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水为衣文集 - 落花

    这是属于初秋的一场雨，淅淅沥沥，纷纷洒洒，却也带着淡淡的凄冷和清凉。也许是雨天的缘故，出行的人少了，车也少了，四下里便显得格外的安静。
    我本是撑着伞的，一路听着雨点打在伞上而发出的稀疏声，走得匆匆忙忙，至于身边路过一个什么人，经过一辆什么车，这是丝毫也不注意的。然而，一片的金黄色的小花印入了眼帘，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走近，却又很仔细地观看了起来。
    那是一种极小的花，三四个小花瓣便凑成一个轻轻巧巧的小铃铛，加上还未掉落的红色小花蒂，显得娇小可爱。每一朵花看起来都那么相像，然而每一朵却又都存在着细微的差异，或大或小，或盛或衰，于均匀的金黄含蓄的透着彼此不同的美丽。没有丝毫的香味，这些小花似乎不太喜欢张扬，她们只随风飘落，干脆利落的铺满了一大片的水泥路，那样的均匀、和谐，让人看不出一丝的破绽。
    没有人猜得出她们的心事，也没有人读得懂她们的语言，或许她们的妆扮是为了迎接某个重要人物的来访，又或许她们的布展只是因为实现大树母亲的某个心愿，也或许那根本不是花瓣，而是一地凋零的心愿。但无论是那种，她都是隆重的，让人不敢轻易的践踏和忽视。花是有尊严的，此刻没有阳光，没有蝴蝶，也没有蜜蜂，只有清凉剔透的秋雨，昏昏暗暗的灯光和凄凄凉凉的秋风。但是，她照开不误，即使才绽开的花朵便被风雨打落枝头，她在地上也照样开得傲然！
    我不由得抬头看了看这些落花曾经眷恋的枝丫，可是它们一个个却那么的高不可攀，让人感觉遥不可及。曾经它是这满地落花的家，而此刻她们却花叶永不相见，独独留下一段缠绵凄恻的距离。这一辈子，她们已经永远不会再合二为一，永远不会再花叶相伴，有的只有这一时的遥望与思念。
    花树上还有着一簇簇挤挤拥拥的花，在雨水的滋润下，她们温润美丽得妙不可言。然而，这样的高高在上，这样的居高临下并不是长久的，只是一阵风过，那细小的花朵便不能逃避地从树丫上轻盈飘下，伴着丝丝冷雨，显得好不凄美——又是一批新的落花！
    只要自己想让自己美丽，那么谁也是阻挡不了的，即使这秋雨，即使这冷风，即使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夜晚！她们似乎是商量好了，借着这昏暗的灯光，这淅沥的雨点，索性来把自己妆扮一番吧！风雨让他们与枝叶分离，却又使她们花花相依，就在今晚，就在这条死寂的水泥地上，她们开起了快乐的宴会。不期待蝴蝶，不渴望蜜蜂，她们拒绝一切以香味来诱惑的陋习，只为自己真真切切的再美丽一次！
    她们知道，在某个峰岚之上，肯定也有着一树和她们一样的花，那些花或许还要讥笑她们误入了城郭——在一般的花看来，不能辗落成泥，不能栖息于母体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呀！然而，她们不这么看待，她们愿意留在这里，愿意每天听着闹市的车鸣、吸着空中的灰尘和被污染的空气，即便看不见斑斓的蝴蝶、听不见清脆的鸟鸣，甚至是在某一天还会被辗转成尘，或是随着流水、狂风消失！
    她们放弃了那个山清水秀，云淡风轻的山野，她们拒绝了那个蜂蝶纷纭、鸟鸣嘤嘤的山岚，选择了作为喧嚣闹市地上的一片落花！可是，她们不后悔，因为这种选择是伟大的、崇高的，更是她们所乐意的，用自己的身躯去装点出一片安宁而隆重的晚宴，让那一个个无比烦躁的心灵获得一丝一缕的宁静，这不正是她们存在的意义吗？
    望着眼前那一地的落花，我不由得镇住了，为了她的美，也为了她欣然的飘落，安然的布置。也许，一切美丽的东西都不会为谁停留的，此刻，我愿意在这里耐心的观看并倾听这一地的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