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纸斜行闲作草 - 第十三章 得到一名小丫鬟

    张栎予见那少女哭的梨花带雨，便柔声道：“起来吧，没事了。”
    那少女抽噎着点头，站起身对张栎予行了一礼，然后慌慌张张地跑开了，张栎予看着少女的背影，无奈地笑着摇头。
    颜澪这时候才慢悠悠走过来道：“一贯钱救了一名小娘子，没有期待中的感激涕零，没有纯情表白，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张栎予斜睨一眼道：“你现在怎么功利心这么强？付出一定要追求回报吗？”
    颜澪故作吃惊道：“哎呦？不要回报？想不到赫赫有名的‘铁算盘’竟然也有这么无私的时候？”
    “铁算盘”是张栎予的绰号，因他办事时铁面无私，凡事都会在心中盘算清楚得失，从不出错，所以得了这么个绰号。张栎予听出了颜澪的打趣，于是笑着回击道：“是呀是呀，我哪有‘唇齿剑’那么冷血无情啊？”
    “唇齿剑”就是颜澪的绰号了，因为颜澪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常常让人哑口无言，甚至情绪崩溃。颜澪笑了笑道：“走吧，回去休息。”
    二人回小摊结账，然后向客栈走去，谁知没走多远，竟然又发现前方有人围观，走近一看竟然又是一位少女被一名摊贩抓住，大声嚷着抓小贼。
    二人仔细观瞧后对视一眼，发现正是刚才被张栎予解围的那位少女，看来她并不是可怜之人，而是骗财偷物的小贼。
    张栎予眼珠一转，嘿嘿一笑，和颜澪低声说了几句。颜澪嘴角浮起一丝坏笑道：“不好吧？只是个姑娘哎。”
    张栎予没好气道：“按理来说，她欠我一贯钱。”说完就挤进人群。颜澪笑着绕到另一边，然后抱臂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等着热闹发生。
    张栎予来到小摊身边耳语一番，小贩就松开了手，张栎予拿出几文钱交给他，然后低头看着少女道：“这位姑娘请了，请借一步说话。”
    那少女抬头看了看张栎予，认出他是刚才为自己解围的，想不到这次又是他，抽噎着站起身，神情紧张看着张栎予。
    张栎予笑着道：“目前为止，你欠我一贯零五文钱，是不是该还钱了？”
    少女闻言怯生生道：“我没钱，等我卖了东西，就还你。”
    张栎予道：“可以，但是我不信任你，把你要卖的东西给我，就算抵债了。”说完摊开一只手放在少女面前。
    少女闻言转身就要跑，张栎予突然道：“你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我抓住，到时候闲汉小贩皆会为我作证，我只需要将你送到县衙就行了，而且你要卖的东西会归我。”
    少女慌张道：“你……你敢……”
    张栎予笑着道：“为何不敢？”然后歪头对颜澪喊道：“喂！边上站着的那位！别看热闹了，把这小娘子送衙门去。”
    颜澪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道：“人是你抓的，欠的也是你的钱，她要是跑我帮你抓回来，不过我劝你考虑一下。”
    张栎予不解道：“考虑什么？”
    颜澪上下打量少女一番道：“看这小娘子相貌不错，身材嘛……也还可以，卖了吧。”
    张栎予故作恍然大悟道：“还是你厉害，不但抵债，还能赚一笔。”
    少女听他二人转瞬间就要把自己卖掉，更加惊慌，抽噎着道：“光天化日……”
    颜澪插嘴道：“现在是黑天。”
    “……你们竟然当街掳人。”
    “没有掳人，我们碰都没碰你。”
    “……贩卖人口，逼良为娼。”
    “也没有，而且我们觉得你是贼偷。”
    “我不是贼偷。”
    “不是贼偷？那你偷小贩的东西？”
    “我饿了。”
    “那我们不管，你现在欠我们钱，见官还是还钱，选一个吧。不过我觉得卖了更好。”
    少女哭着说一句，颜澪马上回一句，见少女哭的上不来气，张栎予渐渐有些不忍，于是示意颜澪见好就收，颜澪只好闭嘴不言，继续抱臂站在一边。
    张栎予问道：“那你说说，你骗闲汉，偷吃食，是为了什么？看你衣着也不像贫困人家。”
    少女一边哭一边说，虽然断断续续，但张栎予还是听明白了。
    这少女是一名商户家里的丫鬟，服侍家里的四姑娘。四姑娘今年十八岁了，早些年许过人家，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婚事作罢，拖到今年才找到合适的人家，只是四姑娘不愿意，连夜跑了出来。
    接下来狗血的剧情出现了，懵懂无知的富家小姐带着丫鬟一路跑，半路遇到流氓，虽然被好心人你相救，但受了委屈便想回家。进了城钱被人骗光了，无可奈何只能典卖东西，谁知道典卖换的银钱太少，小丫鬟不满意，出了门就被闲汉纠缠，好不容易脱了身，路过小摊就饿了，身上没钱就偷了几张饼，结果又被抓了。
    颜澪撇撇嘴道：“别信她的，小骗子满嘴谎话。”
    小丫鬟抽噎指着颜澪道：“你……你是坏人……”
    颜澪嘿嘿一笑：“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小丫鬟满脸惊恐地摇了摇头。颜澪邪笑着道：“我就是‘唇齿剑’，我什么人没见过？你的谎话我早就猜透了。”
    小丫鬟眨了眨眼，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仔细回忆后突然长大嘴巴：“你是‘唇齿剑’？”
    颜澪道：“你也可以找出来第二个，让我见见是谁和我齐名？”
    小丫鬟扭头看向张栎予道：“那你是‘铁算盘’？”
    张栎予笑道：“哎呀，我们两个现在这么有名呀？”
    小丫鬟点点头道：“听说你们两个很厉害，走南闯北，白手起家，交际广泛，仗义疏财。”
    颜澪道：“停停停，你说的都是谣传，我们是出了名的坏人。”
    张栎予不满道：“你是坏人，我可不是。”
    颜澪歪着头道：“你凭什么不是？”
    张栎予指着小丫鬟得意道：“这位小娘子说的，你不是好人。”
    颜澪恶狠狠瞪着小丫鬟，小丫鬟吓得退后几步道：“我……我……”
    张栎予站在一旁看热闹，见颜澪一个劲欺负小丫鬟，好几次又把小丫鬟吓哭了，终于不耐烦道：“你也算个人物了，欺负个小丫鬟干什么？”
    颜澪这才收了恶人表情，笑着道：“这不是为了让她知道世事险恶嘛。”
    张栎予对着抹眼泪的丫鬟道：“你饿了吧，那让欺负你的人请你吃饭吧。”
    小丫鬟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张栎予便对着路边的一家面食店喊道：“一碗面，几碟小菜。”
    听到伙计吆喝着唱名，小丫鬟这才反应过来，跟着颜澪和张栎予在路边坐下。伙计很快端上了小菜，不一会又端上一碗热汤面。
    颜澪又要了些茶汤，一起付了帐，小丫鬟见此便放心地大口吃了起来。
    颜澪见不远处有人卖木鸟，于是悄悄递给张栎予一个眼神，买了只木鸟回来，嘴里一边学者鸟鸣，一边摆弄着木鸟。
    旁人看来只知道颜澪在秀口技，但是张栎予知道颜澪这是用密语和自己交谈，于是敲着桌子，用敲击声回答。
    颜澪问道：“为何帮小丫鬟。”
    张栎予回答：“看着可怜。”
    颜澪问道：“不怕是骗子？”
    张栎予回答：“跟着，看看是不是真有四姑娘。”
    颜澪问道：“多叫几人过来？”
    张栎予回答：“胆子这么小了？”
    颜澪随即用一阵清脆婉转地鸟鸣回应，小丫鬟听的有趣，笑眯眯夸赞颜澪好厉害。张栎予便对小丫鬟道：“吃饱了，带我们去拜见一下你家姑娘行吗？”
    小丫鬟马上戒备道：“你们要干什么？”
    张栎予笑着安慰道：“我们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没准认识你家官人呢，既然你们要回家，我们可以护送你们一程。”
    小丫鬟不可思议看了看张栎予，又看了看颜澪，见他们不像有歹意，但是唇齿剑和铁算盘现在名气正盛，也不得不防有人冒充。
    小丫鬟道：“你们真的是唇齿剑和铁算盘？”
    颜澪笑道：“你知道他们的名讳吗？”
    小丫鬟摇了摇头，张栎予无奈一笑，招了招手对食店的伙计道：“这位小哥，向你打听些事。”
    那伙计二十几岁的年纪，闻言过来笑着道：“小郎君请问。”
    张栎予问道：“你可曾听说过一人，绰号叫铁算盘？”
    那伙计道：“铁算盘呐，那可是这几年少有的少年英才，也是咱们河北道的人物啊，和唇齿剑一起白手起家，闯荡江南江北各州县，而且才貌双全，忠义无双，正是风头正盛的人物啊。”
    张栎予笑着道：“那你可知道他们的姓名？”
    那伙计得意洋洋道：“这是自然，他们二人的名讳早就在商人中传遍了，唇齿剑姓颜名澪，铁算盘姓张名栎予。”
    张栎予闻言将怀中路引取出，打开后放在小丫鬟面前道：“认字吗？”
    小丫鬟一边看，一边读道：“张、栎，予。”接着欢喜喊道：“你真是铁算盘？”
    颜澪撇撇嘴道：“要不要这么张扬？你这是什么章程？”
    张栎予道：“咱们这么有名了，干嘛还低调啊？”
    颜澪道：“树大招风，少惹些麻烦不好吗？”
    张栎予道：“何必在乎那些，麻烦来了一起解决就是。”
    颜澪无奈地点点头，摆摆手示意张栎予你看着办。小丫鬟确认了二人身份，于是便领着二人走进小巷来到一处小院外，在门口时小丫鬟先进院内，颜澪和张栎予便在院门外等候。
    颜澪不解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去招惹事情，然后让我和你一起解决。”
    张栎予没皮没脸道：“谁让我和你是刀山火海闯出来地兄弟。”
    颜澪气笑道：“话是没错，不过这次是不是有些冒失了。”
    张栎予道：“你没听那小丫鬟说她家主公是商人吗？帮他护送女儿会不会感谢我们？”
    颜澪不解道：“或许会吧。”
    张栎予道：“那感谢之后，是不是就算熟人了？”
    颜澪点点头，似乎猜到了张栎予要做什么。
    张栎予接着嘿嘿一笑：“那岂不是多了一个客户？”
    颜澪恍然大悟道：“生意？”
    张栎予点点头，挑了挑眉道：“生意。”
    颜澪便不说话了，若论心中盘算自己是不如张栎予的，所以他有什么计划自己不会干预，只需要配合就好，当然如果计划不完美，出了差错，颜澪也会拖着张栎予一起下水。
    过了一阵子，只听得脚步声，然后院门打开，小丫鬟探出身子，见二人还在门口，于是轻声喊道：“四姑娘，他们还在呢。”
    颜澪和张栎予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粉色长杉的年轻女孩从院中走出，对颜澪和张栎予行礼道：“见过二位郎君。”
    二人急忙还礼道：“这位姑娘请了，徒有虚名而已。”
    那女孩道：“二位赫赫英名，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从没见过，不知如何确定二位身份。”
    张栎予道：“适才你家丫鬟见过我的路引了。”
    那女孩沉默片刻道：“路引也可以作假，或是从别处的来。”
    张栎予闻言一愣道：“姑娘这是何意？”
    颜澪靠着墙噗嗤一笑道：“她的意思是，咱们是假冒的。”
    张栎予板着脸道：“伪造盗窃路引，仗一百，发配一千里，别说有衙门登记，路引上也是有衙门公章的。既然姑娘如此说，那我二人便告辞了。”
    颜澪打着哈欠道：“走吧，回去睡觉。”
    二人转瞬便走出小巷，丫鬟急道：“姑娘，不能让他们走。”
    那女孩摇摇头道：“若是真的，就不怕查，如果不是心虚怎么会走？看来你看到的定是假的。”
    谁知巷口突然传来声音道：“是真是假，你也无权查看路引，要看也应我们主动给，而不应该是你主动要。而你尚且没看就觉得我二人造假蒙骗，离开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你的无礼。”
    那女子寻声看去，只见张栎予和颜澪站在巷口，倚着墙吃着刚买的果干。一整天不曾吃饭的她，顿时感觉饥肠辘辘。
    颜澪笑着道：“哎，对了，你的丫鬟可是吃过了。”
    那女孩回头瞪着丫鬟，丫鬟怯生生退后一步道：“奴婢……”
    张栎予吃着果干，含糊不清道：“另外，你家丫鬟欠我一贯零五文钱。”
    那女孩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见那丫鬟点了点头，女孩叹了口气道：“多谢二位郎君，只是我们现在没钱，但可以写下欠条，等我们回家必然归还。”
    颜澪头也不抬，一边挑选果干，一边道：“我们凭什么信你？”
    女孩犹豫一下道：“我可以写下欠条，我……我是恒州商户的女儿。”
    张栎予笑了笑道：“第一，你的身份我们不信，第二，我这位兄弟听到恒州就心烦。很不巧，你需要现在还钱，不然，我们去见官。”
    颜澪不耐烦道：“行啦行啦，客气什么，喂，用你的丫鬟抵债吧。”
    小丫鬟闻言惊慌失措看着女孩，一个劲地求饶，女孩迟疑片刻道：“行，但是不能用来抵债，我将雪梨卖给你们。”
    不止小丫鬟，就连张栎予和颜澪都是一愣，颜澪不过是随口胡说，想不到这个女孩竟然一口答应。但二人这种场面见得多了，颜澪便道：“可以，报个价。”
    女孩道：“十五贯。”
    颜澪道：“不值，最多两贯。”
    女孩道：“十贯。”
    颜澪没好气道：“两贯，不同意的话……”指了指张栎予道：“他去报官，我在这看着你们，等去了衙门你连两贯都没有。”
    那女孩见张栎予吃光了手中的果干，拍拍手就准备离开，急忙道：“好，两贯就两贯。”
    颜澪嘀咕一声：“小小年纪就这么冷血，不值得可怜，生意的事别考虑了。”
    张栎予“嗯”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冷冷道：“取纸笔。”
    那女孩转身走进屋子，小丫鬟雪梨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哭着道：“姑娘……”
    只见那女孩冷着脸走出来，然后借着附近灯光，提笔写下一纸契约，递给张栎予。全程没有看雪梨，也没有说话。
    张栎予看都没看，将契约直接撕碎，那女孩不解道：“你这是何意？”
    张栎予道：“冷血无情之人，写的契约我不签。”
    颜澪道：“二郎，你写一份契约。”又对女孩道：“你把雪梨的身契给我。”
    那女孩道：“她的身契我怎么会带在身上？”
    颜澪有些发怒，指着雪梨对女孩喝道：“没有身契，你就带着她到处跑？一旦被发现你可知道她的下场？”
    女孩被颜澪喝的浑身一抖，然后将张栎予写的契约拍在女孩面前道：“签字。”
    女孩手有些发抖的拿起笔，然后看了一遍契约，见上面写明了颜澪以两贯买下雪梨，犹豫了片刻，女孩签下自己名字。
    颜澪看也没看，直接取出印章，盖在契约上。一式两份，收好自己那份塞进怀中。
    然后取出三贯钱，将两贯啪的扔在女孩面前，然后对雪梨道：“和我走吧，你现在是我的丫鬟了。”
    又把一贯钱扔给张栎予：“不能让你亏了。雪梨是我的人了。”
    张栎予也不矫情，一码归一码，收好钱便和颜澪头也不回，带着雪梨一起走出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