窥探。”鼻腔还淡淡哼了一声。

    千千见邈梵表情,便不玩儿了,大方直表来意:“我家闹鬼,听说道长法术高强,所以特地来请您祈禳。”说罢她奉上酬金。

    看见沉甸甸的钱袋子,这位法号玄虚的道长也就不计较刚才她的无礼了,一口允诺下来。

    “居士稍等,本座即刻布坛。”

    邱祖殿外,玄虚道长开坛作法。只见他换了法衣,头戴五老冠,手持辟邪桃木剑,走到摆满了符纸朱砂的黄案前,先是手舞足蹈挥舞木剑,然后一剑刺起几张符纸,接着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猛地喷在纸上。

    只见方才还空白的符纸骤然显现出红色,赫然是血淋淋的妖尸形状,闻声而来的围观百姓都啧啧称奇。连邈梵也有些看呆了,唯独千千噙着莫名笑意。

    玄虚道长念了几句咒,然后把符纸挑在烛火上烧了,待到化作灰烬,就把剑尖放入白瓷碗里搅了搅,碗里盛了少许水,纸灰在里面搅得像一团浆糊。道长放下桃木剑,端起碗举过头顶,闭目十分恭敬虔诚,又念了几句咒,忽然睁眼戾光乍现,狠狠把碗往地上一砸。

    碗摔成碎片,他挑出一块最大的来,捏着对千千说:“鬼魂已经被本座收在这个碗中,碗碎魂散,且看本座让这孽障永世不得翻身。”说完,他捏着碎片就送入嘴里,咔嚓嚓嚼烂了“鬼骨”。

    周围人惊叹连连,邈梵也惊讶:“不割嘴吗”

    玄虚道长炫耀似的张开口,伸出完好无损的舌头:“本座金刚不坏之身,当然无恙。”

    “道长且慢。”千千在众目睽睽下,拾起一大推碎瓷,全部捧到道长面前,“我怕这厉鬼留下什么东西,不若您把这些都收了吧,让我安安心嘛。”

    玄虚道长安抚道:“居士莫要担忧,本座已经碎了妖孽的鬼骨,它再也不能幻化形状,也不会出来害人了。”

    “哦,这样啊。”千千手指头在碎片里挑了挑,捡起一块不那么白的瓷片,含笑扬眉,“不知是鬼骨好吃,还是鱼骨好吃呢”

    玄虚道长脸色大变,惊骇地瞪着千千,千千视若无睹,转身又绕到香案旁,端起酒闻了闻,装作天真惊讶的模样:“哎呀,有股药味儿”

    邈梵闻言,不明所以过去:“什么药”

    玄虚赶忙过去拦住二人,抢过碗把“酒”一泼,冷冷道:“原来是同道中人,幸会幸会。”声音怎么听怎么怪,透着一股子怨怒。

    千千拱手,学男子般说话:“好说好说。”怎么看怎么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本座施法完毕,居士请回吧。”玄虚道长喊来道童收拾香案,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迈得飞快,看样子不愿搭理千千。

    邈梵唤她,她却上前跟道童说了几句话,又塞了什么东西,然后回眸冲他娇笑:“我们今晚不回去了,就住这儿吧。”

    这日道观里没有其他香客留宿,客房就住了千千和邈梵两个人,入夜以后,山里黑灯瞎火一片,外头静悄悄的,偶尔穿山而过的山风发出呜呜声,总觉得阴森森的。

    邈梵帮千千铺好床,见她揉眼似乎困了,道:“你睡吧,我去隔壁。”

    “不许。”千千拉住他袖子,半真半假地说,“我害怕,你在这儿陪我。”

    邈梵脸颊一红,心慌低眉:“不不好的。”

    “让我害怕才不好呢。我不管,你不留下陪我,我就跟着去你房间,你选吧。”

    她又开始蛮不讲理了,他没辙,心里其实也担心这荒郊野岭的有什么坏人,于是无奈妥协:“好吧我守着你。”

    千千莞尔一笑,忽然吹灭了蜡烛,转过身就推了邈梵一把。他身子一歪,跌坐在软绵绵的床榻上,他刚想站起来,一团温热娇软就凑上来,四肢像妖娆的藤蔓,把他紧紧缠住。

    “小和尚,好黑哦,我好害怕。”

    她使劲儿往他身上黏,他试图把她拉下去总是失败,手臂拉开腿又过来,大腿推开胳膊又绕上脖颈

    邈梵与她纠缠得气喘吁吁:“你别靠这么近。”

    千千在暗夜里偷笑,嘴唇有意无意擦过他脸颊,在他耳畔轻轻吹气:“可是人家冷嘛”

    她往他怀里钻,还扯他衣裳,娇滴滴道:“你身上暖和,我要拿你取暖。”

    邈梵被她折腾得大汗淋漓,她说冷,他却热得不行浑身都要烧起来似的,甚至可以听见血液在体内流动的声音,仿佛随时冲破血管,他口干舌燥,喉咙都沙哑了:“千千”

    六月的天儿,就算山里夜深露重,但能冷到哪儿去他明知她撒谎,可是他抱着她香软的身子,摸到薄薄绮罗下的微凉的肌肤,竟然觉得格外熨帖。他握住她的腰,手掌不自觉在她后腰处流连,指尖偶然碰到衣摆下一缕空隙,情不自禁地钻进去,终于触碰到真实的身躯。

    很软很滑,是他所触碰过最美妙的物体,像是山涧里的冰泉水,能纾解他此刻的难受,舍不得放开。他在颤抖,明知这样是错,但就像被妖魔迷失了心智,不受控制地沉沦。

    她察觉到他的矛盾,吻住了他,轻轻撕咬他的唇。

    被香甜气味吸引,他伸舌探入她的檀口,攫取甘蜜,他的手不满足于只在她的后背流连,缓缓挪向前面的凸起,握住饱满挺翘的乳峰。

    “唔。”千千嘤咛一声,有些羞涩却和他贴得更紧了,挑逗他还不忘戏谑,“摸了就要娶我呀,小和尚。”

    邈梵意乱情迷,含糊答应了:“嗯”

    只要他愿意娶,她还顾忌个什么黑暗总是给人刺激,也让人更大胆,千千仗着伸手不见五指,他看不见她脸上的羞怯,一横心扯开了腰间绦带。

    第23章 鬼敲门

    23鬼敲门

    两个初学者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能看见对方的眼神表情,反而让他们愈发大胆起来,几乎忘记了身处何地,也忘了来道观的初衷。

    砰砰砰砰砰砰

    起风了,有什么东西撞击在门上,开始只有间或的砰砰声,但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最后铺天盖地的簌簌声在门外响起,接二连三碰撞打击,就像有人在急促地敲门。

    怪异的声响打断了缠绵的二人,邈梵抬起头来,喘着粗气往门口望去,漆黑的夜里只有微弱的星光,模糊勾勒出门外的影像,一团飘忽不定的黑影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好似夜鬼妖影。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护住千千:“害怕就别看。”

    谁知千千一点也不怕,非但不怕,还拉着他要继续方才的事:“不管它,等会自己就走了,你快过来。”

    邈梵不放心,放下千千下榻要看个究竟:“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诶”

    千千拉他没拉住,只听到他急匆匆走到门口,猛然拉开了房门,刹那间影子一哄而散,连蛛丝马迹都没留下。邈梵疑惑地抬头望天,试图寻找那些怪物的踪迹。

    “这叫鬼敲门,换做寻常人早就吓都吓死了,谁像你还敢出去瞧鬼。”

    千千也下了床,拢好衣襟吹燃火折子,点亮蜡烛。邈梵回头看,烛光下她脸颊飘红,螓首蛾眉,挽发的手也美极了。

    刚才意乱情迷的景象还没从脑海散去,她垂眸有意避开他的打量,心头里阵阵发热。真是中了邪了这里的道观,她是来办事儿的,怎么就对小和尚起了色心了

    邈梵也害羞,凉风一吹情欲散去,他为方才的举动羞愧不已,低头摸了摸颈子,紧张地结巴:“那个刚才敲门的是什么”

    佛家总说轮回有道,他虽是僧人,却只信佛祖不信鬼怪,也算是奇人一枚。

    “跟我来。”

    他们都缄口不提刚才的荒唐事,她又吹灭了蜡烛,抓着他的手出了门,然后从外面把门关上。两人躲到屋檐下的角落里,千千贴着他耳朵悄悄说:“待会儿有东西飞过来,你就帮我把它打下来,越多越好。”

    静候片刻,半空中又想起翅膀扑棱的声音,邈梵仰头,看见黑影成群结队而来,像是鸟儿又不像,等飞近一些才看清这些怪物的脑袋居然状似老鼠。

    蝙蝠

    “门上涂了黄鳝血,蝙蝠昼伏夜出,闻到血腥味自然就过来了,挨个儿往有血的门上撞。但蝙蝠怕光又怕人,你听见鬼敲门,点了灯开门去看,它们早就飞远了。这是茅山道士惯常用来骗人的把戏,不稀奇。”千千解释一通,推搡邈梵,“快去打两只蝙蝠给我。”

    邈梵似有犹豫:“我不能杀生的。”说完见千千表情不善,赶紧又说,“我捉几只活的给你吧,你玩儿够了把它们放生,好不好”

    当她吃饱了撑的要虐杀这些小怪物千千又好气又好笑:“是啦是啦,你快些捉,不然待会儿都飞走了。”

    邈梵虽不像阿飘能飞檐走壁,但也算身形灵巧,他跃起来在蝙蝠群中伸手一抓,眨眼就擒获两只,他轻轻捏住小家伙,生怕大力捂死了它们。千千进屋拆了被子上的棉线,拴在蝙蝠脑袋上,然后提着线头,大摇大摆去敲开了玄虚道长的门。

    玄虚道长又在“存思”,好半天才出来应门,神情倦怠睡眼惺忪的,不过他一见千千就打起了精神,满目警惕:“你怎么还没走”

    千千提起手中的蝙蝠晃了晃,笑眯眯的:“我来还你这个呀。”

    玄虚道长顿时变了脸色,钻出房门左顾右望,确定没有其他香客看见,这才皱着眉头无奈地说:“进来吧。”

    千千进去,把邈梵留在门外等她。

    进屋关好门,玄虚道长也不故弄玄虚了,双手抱胸冷眼相对,直接发问。

    “道友来此,有何指教”

    千千把蝙蝠拴在凳子脚儿上,拍拍手直起身,道:“指教不敢,只是我有一桩发财的生意,想跟道长一同做。”

    玄虚道长将信将疑:“你”

    这小姑娘别看年纪不大,道行却深得很,普通的把戏根本瞒不了她。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都是道上混的人,井水不犯河水的,她骤然上门如果不是存心找茬,那确实可能有事相商了。

    千千点头:“就是我。怎么,你不敢啊”

    她故意激他,玄虚怎么会听不出来,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想了想道:“说实话,贫道的胆子还真是小,姑娘手段高明,一定能找到比贫道更好的盟友。”

    他拒绝,她也不露愠色,而是莞尔一笑:“道长啊,我这人一向先礼后兵,利诱不成,那就只有威逼咯。”

    玄虚道长脸色一白,千千就扳着指头数了起来:“道长你擅于收鬼捉妖,这响亮亮的名声在徐州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鬼怪妖魔真的有那么多吗要不要我给官府说说,派几个官差去看看闹鬼人家的大门口,是不是都有黄鳝血”

    “还有,你的符纸一两银子一张,据说能捉鬼现形。其实鬼怪早就画在纸上了,不过却是用碱水画的,干了以后看不出来,一旦喷上姜黄水,才会变成红色。道长你这个生意好啊,看得我也心痒痒,你说我要不要也做一个符纸买卖呢”

    “当然,你最让人称绝的还是齿嚼鬼骨,铁齿铜牙啊道长碗打碎了你能吃进肚里去,还不割破嘴,佩服佩服。只是别人不知,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些碎渣子其实都是鱼骨头,你事先藏在袖子里的,捡碎片的时候悄悄混进去,自己再挑出来吃了。其实我也想过要不开一个饭馆儿得了,就卖这道菜,干嚼鱼骨头你说是做成椒盐味儿好,还是糖醋味儿好”

    她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的,玄虚道长却听得汗流浃背,腿肚子隐隐打颤,表情咬牙启齿,恨不得掐死她似的。

    千千瞟他一眼,笑道:“别想动我一根头发,我家相公就在外头,他一拳能打断你骨头。我说了,我是来找你谈买卖的。”

    玄虚道长抹了把额头,汗颜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三天之后,你下山开坛做法,捉妖。酬金千两。”

    王家小花园。

    阿飘弄来架梯子搭在墙上,王员外撩起衣摆别在腰间,他登上梯子,肥肉颤颤的身子左右摇晃,险些把竹梯压垮。

    好不容易爬上了墙头,王员外跨坐在上面,都快喘不上气了,他指使底下的阿飘:“你也上来,梯子挪到隔壁。”

    阿飘唯唯诺诺,很灵敏地爬上墙,又把梯子从王家移到了柳家,好让王员外顺利下去。

    他明知柳宅里没人,却还装模作样的担心:“老爷,咱们会不会被人发现当贼捉起来啊”

    “我看过了,这家没人。”王员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点石成金术上,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迫不及待要到柳宅的那口井里看一看。

    俩人顺利落地,王员外赶紧趴到井栏边往里看,这口井是出水的,看起来与一般的井并无不同。他伸手想去捞又够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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