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地狱进发 - 290 原初角色

    半山别墅，地下室。
    简飞的工坊比预想中的要小，大概只有私家车库那么大，中间是一张平整的石制操作台，四周则摆满了架柜，上面都是大大小小的黑箱，不知道里面封装了些什么。
    无论是台面还是地面，都隐约能看到一层灰尘，看样子他真是有日子没来了。
    看到这幅景象李清明只微微一叹，觉得可惜，但也没说出口。
    “觉得浪费是吧？”简飞平视着自己的工坊，无所谓笑道，“我也有几年沉迷这些，每天都要耗尽灵感，趴在工作台上睡着才算痛快。但现在不重要了，极限留给疯子们去挑战吧，我就是个凡人。”
    “你，凡？”李清明哼笑摇头。
    “比我聪明的人多得的是，我只是赶上好时候罢了。”简飞一面走到架柜前准备材料，一面说道，“那会儿秘境科学刚起步，我略懂一些，走运拿了几个竞赛冠军又做了点小东西出来，于是当时所有的资源就都押在了我身上，直接拉出了断层级的差距，之后有股权和地位的加持，领先的就更多了。但我敢说，有的是人能用比我少得多的资源走到这一步。”
    说至此，他已将几样东西摆上了操作台，朝李清明笑道。
    “来吧，看看你又有多少本事。能量块带了吧？”
    李清明点头上前，从包里取出了500克合法合规的能量块，同时检视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强度：71】
    【灵感：155】
    简飞说得那么夸张，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哎，用不了这么多。”简飞抓起那一坨能量块掂量着笑道，“你今天的目标是合成一个一星宝具，100克到头了，剩下的我就当学费了？”
    “你还差这点？”
    “这玩意儿谁嫌多，能量块可是限购的，虽然未来科技也可以供应，但那都是企业资产，想私下自己玩的话我的能量块也缺。”
    “那我更不能给了。”
    “那要不这样……”简飞像是盘核桃一样盘着手里的能量块道，“如果这500克没用完，剩下的给我，相对的，如果500克不够用，差多少我给你补多少。”
    李清明直直摇了摇头：“别来这套，我从不对赌，而且被老油条坑过。”
    “哎呀，总也要给我点捞的吧。”简飞指着四周道，“材料我都给你出了，就收伱一点能量块而已，业内真师徒可是长期盘剥80%的。”
    “麻烦死了。”李清明烦躁道，“100克，如果我没用完，最多给你100克，其它条件不变。”
    “行吧，至少有個念想。”简飞这才笑嘻嘻放下能量块，指着桌上的东西讲解起来：
    “宝藏合成由四部分组成。
    “1：图纸。
    “这个是在秘境中随机出现的，偶尔也可以通过宝具拆解获得，这玩意儿就像秘能脚本一样，只能一次性领悟，无法言说和教授，但仅限于3星及以上宝藏，更低品质的宝藏并不需要图纸。
    “2：耗材。
    “这个主要是通过拆解宝具产出，偶尔一些特殊材料也会在秘境产出。同样的，3星及以上宝藏才需要这些额外的材料，合成低品质的宝藏仅需下面两样东西。
    “3：基质。
    “基质是现实存在的东西，无需秘境产出，可以天然获取，也可以人为制造，这宝藏的原型，也是容纳能量的器皿，比如我现在摆上操作台的锥子、护腿板和水果刀，就都是人类社会的正常工业品，只是制造规格稍微高一些，毕竟是用来做宝具。
    “4：能量块。
    “说到底，秘境能量才是实现魔法的根本。你也知道，宝具需要不断用能量块补充维持耐久，而我们工匠所做的，就是操控能量，在本来平凡的物品中开拓出一条融会贯通的通路。
    “对三星以下的宝具合成来说，唯一重要的就是将这条路走通，并最终完成闭合，届时宝具也就应运而生，从此以后这就是个可以对秘境生物造成伤害的东西了。
    “但这么玩的极限也就是三星，你以顶级合金为基质，让最强大的工匠合成也就到三星。
    “想要再往上，必须要领悟图纸配合耗材才能达到，其中的能量通路也是错综复杂的，需要消耗大量的灵感去开拓，就像一点点雕印魔法符文一样。
    “拿我来说，制造一个四星宝具大概会耗掉两周的灵感，五星的我也只做过两个，大概需要半年，那是个漫长熬人的过程，做到最后我整个人都硅脑了。
    “此外，工匠的职阶和合成宝具的最高品质基本也是对应的，也就是说你现在的极限是一星，所以我也只准备了配得上一星品质的基质，别怪我没拿好东西。”
    “没问题的话，现在就从这3个基质中选一个顺眼的吧。”
    不用简飞说，李清明早已锁定了那个锥子。
    不存在什么道理与思考，金属尖刺+碳钢握手，既顺眼又顺手，直接秒杀了另外两个。
    简飞也便将另外两个基质推到一旁，接着指挥李清明站在操作台前，左手握起锥子，右手按在了能量块上。
    “下面，闭上眼，想象自己是个变压器之类的东西，然后将极少的能量从右手引入体内，试着用去感受它，并尽力将其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简飞说着又重声提醒道，“注意，是极少量，换算过来也就1克，这是个危险的过程，初次尝试的工匠灵感将被大量消耗，一旦感觉要失控也就意味着你的灵感见底了，这时候要立刻将能量注入回去，不然理智会被侵蚀，听明白了就开始，我会根据你的状态决定要中止还是继续。”
    实际上根本不需要简飞说，李清明在调整好姿态后就已经自然而然地这么做了，像吃饭喝水一样，这完全就是工匠的本能。
    他也是此时才发现，随着工匠天赋的加身，秘境能量在他的感受中已不只是黑雾，而是一颗颗可见的粒子，能量块是它的高聚合封装态，而一旦将能量引入体内，它们便又一颗颗活跃起来，想要四处游荡散溢，像是空间站失重环境中的水滴。
    这种时候，只需要自然而然地投入灵感便可将其限制住，不过需要轻巧一点，就像在太空中收集水滴的人，一点点将其聚拢在一起。
    接着，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生活中的水总会向下流，只能用模具控制其形态，但在这里，完全可以用灵感将它捏成任何样子，甚至可以改变它的密度，让他变得尖锐或是厚实。
    这个过程对李清明来说异常流畅，不知是由于多年浸淫手工社创作，还是惊蛰能量吸得太多了，让他早已熟悉了这一切。
    只是，太少了，再多来点。
    于是李清明从右手引入了更多的能量，开始试着凝聚出更有趣更强大的能量束。
    简飞这边却已经开始擦汗了。
    身为一个老工匠，他可以很轻松地察觉到能量块的变化。
    本来说好的一开始只能有1克，但李清明却直接来了5克，只是合成已经开始，强制打断会有风险，他才憋声忍了，并做好了随时出手中止合成的准备。
    然而李清明却异常稳定，甚至面带笑容，顺便将牵引的能量加到了10克，15克……
    现在已经到了40克了，是个极其危险的剂量，他却还在加码。
    工匠可在体内操纵的纯能量是有限制的，这与理智和职阶都高度相关。
    如果将工匠的身体比喻成一个器皿，那么职阶就是这个器皿的容积，理智则是器皿的材质，直接决定了器皿的抗压成度和韧性。
    而秘境能量正是注入其中的高压物质，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必须小心地管控其注入量，保证在容积与材质的限定范围内，才能用灵感去操纵它。
    但现在注入李清明体内的能量，显然已经超过安全范围太多了……
    如果这是个生产车间，老师傅简飞怕是早就要拉闸保命了。
    可偏偏李清明依旧一脸享受的样子，像个玩橡皮泥的孩子，工匠的直觉却又让简飞不忍去打断。
    李清明只是一阶工匠，这是肯定的，但他却又的确注入了超额能量没有任何不适。
    那么能促使他这么玩的，只能是超高理智铸就的恐怖韧性了。
    可以想象，现在他体内的能量已经处于相当的高压高密度之中，但这其实也正是工匠们所渴求的状态。
    越是这样的极端的能量，也就越具备冲击力，越能开拓出更宽阔更深厚的通路，从而铸造出更高品质更具威力的宝具。
    也正因如此，找到，并不断提升自己能承受的极限，也是每个工匠成长中最重要的事，铁手、钢臂、金身、石心、硅脑，皆由此而来。
    可这李清明他妈又算是什么呢……
    先天液压圣体？
    简飞惊愕间，李清明终是皱了下眉，闭着眼道。
    “差不多了，再注入会有点不适，像憋屎一样，要继续么？”
    “够了够了！少说话，集中精力，稳住！”简飞吓得小声问道，“还能控制么？能的话我给你换个基质……你这个能量操控密度，这些有点不配……”
    “可以。”李清明默默应了。
    简飞忙一阵奔跑，顺着编号开了一个匹配的黑箱，抓出一柄精巧的腕带式手弩快速奔回，换掉了李清明左手的锥子，接着小心说道：
    “现在，准备将能量化作一道尖束，尽可能地注入基质内，它们会变成你灵感的延伸，自然而然地开拓通路，同时右手也要及时补充能量，维持这道能量尖束的形态和密度，中间一旦断线宝具也就废了，注入的能量也将付诸东流，准备好了就开……哎算了，加油吧。”
    此时简飞看着再次开始急速消耗的能量块，已经很确信自己不用多说了。
    李清明也正如简飞所说的一般，将能量化作一道尖束注入手弩，接着它便如身体的延伸一般，在坚固的基质内冲出了一条隧道般的通路。
    这并非洞穿了基质的实体，而是发生在另一个层面上，一个属于感官，灵感，理智的维度，又或是魔法的维度，量子的隧穿。
    这感觉无比通畅，就像是在开拓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虫洞，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只有一往无前，越冲越快。
    就连时间与感受也都已经模糊，好似是灵魂正如火箭般冲向宇宙，李清明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站在某个地方。
    突然，前方开阔了，再没什么阻拦。
    好像来到了一个充满能量的地方。
    虫洞的终点……
    李清明想试着再去感受，继续向前，可任他灵感如何游弋，却再也用不出力来。
    就好像一股水注入了大海，从此便再没有这股水了。
    因为它已成大海。
    于这彻底的消解中，李清明他逐渐向回沉去，又或是浮起，如一个潜水者般，自能量的深海中浮起。
    他并不知道的是，一旁的简飞瘫坐在椅子上。
    2星品质，宝具完成。
    再看能量块，已只剩不到一半的大小。
    316克。
    他十分确信，能量块减少了316克。
    自己可是在二阶顶峰才搞出的这种程度的作品……
    此刻他完全理解了，为什么一个学院尖兵能有如此高等级的情报级别，又为什么能三言两语几个动作就获得了沈剑的青睐。
    果然，我就是个凡人……只是赶巧上了工匠之路罢了。
    这条路，根本就是因为这种人才存在的……
    简飞终才擦了把汗，有点颤声地问道：“感觉……如何？可以放手了……”
    李清明却并没有回答，仍旧闭目一动不动。
    “嗯？应该回来了啊！”简飞匆匆起身道，“李清明？x？林焕？”
    依旧没有应答。
    这让简飞再次倒抽了口凉气。
    不会是……直接……
    ……
    李清明浮上能量之海，本以为自己会回到现实，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操作车间内。
    到处都是工具，材料，金属和模型。
    一个头发不多，面相敦实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操作台前，用扳手和锤头，小心地打造着一对金属臂套。
    见有客人到访，男人微微抬头，满是油渍的脸上露出了憨笑：“有了这个，就能更好地保护他们了。”
    “是你……”李清明悠悠上前，小心地走向工匠。
    一定就是他了，身披外套时的那个金属人……
    但那……大概是后来的他。
    然而这位憨厚的工匠却似乎并没听到他的话，只是默默将一对金属套臂，满心向往地举起：“哨卫，向导和我，我们逃离了故事……”
    说完，工匠已行至李清明面前，咔咔两声，将一对臂套亲手扣在了李清明的双臂上，随后在李清明肩头重重一拍。
    “捍卫，我们永远的幸福，在kadath！”
    kadath……
    李清明恍惚之间，面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他继续上浮。
    “kadath……”
    当他再次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才意识到已经已经回到了现实，站在那个操作台前，简飞则正手忙脚乱地将体征监控环套在他的手腕上。
    眼见李清明呆呆睁眼，简飞才惊问道：“回来了？”
    “嗯。”
    “你刚才说卡什么？？”
    “你保密级别太低。”
    “…………”
    李清明舒了口气，摘下了腕上的手环，坐回了后面的椅子。
    “是有点累啊。”
    “…………”简飞硬咽了口吐沫问道，“这，不止是累的问题了吧……刚刚你该不会是……看到了起源故事？？”
    “那叫起源故事么？”李清明恍惚着抬起双臂道，“一个工匠为我扣上了钢臂，之前身披外套的时候也出现过类似的事……”
    “卧槽……果然……”简飞狰目道，“你进阶了……而且是工匠亲手为你戴上了饰品……钢臂……妈的第一次合成就进阶了……你他妈这是憋了多久啊！”
    “不是早就说过了。”李清明认真点头道，“别小看手工社核心成员。”
    “手工社？？您那是什么手工社？？黑工匠的地下工厂吗？”简飞抱头道，“不仅如此，还得到了原初角色的垂青……妈的你这个疯子！”
    “原初角色？”
    “就是最初的工匠，那并不是个具体的人，而是在秘境起源故事中的存在。”简飞一个劲儿地比划起来，“少数与角色契合度极高的人，会在身披外套或进阶时得到原初角色的垂青，获取一段原始秘境的起源故事，那些都是琐碎的记忆，没人知道这些故事有什么用，已知的最大收益是可以进阶时省去晋升饰品，该进阶的时候自然就会进阶。”
    “所以我现在是二阶钢臂了？”李清明敲了敲胳膊道，“也没觉得硬多少。”
    “至少子弹已经打不穿了。”简飞振振点头道，“你这个情况太极端了，最好先别往外说，想好了怎么办再做决定，不然我怕机关拿你当战略物资层层保护起来，那就再没什么自由可言了。”
    “不会的，我有更大的价值。”
    “艹，这表情好让人生气。”简飞咬牙摇头道，“反正我也不会往外说的，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好好补充灵感，我们也都冷静一下……”
    “不继续合成了？”李清明看着一屋子小黑箱道，“才刚来感觉。”
    “合个屁！！”简飞指着操作台上的手弩道，“这可是二星宝具，你灵感已经见底了，理智也撑不住了！”
    “稍等我感受一下。”李清明默默按了按额头，检视起状态。
    【职阶：1铁手→2钢臂】
    【强度：71→84】
    【灵感：155/155→98/176】
    【理智：？？？】
    “没看到底，应该还够用。”李清明抬头道，“刚才那样的宝具，差不多可以再来两个。”
    “…………”简飞僵了片刻，突然问道，“3274乘以972？”
    这有点难算，李清明也是足足耽误了七秒才给出结果：“3182328。”
    “我客厅沙发的颜色？”简飞又问道。
    “褐色。”
    “林焕是不是天下第一可爱？”
    “……”
    “好吧，理智还真没问题……”简飞这才又擦了把汗，转望向桌面那一小坨能量块，“可就算你还有能耐，能量块也已经不够用了啊。”
    “你不是说管够？”
    “……”
    “还有，这就是高强度？”
    “你给我……差不多得了。”简飞撑在操作台前，逐渐狠声道，“做出这种级别的宝具时，我可是分了两次，总计消耗了超过170灵感的，你这么强装很没意思……”
    “不要浪费时间。”李清明点了点手表道，“指导时间1个小时，还有49分钟，快些取能量块和更好的基质给我。”
    “……好好好。”简飞痛定思痛，痛下决心道，“你不怕死非要来，咱们不如加个杠杆，如果你等等再成功合成一个2星及以上宝具，我明天就再指导你一个小时，和今天同样的规格；如果你失败了，就……嗯……免费帮我测试10个小时的模拟舱，如何？”
    “我说了，讨厌对赌。”
    “好，那接下来50分钟我们讲理论。”
    李清明不得不仔细权衡了一下，好像测试模拟舱也不算坏事。
    “最后一次。”他终是点头道，“不许再加杠杆了。”
    “必须不加，保证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