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在钱塘江畔的青春 - 第160章 毕业了，让青春继续

    我送走了所有和我一样毕业的朋友，现在我也该要走了，因为学校在四点前要对毕业生封寝了。倘若我再不走，宿舍楼下看门的大爷也该拿扫把赶我走了，到时候即使我用再多的烟贿赂他，也无济于事了。
    大学里有太多的舍不得，有太多的留恋，又或许留恋的并不是这里的生活，而是留恋这里的每一份感情，那些人、那些事。从此以后，在这里的一切都将成为回忆，现在和过去都将成为曾经。曾经笑语连篇、烟头满地的寝室，曾经人流拥挤、怨声载道的食堂，曾经美女如云、鸦雀无声的图书馆，曾经枯燥乏味、埋头大睡的课堂，曾经动张西望、惊心动魄的考场，曾经花前柳下、情话连绵的人工湖畔，曾经潇洒奔腾、激情四溢的绿茵球场，曾经绿茵球场上空的那片蓝天，曾经的荒唐颓废和玩世不恭，曾经一切的一切……
    曾经的一幕幕浮现眼前，有欢笑、有悲伤、有无奈、有荒唐，回味其中百感交加、错综复杂，如千丝万屡缠绕在一起，不能一一分离，夹杂着一丝幸福、喜悦、美好，而现在更多的是失落、悔恨、感伤。人们总是回首往事而感伤，渴望未来而憧憬。把握眼前拥有的一切最为实际，时光一过不再有，失去的不再回来，不要留下太多的悔恨和遗憾。
    一年、三年、甚至十年以后，在工作的遐余之际，西装革领坐在办公室里，仰望天花板或许还会想起曾经的一切。指间的香烟慢慢烧尽烫到指尖，回过神来，多愁善感的眼泪或许又会不禁偷偷地湿润眼睛。
    我拉起装满球服的行李箱，走出寝室那一刹那，胸口突然猛的一震，鼻子酸了，泪水不争气的要爬出眼眶，我用力的忍住不让它流下来。我回头再次望了望整个寝室，这里每样东西都像活字印刷一样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哪怕是墙角那只与我们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蜘蛛也不例外，尽管以前对它是那么的痛恨。
    走了，都走了，一切就像和来的时候一样。男儿有泪不轻淌，只是未到伤心处。
    泪水已经顺着脸颊落下来。我走出寝室，轻轻地把门关上，里面恢复了安静。从他关上门那一刻起，寝室里面的时间将永远停止，里面的一切都不会再改变，直到新的学生入住为止。
    来时四张空无一物的床铺，干干净净的地面。去时依旧留下了四张空荡荡的床铺，只是地面上多了许多东西。阳台上的臭球鞋犹如活化石般见证过我门辉煌时刻，记录下了我们的每一句笑语。没错，地面上的垃圾也已不再单纯是垃圾，每样东西都是曾经留下的回忆，哪怕就是那一团被揉的皱巴巴的纸团，都记录下属于我们的欢乐和悲伤。
    走下宿舍，我给宿舍楼下的老头递了根烟，他像往常一样欣然接受。我走出宿舍的时候，老头拍拍我的肩膀，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小伙子，出去以后好好做人。”我当时还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以为这只是离别前老头子对我的祝福。当我踏出宿舍大门以后，我越想越觉得老头子的话悬乎，什么叫以后好好做人？给我一种感，之前自己没有能好好做人，犯事入狱了，如今重获自由，看守所的警察语重心长地对我的嘱咐。
    我想着想着就想回头向老头子讨个说法，当我查看手机时间却已过四点，只得就此作罢。因为四点以后，我就不再是大学生了。
    终究还是要毕业，再也没机会逃课了，也不用担心挂科了，不用再逼迫自己坐在无聊乏味的教室里了。桌椅之间‘霹雳啪啦’的嘈杂声以后也不见了，谈笑时你妈他妈，以及骂男人女人生殖器官的粗话都能混成一团的鸟语也没了。套子、扑克、烟，一个不一样的女人、一群疯子、一批烟民，没了、过了、走了……
    大学是个令人神往、思念的烂地方，是个舒适的集中营。以前觉得大学是地狱，现在要出来了，我又想下地狱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不及享受，就要离开了。
    走出校门，我以后就必须要做一个有责任的人了。曾经的一切回忆，今后只能在照片上想起，在电话上说起。未来，如果我继续精神正常，无做和尚的冲动，我也会娶妻生子为人夫父了。我要为老婆本、孩子的尿布费奶粉钱，父母的赡养费，全家的柴米油盐，自己的烟酒钱，忙到腰弯趴下，死而后已。而在这之前，我只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在成长中消耗自己的青春，除了精神和智商正常以外，基本上就是废物。此时，当我要自力更生时，却发现自己一无是处。
    以前我们玩世不恭，还能对着别人吹着牛说：“像我这等英俊里拖着冷酷，冷酷中带着潇洒，潇洒中含着稳重，上得了天堂下得了厨房，能吹能侃能抽能喝能玩的二十一世纪复合型人才，谁丫放弃我就是谁丫的损失。”现在我却只能自我嘲笑，像我这种长的尖嘴猴腮，细小的脖子上顶着一颗猥琐的夜壶，就算天上掉馅饼也应该砸不到我头上。于是告诫自己，一定要昂首挺胸着去奋斗，可当摸摸自己平坦不凸的胸口时，心想他大爷的，连胸都没有，怎么挺啊。
    独自站在桥头的公交站牌下，路旁的车水马龙已与我无关，路人的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中找不到我以往熟悉的面孔。这个公交站牌曾经迎接过多少新生的到来，又送走多少毕业生的离去，我想连它自己都记不清了。
    刘颖知道我是今天离校，给我打来电话。
    “离开学校了吗？”
    “离开了，在桥头公交站里等车，心里不是滋味，很难受。”
    “难受是肯定的。”刘颖说，“有人送你吗？”
    “有，我是班级最后一个走的，球队有个低年级的学弟说要过来送我。”我说，“回去还好吗？”
    “不好，昨天晚上梦见你了，醒来的时候眼角和枕头湿了。”
    “傻瓜，开心点。”
    一个足球队的大三学弟知道我要走了，从课堂上逃出来送我。他来了，我暂时先挂断刘颖的电话。
    “这就走了？”他问。
    “嗯，走了。”
    “兄弟，以后有空再回来一起踢球，一起抽烟喝酒。”
    “有机会会回来的。”
    “工作了多赚点钱，以后回学校就得你请客了。”
    “嗯，行，那你每天晚上多念几小时的经为我祈祷，让天上各路神仙多多保佑我。”
    公交车来了，上车的时候我们用男生们独特的语言击掌相握，我们握住了我们的友谊，并印在了心里。我说完“再见”并踏上公交车，努力地朝他挥手，今朝一别各东西，告别过去，告别往昔。车启动了，离开了学校，向前驶去。我看着车窗外那个无数次进出的校门，用手捂着嘴巴，强忍着心里的难受。
    再见？但愿如此吧，不知道真正再见又会是何时。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明年，或许是十年后，或许这辈子也没机会了。
    时间留不住我，我也留不住时间。时间这条大河，冲走了回忆，又带来未来。但是一切都会稍纵即逝，成为过往云烟。回头看看来时走过的路，往事如风。走出校园，踏入社会，遥望前程，却似梦朦胧。脚下冰冷的水泥路不知道通向何方，只剩噼啪的脚步声回荡在城市寂寞的街角。
    往事非浮云，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