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已久的真实 - 第八章 冬夜听故事

    从医院出来的滕对于初次流产并没有什么经验，她和王二愣打了辆出租车，那时正处夏季，天气炎热，车窗都是开着的。回到家里，王二愣又去上班了，没有人照顾她，于是滕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妈接到电话第二天就坐了五小时的大巴车来到了滕所在的城市。当时滕开心极了，只穿了件吊带睡衣，打开窗户冲着楼下的妈妈招手大喊。妈妈一脸严肃地站在楼下仰头说：“赶紧把窗户关住！”
    一进门母亲就劈头盖脸地骂了滕一顿：“你这孩子啥也不懂，怎么还敢开窗户。你看看怎么穿了这么点衣服！”母亲大人边骂边迅速从衣柜里为她找了一身长衣裤。滕当时的状态很懵，因为在医院做完流产手术之后她问过医生，有无注意事项，医生的回答是没有。
    母亲还是尽心伺候了滕一个月，每天早晨母亲都会去楼下溜达一会儿，滕知道母亲是给父亲打电话发牢骚去了。月末的一天晚上，母亲在另一间卧室里开灯到很晚，虽然门关着，但是依然能感觉到母亲在里面来回行走。
    滕知道母亲为了照顾她，呆了一个月，想必母亲心里很憋屈。第二天早晨，母亲穿着高跟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仅如此，还面部冰冷，一口一口将口中的痰吐在了地板上。滕看到母亲的这般状态，意识到应该让她回家了。于是刚刚恢复一个月的滕，虽然当时是炎热的夏季，但她还是穿着长衣裤和王二愣出去给母亲买礼物去了。滕身体虚弱满身虚汗，为了能给自己的母亲买件礼物，她硬是逛遍了自己所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终于在一家专卖店里给母亲选了一双露脚面好看的低跟皮鞋。她拎着精心挑选的鞋子回家，将鞋子递给母亲，本来冷若冰霜的母亲，脸上顿时笑开了一朵花儿。母亲这才开心地回家去了。
    亲人远去，刚刚恢复身体的滕心里依然凉凉的。虽然名义上有丈夫，但愈发感觉到这座城市的陌生。没过多久，王二愣托人给她找了份饭店的工作。对于从学校教师岗位走出的滕是有些不适应，但身处异乡也就随意打发时间了。
    滕的办公室是在饭店一进门，总经理办公室的隔壁，那里放着一台电脑，她的对面是一位戴着眼镜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老太太经常垂下眼镜和滕说话。滕对于老太太的印象就是总在噼里啪啦地快速按着计算器。
    “滕，这是新出的菜名，你打印一下。”一位头上戴着高高白帽子胖胖的厨师长走进来说。
    滕接过手里的单子，看了一眼，说：“好的。”看着手里各种菜名，滕有些不知所措。她走出去找到了之前打单子的服务员小女孩儿，这位小女孩儿年龄不大，扎着丸子头，白嫩的脸上显示出令人羡慕的年龄，她穿着暗红色的职业套装，微笑着坐在电脑前打出了菜单。滕心里十分感谢这位在常人眼里本应该去上学的小姑娘。
    滕的工作除了打印菜单，还有其他一些杂事。和她办公室一帘之隔是总经理的办公室，总经理是南方人，个子低低的，脸有些圆，他经常撩起白色纱帘大喊一句：“滕，来，过来一下。”
    滕走过去。
    “你把这条毛巾洗一下。”微圆总经理拿起自己刚刚擦完汗的毛巾对滕说。
    滕接过毛巾向卫生间走去。
    时间长了，滕知道对面的办公室里坐着的不仅有总经理，还有一位个子瘦高的年轻女子，总是听说这位女子腰不好，能看到她椅背上软软的靠垫，听其他员工说这位高挑女子是总经理的妻子，但是据滕观察，虽然他两面对面坐着，但从来没发现这夫妻两说过一句话。当时滕就在心里想，“天哪，竟然还有这样的夫妻！”
    “滕，走了，吃饭去了。”一位穿着职业套装、嘴上抹着艳丽口红的美艳女子进来叫她。
    “好的。”滕跟随这位艳丽女子走进了饭店大厅。在一张坐着十几位佳丽的桌子边坐了下来。之所以说是“佳丽”，是因为确实是“佳丽”。因为这里是饭店，所以就少不了年轻的女子，能坐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人都是饭店的管理人员。而这些人员统一都是美丽的女人，都有着窈窕的身姿、姣好的面容，都统一穿着黑色职业套装，嘴上抹着十分耀眼的红色。当时滕觉得口红艳丽些还是很好看的，在她的眼里这十几位佳丽都十分诱人，尤其是其中几位三十岁的女人，更是气质极佳，举手投足都流露出那个年龄该有的气质。
    渐渐地滕发现这些容貌美丽的女人各有各的故事，印象最深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职业经理人，这位经理人看起来慈眉善目，她是在这个城市中为数不多手持职业经理证的人，她有个习惯就是每晚下班后步行回家。
    由于这位职业经理人回家的方向和滕一致，于是在一个冬日的夜晚她和滕一同走在夜色下，踏着下过雪的路面，这位职业经理人口里呵着热气、搓着手，缓缓地走着和滕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有老公、有儿子，儿子上初中，老公对我很好，性格温顺。但是我来这个单位，遇到了他。”这位职业经理人口中所说的他指的是饭店一个司机，其实这事滕早就听说了。
    “他脾气暴躁，经常拦截我，还时不时打我。”上了些年纪的职业经理人脸上的皱纹显示着经历过的沧桑。
    “你怎么不离开他？”滕当时特别自然地问道。
    “哎……”职业经理人长叹一声。接着无奈地说：“不是不想离开他，是离不开他，我说咱们想见面的时候就见一面，不想见面的时候就各自安排，可是他不听，经常强行拖拽我。他妈年龄那么大了都哭着和我说‘孩子，你走吧，离开他吧。’”看着职业经理人十分无奈的表情，滕对于这样的一种感情还是不理解。
    “我老公经常和我说‘你回来吧。’”职业经理人又开始说话了。沉默了几秒，又说：“回不去了……”
    夜色下，滕听着职业经理人发自内心的诉说沉思着向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