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光源氏重生 - 〖源氏物语〗光源氏重生第2部分阅读
〖源氏物语〗光源氏重生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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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使人来探望,则将我常穿的衣衫一套梳具数枚赠与来人,留作纪念。”
“我从前自母亲亲族处得到一张特别的黑方熏香调制法,请姐姐暂时为光君保存,尤其注意香剂制成后,盛在瓷器内,埋在活水岸边泥土中,春秋埋五日,夏季三日,冬季七日方可,”
暂停轻咳几声,桐壶更衣沉默良久,终于以一种甜蜜又抑郁的口吻道,“这些年,我随侍御前,准备御用衣物时都用的是这种熏香。 href=〃e=〃blnk〃en2 平南文学网我曾听闻,香气的记忆残存得更久。以后每到秋冬,就为光君的衣物熏上它。”
“黑方的香似滴水成冰,又像冰雪初融,适于在寂寥荒芜百无聊赖的冬季勾起尘封的思念。不求他对我念念不忘,只求能留几分情意,好生看顾光君,别让我们的孩子失去母亲后再失去慈爱的父亲”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渐至几不可闻。
大式乳母点头如捣蒜,郑重承诺,甚至竖起三根手指,发下宏誓决不有负嘱托。
突然,光君的房内传来一声异动。
桐壶更衣掀开帘子,膝行而入,见光君安稳的睡着,从被面到覆上的唐衣纹丝不乱。
她唇角微弯,温柔地望着心爱的孩子,为他蓄了蓄被角,复对跟在身后的大式乳母悄声道:“不如明日就请你家小公子入宫吧。”
声息渐远,寝台里的光君翻了个身,面冲里,长长的睫毛颤动几分,黑如鸦翼,在莹洁如玉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盯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足足高上一个头的家伙,昨晚没睡好的光君感觉头更疼了:惟光他真的只比我大一岁么看起来跟朱雀差不多高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
大式乳母啪的打了自家混小子后脑勺一掌。
藤原初次进宫惟光终于不情不愿地低下头,盯着小豆丁光君雪白的布袜一动不动,还是没说话。
大式乳母尴尬的笑笑,威胁性地横了惟光一眼,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了一句“好好相处啊,别忘了在家是怎么跟你说的”,匆匆离开了。
光君:“藤原惟光”
点点头。
光君目光落在他佩在身侧的迷你竹刀上:“到庭中来。”
惟光:“”
光君意味深长道:“练剑给我看。”
天气晴好,最适宜一边压榨热血少年儿童的旺盛精力,一边脑袋放空专注想自己的心事了。
光君坐在阶前,脑内物跟表面瞩目的人事完全不相干,貌似专注的视线却给关注对象莫大的负担。
惟光不间断地做着基础练习,口中呼喝有声,渐渐觉得莫名的羞耻。慢慢的不能集中注意力,时不时瞟一眼不远处的豆丁,默默的在心中想:这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孩了。可是爱好是不是有点奇怪不过自己就是无法违抗他的命令的样子,这与母亲先前提溜着耳朵反复叮嘱的内容并无关系。
今天的自己也很奇怪,没达到平时的挥剑量就已经浑身燥热,汗流浃背了。明明今天并没有比昨天前天大前天热,虽然天气真的很好。
于是,成功避开侍女们的围堵,开辟新地图来到淑景舍的朱雀,被引导进来后,看见的就是昨天还亲亲热热黏在一起的小团子,今天竟然对着一个光着膀子的平民认认真真地看得出神
没错就是平民衣服料子普通,花纹平凡,没有家徽,没有熏衣香,就连双手握着的耍戏法似的竹刀也平淡无奇最重要的是长相也平民
朱雀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弘徽殿女御的亲生子,疯狂咆哮的遗传因子也流淌在他的血液中。一边在心中不停挑剔某个上不得台面的平民,一边努力克制流窜上升的邪火,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朱雀隐忍再三,对光君开了口。
第5章 萤火补完
这一年的春天格外的短。积雪刚溶,天气似乎就热起来了。
桐壶更衣的身体状况反反复复,却始终不见起色。桐壶帝全然不顾众人非议,一味徇情,强留她在后凉殿,朝暮相对,方便随时探看。
后凉殿通向飞香舍的回廊上,朱雀领着光君走在前头,身后不远处依次跟着抱着竹刀的面瘫脸藤原惟光,和两排随身侍奉的侍女。
朱雀皱着眉,神情严肃,一言不发,慢慢向前走。浑身上下写满“我很不高兴”。
直到他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迟钝的光君才后知后觉:“”
朱雀向后瞥了一眼,鼓着包子脸,又哼了一声,加重了语气。
光君开解道:“我也不耐烦有这么多侍女跟着。但毕竟是父皇一片拳拳爱子之心,飞香舍毕竟人烟稀少”而且为什么总要晚上出来。
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是说的这个朱雀愤怒地盯着光君。
眼看就要到飞香舍,光君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惟光的话,他毕竟与旁人是不同的。”
朱雀沉着脸,每次都这么维护那个平民不同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个家臣罢了。
光君默默在心中先唾弃自己一番,再牵住朱雀的袖口摇了摇,努力睁大眼,凝视着他,天真无邪道:“哥哥还在生气嘛”
朱雀顿时招架不住,绷不住凛然不可侵犯的严肃表情,耳根红透,飞快答道:“没有。”
惟光跟在他们后面,抱着竹刀,面无表情,没精打采。他身上裹着材质上好的精致新衣,以前从未穿过,很不习惯。光君殿下待自己很好,不光母亲这么说过,惟光也常这么跟自己说。虽然他经常捉弄自己,但是惟光并不恼火,反而隐隐带着期待。
所以生出了妄想,想离他近一点,成为值得信赖的朋友。
可是
他盯着前头两个携手同行,步态已初见贵族式稳重的身影,再垂头看向自己有些粗糙的双手,骨节粗大,带着细茧,有点难过地想:距离真远,大概只能是不同世界的人吧。
月色上好。光君坐在廊下,百无聊赖,看着朱雀在飞香舍半人高的杂草丛中折腾,惊起一阵阵流萤。侍女们提着灯,低头站在一旁。惟光抱着剑,隐在光君身后的阴影里。
朱雀慢慢走到光君跟前,站得极近,脚尖碰着脚尖,低头凝望着他,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兴奋之色。他将背在身后的拳头,慢慢伸到光君面前。
光君:“”
朱雀正待将虚握着的拳头打开。
就在此时,某侍女不顾礼节,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急声道:“光君殿下桐壶娘娘身子不妙,请速回后凉殿”
光君二话不说,噌的起身,捉住朱雀手腕拍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惟光紧紧跟在他后面。
朱雀:“”
虚握的拳头完全松开了。掌心躺着一个小巧的白瓷瓶,白如玉,薄如纸,被细白的薄纱蒙着口系在细细的颈子上。
瓶子里装满这大半个夏天抓来的萤火虫,瓶壁上绘着蝴蝶穿花的图案,竟能朦朦胧胧透过光,忽明忽暗,犹如月影婆娑,风过花枝,素蝶翩飞。
这几日,桐壶更衣的精神本来好了许多,不料今夜,突然昏厥,只剩奄奄一息,像开败的花朵一样迅速憔悴下去。
她用袖子将脸捂得严,只露出一双不减美丽的眼,哀求道:“请皇上容许妾身回家休养。待到身体无碍,再行入宫服务。”话语声断断续续,几不成调。
桐壶帝伤心焦虑得几乎落下泪来,忍不住哽咽道:“你我是有宿世因缘的,还曾定下盟约,承诺大限到时也得双双同行。而今你竟要离我而去么”甚至出手摇动她,泣道:“你且让我再看你一眼。只有一眼也行。”
桐壶更衣牢牢蒙着脸,有气无力的摇着头,双眼失神,已经说不出话来。
桐壶帝无可奈何,束手无策,只得遵照她的意思命人迅速准备车驾。待左右上来报告妥当,桐壶帝又实在舍不得,坚决不准她出宫。
光君飞快地跑进来,扑到母亲寝台前,执起她的手贴在脸上,急急唤了几声,不得回应。他红着眼圈看向父皇:“请父皇暂且依了母亲吧”
桐壶帝无法拒绝小儿子幼兽一般的眼神,抬手捂住眼睛,长叹几声“罢了罢了”,避向内室,不愿出来。
这时,桐壶更衣娘家的使者也到了,禀告说一切事项皆已准备好,医师阴阳师高僧也已请到。
光君强作镇定,指使众人打理好一切,让贴身侍女跟随照顾母亲,自己上了另一辆牛车,就要向着母亲娘家二条院出发。
没走几步,停了下来。原来是朱雀从身后赶来,大汗淋漓,狼狈不堪,袜子也掉了一只。
他来到车前,掀开帘子,探身进去,将那个萤火的小瓶递给光君,笨拙的安慰他:“你不要担心,桐壶夫人会没事的。你也要早点回来啊。”
光君定定地注视着他,点了点头。
踮着脚,看着牛车渐渐走远,朱雀慢慢往回走,脑中满是溶溶月光下含泪注视着自己的双眼,那么美,就像他无意识地握住前襟。那里面安稳的藏着一只同样的装满萤火的小瓶,与送给光君的是一对,据说是从唐土历尽千辛万苦舶来的。他花了好长时间,才从母亲弘徽殿女御那里磨来。
是值得的。
朱雀用绸带将萤火瓶系着挂在寝台的横杆上,每夜每夜专注地看着:光君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光君是被一双温柔的手唤醒的。
睁开眼,他看见母亲好端端的坐着,向自己伸出手道:“我的光,到母亲身边来。”几乎以为昨天折腾到半夜只是个梦魇。
突然有侍女前来禀告道:“有贵不可言的来客临门了。”
父皇擅自离了禁中
桐壶更衣淡淡道:“恭请来者回去。就说所访之人人事不省不宜见客。”
侍女去而复返,焦虑道:“贵客徘徊再三,不肯离去。”
桐壶更衣沉吟后道:“请进来。”
光君疑惑地望着母亲,见她重新躺进寝台中,转头向内,用重重袖口掩住了脸。
桐壶帝急急走进来,刻意放轻了脚步。见此情景,他悄声问光君:“你母亲现下如何了”
光君偷偷瞥了母亲一眼,垂下眼,低声答道:“母亲昨日很不好,折腾到半夜才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今日不知。”
寝台上披散的长发微不可见的流动了一下。
桐壶帝激动的扑上前,握住苍白纤瘦的手,问道:“你可好些了”
桐壶更衣慢慢转过身来,只露着一双寒星般的眼睛,气若游丝道:“妾身痛苦不堪,只盼速死。只是舍不下年迈的母亲和我们的孩子。还请皇上可怜光君这个失去母亲的孩子。”语中柔情重重,让人心碎。
桐壶帝流出泪来,道:“让我再看看你,再看看你的样子。”
桐壶更衣缓缓摇着头,轻声说:“妾身仪容不整,不敢御前失仪。”
见桐壶帝仍固执己见,反复央求,坚持要见最后一面,桐壶更衣转身向内,掩面而泣,不再回头。
光君伸手按在父皇腕上,摇了摇头,道:“父皇不宜久离禁中。”
桐壶帝失落的离开了。
桐壶更衣缓缓坐起来,闷得满头都是细小的汗珠。
她形容如常,微笑着对光君道:“去玩吧。”拍了拍手,唤了侍女:“惟光在哪请他来,带光君一同玩耍。”
光君心下压着沉沉的包袱,根本无法开怀,只能强打精神,取了一只竹制蹴鞠,与惟光互相抛掷。他知道,母亲侧坐在窗前,一直一直一直,凝视着他。
惟光当手一抓,握住飞来的蹴鞠,放在地上,探手进前襟,犹豫了一下,取了出来,握在手中递给光君,却低垂着头,并不看他。
是一只茅草编成的,浑身青碧的草蚱蜢。刻意留出的长长的柄被握在手中,柔软又有弹性,带着草蚱蜢上蹦下跳,栩栩如生。
光君黯淡的眼神亮了一点,面上泛起一丝笑意。他接过草蚱蜢,感激的握了握惟光的手,回到寝殿里去。
惟光呆呆站在原地半晌,入神地轻抚着刚刚跟光君接触过的地方。他想起了春日里第一丝新芽,和初次绽放的柔嫩的花,渐渐脸红了。
光君去找母亲的时候,大式乳母正要告辞离去。她含着泪道:“一切安排妥当。小姐敬请放心。”
躺在寝台里的桐壶更衣轻柔的挥了挥手,接着将倾上前来的光君抱了个满怀。
光君献宝似的,将手中的草蚱蜢举得高高,送给母亲。
桐壶更衣从小小的草虫身上闻到泥土的气息和草汁的清香,几乎被扑面而来汹涌的勃勃生机淹没。
她将草蚱蜢上柔软的长茎绕了几圈缠在腕上,轻抚着跪坐在身前的光君的脸颊:“光君懂得体贴母亲,真是乖孩子。母亲很高兴。”声调越来越弱。
“母亲累了。光君去玩吧。午食前再来叫醒我。晚间还要哄光君入睡呢”苍白的手指沿着光君柔嫩的脸颊一点点滑下去,跟缠在腕上的草蚱蜢一起无力的落在地上。
光君呆呆的跪坐着,似乎有什么人悄悄进来,周遭嘈杂起来,之后他被抱到了侧厢。
他心里空落落的,下意识在兜里掏了半天,摸出一个东西握在手里摸索着。
直到侍女进房来点灯,光君才看见惟光在自己一步远的地方,向来缺乏表情的脸上难得带了一丝关切。
光君起身上前,一只手牵住侍女五层小褂的下摆,想开口,嗓子却已全哑了。
侍女哭丧着脸,怜惜的看了一眼光君,行了一礼:“请殿下务必节哀。”
啪的一声,另一只手上握着的小白瓷瓶摔在地上。点点萤火脱离了又薄又透的碎片,像离魂一样,散出窗外,隐没在初降下的暮色中。
外祖母担心光君受到惊吓,不许他前往爱宕参加母亲的丧礼。光君带着惟光混到送葬的侍女们的车上,偷偷跟了去。
光君面无表情跟着那片覆面的白布一直走着,直到火葬的坑前。入坑前,负板抖了一抖,白布下跳出一只草蚱蜢,青碧碧绿幽幽,被柔软的长茎牵着,活泼泼地跃在半空中,栩栩如生。
侍女们的车子回程时停在了二条院门口。
惟光向光君伸出手,道:“你累了。我背你。”他颇不自在的转开视线,心跳如擂。
光君趴在他背上,一颠一颠一颠,渐渐红了眼圈。
不久,宫中派了使者来,宣旨曰将逝者追赠正三位女御,并言明:皇子光君居母丧七七四十九日,暂缓入宫见驾。
光君毫不在意,呆呆坐在房里,整夜整夜睡不早,不断思索着歉疚着自责着:为什么重生一回,仍然没能挽回自己想保护的人。
惟光比他更着急,急得嘴角燎起了细小的泡。他每天每天在院子里拔草,给光君做了很多很多草蚱蜢草蝴蝶草蜻蜓,形态各异,铺满了房间,试图哄他开心。却只能在夜里抱剑,守在光君房前,从窗户里看着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直到天亮。
终于有一天,惟光带给光君一只生绢叠成的小包。
他轻轻一抽,小包立时散了形状。熬了几天夜,捉光了庭下所有残存的萤火虫,此刻将房内映得有如白昼。
光君深深注视着,点点萤火慢慢落在碧绿的蝈蝈黄绿相间的蝴蝶和微黄的蜻蜓上。风干两世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惟光试探性的靠近光君,抬手帮他拭了泪,将他小心的搂进怀里,在背上安慰性的拍了拍。
两个小孩靠在一起,终于沉沉睡去。
凉风将纸格子门推得簌簌作响。
秋风起了。
第6章 恶友
自桐壶更衣去后,桐壶帝顿感人生无趣,后宫寥落,嫔妃们全都面目可憎。很长时间内,他绝不宣召其他妃子侍寝,朝朝暮暮悲从中来,以泪洗面。一面不间断地派使者,前去二条院探望小皇子光君,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几乎等不及四十九日的丧期。
恰逢深秋某夜,桐壶帝听着渐哑的秋虫嘶鸣,正对月怀人,却遥闻弘徽殿方向传来丝竹管弦的做乐声,因离着清凉殿甚近,且并不避忌音量,搅扰的桐壶帝心里一片难受,遂派个伶俐的侍女前去质询。
那侍女去了方久才归,可乐声并未有一丝一毫衰弱,在萧条的凉夜中格外醒目刺耳。
当被问及弘徽殿情况,那侍女突然全身伏在地上,周身筛糠一样瑟瑟发抖,一言不发。
桐壶帝再三质问,只听那侍女不敢抬起头来,只顾埋首胸前,含混道:“今夜明月高悬,秋风飒爽,弘徽殿娘娘心情甚佳,情不自禁命人奏乐,赏月取乐。”
桐壶帝厉声高喝:“你不要隐瞒。弘徽殿那边究竟说了什么,你给我一五一十清楚道来。”
侍女暗自饮泣,学舌道:“娘娘说,做了鬼还叫人不得安宁,此等恩宠当真了不得难道要我为那女人戴孝不成”
桐壶帝目眦尽裂,猛拍了身前矮几一掌,连呼三声“可恶”。
正在此时,今天派去二条院的人回报噩耗,道前日二条院老夫人心痛至极,终日悲伤哭泣,白日睡去,未见转醒,溘然长逝。又详述道,光君殿下身着橡树籽染就的深黑色丧服,愁眉不展,勉强待客,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儿一般,孤零零一个主人呆在偌大的空宅子里面,无比惹人怜惜。
桐壶帝思及心爱的小儿子,将方才的怒火勉强隐忍,决心在次日朝会上,宣旨召光君提前回宫。
不料第二天,只听承香殿女御的父大臣奏曰:“近闻,二皇子光君身染不祥,若贸然回宫,恐祸及禁中。臣等以为,应使光君殿下启用古制,禁足二条院,守孝三年。”
承香殿女御之父乃是右大臣的家臣,深受右大臣爱重。此番发言,亦被看做是弘徽殿女御之父,权倾朝野的右大臣的授意。
左大臣立即出列,反对道:“家人去世,并非光君过错。眼下,光君殿下茕茕孑立,所有亲人,唯余皇上而已。难道要强令稚龄孩童,独守偌大宅院,凄凉度日”
一时间,左右两派人马各执一词,争锋相对。
桐壶帝怒火中烧重重拍了下御案,拂袖离去,临走前目光扫过心腹大臣。左大臣立即微微点头,会意留下。
君臣在清凉殿内会晤,一时相对无言。
现今朝代讲究皇帝不与朝臣争权,于是发展出一种权宜之计,即皇帝培养股肱大臣为耳目,为鹰犬,为己代言国事。如此这般,却引发了新的症结。
右大臣是桐壶帝上一代的老臣,深受先皇器重,故而手握重权,家族势力极大,隐隐有把持朝政,蔑视新皇的趋势。
两人凑在一起商议了半晌,终于决定先寻个由头,断了右大臣派系一臂。
窗外,某侍女悄无声息退了出去,提着裙裾下摆,匆匆赶到弘徽殿,与女御身边伺候的某侍女耳语了几句,对视片刻,双双点了点头。
不久,被侍女密告有重大发现的弘徽殿女御,携带大批随从,气势汹汹来到隔壁承香殿,命人制住殿内诸人,大肆搜索起来。终于在承香殿女御寝台之内,找见一只形似巫蛊的邪秽之物,上端贴着诅咒皇子的符咒。
虽说还有个小皇子光君,但弘徽殿女御向来刚愎自用,不由分说认定承香殿女御诅咒大皇子朱雀,竟然使人将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御叉了出去,押到宫舍外。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清凉殿而去。
清凉殿内,桐壶帝和左大臣刚刚商议出夺`权的基本方针,仍为具体措施愁眉苦脸着,眼见弘徽殿女御携众临门,几乎以为行迹遭泄,即将被先发制人了。
左大臣立即退至一边,垂着头,避让后宫女眷。
待到明了来意,帝臣二人同时松了口气,对视一眼,纷纷觉得天赐良机。
桐壶帝像模像样地斥责随从,让其放开承香殿女御,再温言软语安慰了几句,和颜悦色地让她不要害怕,如实交代。
意料之中的,这举措令弘徽殿女御大感侮辱,怒火中烧,暴跳如雷,将捏在手中的巫蛊娃娃重重掷在桐壶帝面前,道:“皇上还是先看看这贱`人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吧”
随即不顾礼仪,当着皇帝的面,开始喋喋不休的指控承香殿女御心肠歹毒,谋害大皇子,并道:“你一家上下尽是我家私产。你父亲得右大臣赏识得以身居高位;就是你自己进了宫,也向来不缺我时时照拂。没成想居然如此狼心狗肺”
这话说得肆无忌惮,越发不像了。
桐壶帝漫不经心的拿起罪证,越看越惊心,眉心渐渐皱成了个川字。
大抵父母对自己较偏爱的孩子总是格外敏感。这看着不像是在诅咒朱雀,倒像是
思及此,桐壶帝眸光如电,径直刺向瘫坐在地的承香殿女御。只见她面上毫无血色,双唇煞白,上下牙关不住打颤,眼神飘忽不定,却不似想要辩解。
桐壶帝揉了揉眉心,冷着脸,将没完没了的弘徽殿女御请了出去,却派人悄悄跟在她身后。
不一会,来人禀告说:“弘徽殿娘娘使人押着承香殿女御回去,软禁了起来,同时派了人出宫前往右大臣的宅邸。”
桐壶帝与左大臣对视一眼,一同点了点头。
这年秋天,平安京街谈巷议的,便是遥不可及的高处爆发的一桩丑闻,只是版本众多,不一而足。就在这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中,原本身居高位,女儿也贵为女御的某大臣,在严密监视下,收拾好简单行囊,携一家上下,远赴极荒芜偏僻之地上任。
长期被皇上冷落,父大臣因己之故遭贬斥而失势,且先前遭到弘徽殿女御羞辱,承香殿女御无脸呆在宫中,索性奏请自行离去,得到桐壶帝默许后,于一日傍晚,悄悄退出了宫。
本就不繁盛的后宫更加萧条。
桐壶帝仍旧很不高兴。右大臣死活不肯松口,不允许光君回宫。
桐壶帝细细摩挲着,派去探望二条院的使者带回来的谢礼,一套桐壶更衣生前惯穿的礼服,深深嗅着那似有似无的清冽香气,恨恨的想:果然非得扳倒那老家伙不成。
眼见又过了不知多少岁月,桐壶帝放弃将光君立为东宫的奢望,向右大臣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右大臣终于松了铁齿。
当光君再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宫廷时,已经快六岁了。
左大臣家的大公子苍,从小就自命不凡。
听惯了侍女们念些风花雪月的话本故事,苍对母亲特意挑选来陪自己长大的小姑娘们,横挑鼻子竖挑眼,完全不屑一顾。
他常以为,只有佛经里容貌最端丽的吉祥天女,或者传奇中最楚楚动人的辉夜姬,才勉强配得上自己这样的一表人才。
直到他十岁这年暮春,初次随父亲入宫,准备成为殿上童子。
他还没有品级。左大臣参内时,他只能百无聊赖的等在殿外。等着等着,他不耐烦的在宫中游荡起来。
所谓秘密,就是鲜少有人知晓。比如说,左大臣家的公子苍是个路痴。
不幸的是,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个秘密。所以在内心不断埋怨着宫室们怎么都长一个样时,他不知不觉来到了淑景舍,瞥见一树桐花开得正艳,忍不住被勾引了进去。
庭中仿造了曲水流觞。水波静谧的流动,桐花沉默着怒放。
苍顺着水中的落花向桐花开处走去。
桐花下,静水边,光洁的巨石上,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乌润浓丽的长发直直的从肩头垂下。
苍第一次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无比清晰,像胸膛里捂了只兔子。
他痴痴地走近,角度变换,盯着长发下渐渐露出的一点尖俏的下颌,以及浓密的长睫毛在白皙的双颊投下颤动的阴影。
他在心中不断对自己大喊:我找到我的辉夜姬啦
一边晕乎乎的走到那人身边,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本大爷咳咳在下是左大臣家的苍,为这桐花吸引而逗留。没料到小姐的美丽,足以让一众春光黯然失色。你我想必拥有夙世因缘,敢问小姐是哪一宫娘娘的亲眷”
夙世孽缘才对吧光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无需自我介绍,从眼前人左眼角下方米粒大的朱红泪痣,光君就准确无误的认出了上辈子一生的恶友。
第7章 整蛊
只不过是刚洗了发,不耐烦细细擦干,才披散头发坐在石上吹风,苍竟然把自己认成女子
光君瞥一眼苍规规矩矩绾在耳下的总角双髻,再垂眼看向自己散至腰间的长发。他会认错倒也情有可原。
想到此时年纪尚轻的苍,在宫中也不忘勾搭女性,搭讪技巧意外的还不错,光君不情愿的认可,苍不愧是上辈子与自己并称猎艳高手的男人。
只是,打量着苍故作镇定的脸,和背在身后掩饰颤动的双手,光君饶有兴致,完全没料到上辈子油滑得像泥鳅一样,风流倜傥的苍少爷也有如此青涩的时节。回忆起从前眼前这人老跟自己过不去,光君一时恶向胆边生,瞳仁转了几转,心下冒出个整蛊的小主意来。
光君像是受了极大惊吓般,睁大黑白分明的双眼,与苍对视片刻,突然双臂上抬,以袖覆面,踩着浅踏,优雅地向着宫室里跑去,刻意绕了个小弯,避开前日下雨积下的一滩稀泥,慢慢减缓了速度。
苍见“心上人”像受惊小鹿一样轻快的跑开了,心里着急,下意识直直追了过去。眼看就要捉住那个纤细的身影,不料脚下一滑,重重跪倒在地,宽大的袖口和下身的指贯弄着泥泞不堪,甚是狼狈。
手肘火辣辣的疼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在那人面前丢了脸,苍窘迫的恨不能钻到地底去。
苍低着头,慢慢感觉到一片似有似无的香停在自己面前。
他抬起头,看见刚刚逃跑的“心上人”关切的低头凝望着自己,伸出了手。
苍终于近距离完完全全看清了,那人精致的眉眼,白皙的双颊,在树梢泻下的光晕中,令人目眩神迷。
他呆呆的任凭那人将自己拉起来,带到了殿内,方才后知后觉的面上烧红,一本正经地僵硬的正坐着,丝毫没有平日里翻上天去的顽劣样。
光君拉着苍进殿中时,随侍的做杂务的侍女们正待问安,却见光君立起一根食指,竖在唇间晃了晃,因而全都一头雾水,默默行了礼就退下了。
苍被“心上人”捉着受伤的胳臂,认认真真洗净了泥沙,小小心的上着药。因为距离挨得极近,他几乎可以数清那人一根根纤长浓密的睫毛,自觉心跳又不听使唤起来。
苍不自在地偏开头去,小小声道:“谢谢你了。不知能否有幸,得问芳名”
却是没有回应。
苍重复了两遍。
只见眼前人慢慢抬起头来,清澈的眼波像流动的春水,探出一根手指,轻点了下那花瓣般柔嫩的双唇,柔之又柔的摇了摇头,复又低头沉默不语,只是娇小身躯微微颤抖着。
苍又是惊愕,又是怜惜,心想:竟是不能说话的么,真可怜啊。这是在难过么。他心下软成一滩,不由觉得眼前人更可爱了。
苍先前从未有过此类遭遇,顿时手足无措,笨拙的安慰了眼前人几句,颠三倒四,不得要领。
突然之间,他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伸出双手牢牢握住那人瘦削的双肩,结结巴巴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我是左大臣家的公子,名叫苍。你且放心告知我身份来历,我一定央父亲上门商议婚事”
他越说越激动,双目灼灼,兴高采烈,好似看见一片无限光辉灿烂的未来,甚至主动承诺,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决计看不上除你以外的他人。今后,你便是阖府上下,高高在上的唯一的正夫人。”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说着他干脆利落站起身,简单道个别,打算立即找到父亲,禀明心意。
光君本自垂头忍笑忍得辛苦,见到此类情形,大觉不妙,忙出声道:“苍”
苍闻言茫然回头,半是惊喜半是狐疑,道:“原来你是会说话的”
光君点了点头,拍拍手。
立时膝行而入一个侍女,对光君恭谨地唤了一声:“公子有何吩咐”
苍如梦初醒,呆了半晌,忽然想到什么,瞪着眼睛大声道:“你就是那个降为臣籍的皇子” 说完自知失言,立刻捂住了嘴。
光君本人并不在意,毕竟他说的是事实。体贴的考虑到苍的路痴毛病,光君含蓄的对侍女道:“送苍少爷去紫宸殿。”
却见苍红着眼眶,左眼下殷红的泪痣几乎要滴出血来,对光君喊道:“不必劳烦尊驾”
忍了忍,复又带着哭腔,指控:“你好得很欺骗了我的感情且还我一个正夫人”
说着,苍怒气冲冲跑了出去,在门口与某人擦肩而过。
那是跟苍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肤色微深,面容平凡,仿佛一粒水珠般,能轻而易举融进人海里,但胜在气质特殊,像一柄出鞘的宝剑,气势凌厉,锋芒毕露。
他手提唐刀,目不斜视,一步一步,稳稳地走进屋去。
苍听见身后,自己那残忍的“心上人”甜蜜蜜的唤着“惟光”,几乎要兜不住眼眶里的泪了。
苍在宫室间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奇迹般的没走错路。途经绫绮殿时,因为速度太快而飘飞起来的袍角,刮蹭到躲在角落里的某个身影。
苍一见那标志东宫的黄丹色,就知道在宫内敢这么穿的,唯有父亲对头右大臣家的女御所出的,那位存在感稀薄的太子朱雀。苍一方面不愿理会,一方面初恋破灭,实在伤心,索性装聋作哑,视而不见的飞奔而走。
朱雀也没打算理会他,只是靠在廊柱上,藏身阴影里,以一种甜蜜又阴郁的目光注视着淑景舍的方向,面上有渴望,胆怯,挣扎与隐怒,神色复杂难明。
“难道我太过分了”回味着苍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光君问练剑归来的惟光,难得有几分郁闷。
惟光沉默着摇摇头,将手中唐刀小心地放在剑架上。这未开封的唐刀,做工精致,巧夺天工,据传来自遥远的唐土,是桐壶帝御赐下来,光君转赠给他的。
他捞起一旁的湿布仔仔细细擦净了双手,捉起几缕光君披散的长发,轻轻捻了捻,微微皱起了眉。
向侍女要来干燥的细布,他跪在光君身后,轻柔的替他擦起半湿的长发来。像面对一件稀世的珍宝,他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小心地擦了很久。
好不容易擦干,光君已昏昏欲睡,不得不强打精神,忍受惟光小心翼翼地,帮自己将长发从中间分开,归拢在耳下,绾成两枚精致小巧的髻。
惟光虽然身怀武技,平日里看着粗鲁,但意外的心细如丝,对于此类细枝末节的事更是擅长。虽然不如侍女的手柔软嫩滑,但胜在手劲稳且轻。而且每每侍女们贴身伺候光君时,总被惟光死气沉沉地盯着,更加惊惶无措。
数次推拒无果,光君索性让他承了侍女的这部分工作。
相处日久,光君早已充分了解惟光闷葫芦般的个性,只是正坐在镜前,侧目从窗户里望向庭院中的景致,一边漫无边际的闲扯,不求回复。
惟光手头忙个不停,只偶尔“唔”或者“嗯”上一声,默默注视着镜中的光君,一瞬不瞬,目不转睛。
第8章 情愫
苍回去咬了一晚被角,收拾好自己情窦初开惨遭蹂`躏的少年心,下定决心要像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一样,勇敢接受残酷的现实,默默咽下初恋失败的苦涩。
直到再次随父亲去上朝,他看见站在桐壶帝身边的光君,心中生出许多不祥。
只听桐壶帝朗声笑道:“这两个孩子初次上殿,强作镇定的样子还真是可爱。苍比我们光君大四岁,可要照顾好弟弟。”
开什么玩笑
没等苍回过神来,就听见自己素来严厉的父亲竟然也笑着说“苍太不成器。依臣拙见,光君才比较老成持重。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喂父亲,你当着我的面这样说真的没问题吗苍无力地心想。
就在这时,苍看见,桐壶帝身边一脸乖巧温顺的小狐狸慢慢龇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对着他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战,炸着毛,暗暗提高了警惕。
两人敬陪末座,站在诸臣列尾。
朝会期间,苍不时地瞟身旁的光君一眼,再一眼,但见光君聚精会神,凝神谛听,丝毫不曾理会他。
苍心下居然滚过隐隐失落。
〖源氏物语〗光源氏重生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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