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之心 - 79、闪耀的张科（二）

    运球到前场，压节奏，等落位。陈驰观察着对方，脑海里思绪转动。
    “吴鑫学长，别过来！”他忽然高声喊道，未控球的那一只手使劲挥动，“你到旁边去！”
    吴鑫愣了愣，停住脚。原本跑位的路线被陈驰否定了，他只得缓慢地退开。
    “你是大一的吧。”康泽阳说道，“说话这么颐指气使，就不怕队里的大佬们集体针对你？”
    “别把我们球队想象成这种四分五裂……”
    “哦，是吗？罢训和队内冲突，与你们球队相关的这些传言可真的不少啊。”
    “哼，那几个讨厌的家伙已经不在了。”
    “所以，以你现在的语气来看，你们真的不是四分五裂吗？”
    陈驰有些犯晕。他中文不好，与对方进行这种逻辑混乱的诡辩只会扰乱他的思绪。他闭嘴不言，稍微往后退了半步。
    康泽阳忍不住“咦”了一声。
    巧合吗……他刚刚准备趁机逼抢，陈驰却依靠着退开的一小步，拉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要给控球队员施加更大的压力，顺便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一年级小子一点下马威。但陈驰不声不响得一退，就将这一切化解。
    陈驰朝另外一边挪开两步，然后把球传到右边。
    “张科！”他喊道，“交给你了。”
    康泽阳回头，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张科那一侧的球场已经被清空。另外8人拥挤在这一边，如古罗马斗兽场的看客。而那即将要生死相搏的角斗士，就是张科与肖奕海。
    刚才吴鑫的跑位差点将其他防守球员带过去，而且有可能阻住张科的进攻线路，怪不得陈驰会毫不客气地呼喝着，让他走开。
    “张科，你可别别让人失望啊。”陈驰叫道。
    毫无疑问，在内外线各组对线的组合中，张科和肖奕海的差距是最大的。而篮球比赛的各类战术与安排，无非就是各种制造与寻找错位与空位。对手包夹就会造成空位，内线大打小则是错位，当然拉出外线的小打大也是错位。自然——若是某一组对位实力相差巨大，那也是错位。
    一味单打虽然不可取，但适当的强吃错位点可以造成敌人防线崩溃的契机。
    张科轻轻哼了一声，心想这点事情不需要你专门叮嘱我。他抬头，看着肖奕海。这个大三的球员有些紧张，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防守姿势。双腿平行，双手张开，站在张科的面前。
    张科双手持球，左脚不动，右脚点出。简单的试探步。肖奕海的重心朝着自己的左后方微微移动，身子侧过来，左脚朝后方踏了半步。那一刹那，变成了左脚在后右脚在前的防守姿态。
    张科眼神一闪。
    原本只是轻轻点出的右脚却由虚变实，前掌重重地踏地，带动整个身子朝着左边冲了过去。他同时放球，转为运球状态，从自己的左边、亦即是肖奕海的右侧冲了过去！
    肖奕海急忙调整动作回追，但他只能看到的张科的后肩。他已经被甩开了。
    非常漂亮的三威胁起手式再转为突破，而且精准地打击对方的破绽。
    在进攻中，选择从防守球员踏前腿的方向进行突破是最好的，这是防守姿态决定的：若是从靠后腿的方向突破，防守球员只需要朝后方轻轻滑步，就能贴上进攻球员。可如果选择从踏前腿方向杀入，防守球员则必须进行一个半转身才能保持贴住进攻球员的姿势。篮球比赛，尤其是磨入小范围的阵地进攻时，那就得在狭缝之中寻求生存的空间，攻与防都是电光石火之间。这一个半转身，足以拉开攻防球员的差距。
    张科靠了一下肖奕海，向内侧跨出一大步，全身的肌肉矫健有力，彻底抢占了肖奕海的“跑道”。肖奕海没有办法了，他已经无法正常地回到防守位置，只能站在张科的身后，徒劳地目送张科杀向内线。
    马琪见势不妙，赶紧从被拉开的另一侧补了过来。所幸他虽然别拉开，但离禁区并不远，因为这是东湖学院的战术。双塔若是离开篮下威力则会减半，因此无论对手怎么调动，他们始终都在禁区附近游弋。
    张科毫不犹豫，冲向篮筐，起跳。
    “有意思！”马琪冷笑，同时跳了起来。
    这个替补上场的12号，竟然要正面挑战我？
    张科的身子有些侧飘。他尽可能朝外仰了出去，上半身以腰为轴朝后折叠，像是一把弓，在弓弦的作用下弯曲。托球的手是右手，左手则护在了胸前，格开马琪的手臂。自己的右手则伸直，仿佛自己的身体又往外延伸出了一部分似的。
    他与马琪擦身而过，马琪没能阻拦这个家伙。张科右手将球拨了出去，再度擦板得分。
    7：11.
    因为是全力将自己的身子甩出去，落地的时候张科失去了平衡。于是他顺势倒地，随着惯性滑出了底线。
    “科科，你没事吧！”
    “不要叫我科科！”张科一脸冷漠，绷着表情爬起来往回跑。
    真是够了，不明真相的人还会以为龙宇在学谷阿莫呢。
    不过幸好，现在人们还沉浸在他刚才漂亮的突破之中，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9分的差距瞬间就被追到只剩下4分，东湖学院的教练都有些坐不住了。
    孙瑾瑜则一直站在场边，冷静地看着场内发生的一切。看来张科的确正延续着上午的火热状态。要知道没有他，球队恐怕连过潜州大学这一关都会有些困难的吧。
    当一个球员打出了状态，他的手感会变得火热，信息得到提升，甚至平日里怎么也做不出来的技术动作也会变得得心应手起来。其实这种状态就是开启“zone”的雏形，是“领域技”最底层的支柱。可惜啊，为什么张科苏醒的偏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呢？如果是冈格尼尔啊阿喀琉斯之踵啊甚至妙尔尼尔啊之类的技能的话，这家伙恐怕毫无疑问会成为大学生篮坛天王巨星级别的了吧。
    不得不承认的是，“领域技”这种东西，真的决定了一个球员的上限。篮球发展至今，如果没有靠谱的领域技，那终其一生也就无法突破“巨星”的瓶颈。所以从一定意义上来讲，杨益说这三个小卒子是“废材三人组”是有道理的。
    不过，仅从这场比赛来看，正如陈驰之前一针见血指出的那样，肖奕海很难对张科造成什么麻烦。等张科完全打开了，就更加如此了。
    对面不会坐以待毙……也许很快就会布置夹击了吧。
    东湖学院的进攻再次以失败而告终。依然是蓝源的强打，可这一次龙宇竟然收敛了领域，光凭自身力量与之对抗。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蓝源不免心存疑虑，手上一滑，投篮竟然再度落空了。
    这是不可思议的。因为在外人看来，蓝源这两次进攻应该并没有被造成什么麻烦，怎么突然下就接连失手呢？
    “你今天状态有点不对啊。”马琪说。
    “不……”蓝源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奇怪了……难道真的是我的幻觉？”
    蓝源连续失手，而且江州财经大学坚定地不包夹，使得东湖学院的战术有些打不开。孙瑾瑜心想，或许再过几个回合，对方连进攻也得做调整了吧。
    龙宇在蓝源和马琪之间抢到篮板球，长传，准确地找到了张科，发动快攻。
    他不是一个好的传球手与策应球员，但只要和张科同时在场，似乎就能发挥出更多的东西。他与张科之间的默契犹如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灵感应。
    他记得，当他们都还年幼，面对力量技巧和年龄都优于他们的对手时——
    “怎么办表哥，我们不可能正面硬碰硬击败他们的。”
    “有没有其他办法呢……比如，我们打游击战？趁着他们来不及防守用快攻得分？”
    “好主意。可是表哥，你能抢到篮板，并且第一时间传给我吗？”
    年幼的龙宇看着年幼的张科，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别人把沉甸甸的信任放上来。
    “当然可以。相信我。”
    然后便是对手投篮，不中，而龙宇被两个人夹在了中间。那个时候龙宇算发育比较早个子比较高的，但瘦弱的他在力量上无法与对手相比。他拼了命，几乎是从对手的肘子底下抢过篮板，然后用尽全力将篮球高高地扔出去。
    出球的瞬间，不知道绊在谁的脚上，踉跄了一步栽了下去。劣质的水泥场地尘土飞扬，呛人的灰尘在鼻尖萦绕。
    可这个球传得很高，越过所有人的头顶。小小的张科伸手接住了它，冲击力甚至压得他瘦弱的胳膊一阵疼痛，但他抱紧了不撒手，因为前方已经没人了，因为这是表哥好不容易才抢来的机会。
    上篮，得分，他兴奋地跑回己方半场。龙宇刚好站了起来，眼角有一点淤青，这是刚才撞在别人手肘上留下的痕迹。脸颊灰扑扑的，手臂还被擦破了一条口子。可是他开心得笑了，冲张科挥手——
    “我说了，相信我就好了。”
    张科点头：“我不会辜负你的希望的——传球给我，我就能得分！”
    时光流转。高中他们不在一所学校，而大学一开始双方都因为各自的原因没有加入校队。原以为再难有这种配合了，可机缘巧合之下，竟也能上演“昨日重现”。
    传给我，就能够得分！
    张科看着前方——每次接到龙宇的传球，仿佛都有一种使命感。就如他相信龙宇一定会适时把球交给他，同时他也知道，龙宇也相信他一定能得分。
    这一次，虽说是快攻，但对方肖奕海和杨风铃双人回防。要想强攻，面对的就是两人包夹。
    但他不想停下来，不想在这个时候退缩。他只在原地停了半秒，便忽然沉肩加速，朝右边跨步，竟是要贴着肖奕海强行突破。
    他的重心沉得太低了，头几乎已经在肖奕海胸部朝下的位置。他跨出的第一步也超出了肖奕海的反应，立刻就到了与之平肩的位置。张科奋力顶开对手，继续运球向前。
    虽说是双人包夹，但肖奕海在自己右边而杨风铃是在自己左边。这就意味着选择这个突破路线时，杨风铃是被肖奕海挡住了的，依旧是一对一的对抗。肖奕海失误的地方就在于他给自己的左边留下了太大的空隙，以至于张科完全可以选择无视包夹而强制超车。
    张科杀至篮下，这时候杨风铃才终于找到良好的防守位置。他在篮下站定，再度与肖奕海形成包夹的局面。谁料张科突然停步，双手收球，左脚为轴心，竟然从杨风铃与肖奕海来不及“关门”的中间，用转身钻了过来！
    这个动作够惊险，旁人看来，仿佛他慢上半拍就会被两名防守球员当夹心饼干困在中间。在这个过程中，肖奕海撞上张科让他略微失衡，杨风铃也打在了张科的手腕上。裁判哨响的瞬间，张科一跃而起，将手中的球砸向了篮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