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鼠之霉鼠 - 第六章初卦

    日月双湖景色秀丽，如今初冬时节，湖边垂柳叶子尽都掉光，可依旧是柔美飘逸，比那夏天的杨柳多了一番朦胧之美，清清与心砚下马慢慢前行，将这湖光山色看了个够。
    越是靠近那山脚，民居建筑越多，各种茶楼酒肆招牌林立，都是仰仗着附近这日月道观讨生活的人们。日月道观虽然鱼龙混杂，可绝大多数都是游方术士，大多没有固定家业，可袖中荷包却都是鼓鼓囊囊的，所以倒也惠泽了这日月双湖附近的百姓们，许多商家店铺都是专门做这些方士的生意，所以清清一路闲逛过来，倒是这速度越来越慢，将要靠近山脚之时，几乎是逢店必进，进去再看里面卖的什么。
    这也是难怪的，小到路边卜卦算命，大到上门设场封妖请神，哪里都需要各种杂七杂八的奇异物件，这些东西可绝对不是一般店铺所经营的，况且在这仙妖界一等一的方士汇聚之所，那做工更是俱都上乘，比如这小小木剑，仅质地就分了几十种，桃木杏木槐木铁木檀香木，檀香木，应有尽有，上边所画天罡符文、地府赦令更是玄妙精深而且各有妙用，各种灵符玉佩等镇邪驱妖之物也是件件做工精致，取材也都是五花八门，当然，所有物件都是只有单件，虽有雷同，可毕竟是小同大异，如此一来，才好令这些方士们在向苦主推荐之时，方便这些方士将自己所学之精妙玄理附着于这些物件之上，引经据典然后随意开价。
    清清当然是对那些店家所推荐的种种妙用不屑一顾，可这些精致有趣的小东西拿来比划比划，倒真是相当的有趣，直看得清清姑娘眉开眼笑，件件都是拿过来细细把玩，外带品头论足。
    心砚尽心尽力的做了一路这护花使者，眼下又多了一项重责大任，那就是肩挑手拎外带讨价还价，清清看上的都一并交给店主，然后等心砚付了银钱回过头来，清清早已跑去了下一家，心砚赶到之时，当然是前面有把玩得眉飞色舞的清清，身后是抱着许多杂七杂八物件的笑逐颜开的店主人。
    清清想要的东西真的很多，看到木剑竹剑，就想起了色姑那鄙陋佛尘，看到雕满了灵符，还镶嵌着各种诡异石头的皮鞭，就想起了陆悠悠，那些辟邪玉佩当然是要带回去给父亲大伯，那镇宅玉狗和檀木财神当然也得备上两套，心砚看到清清所购物件大多都是替两家讨平安喜乐才买的，当然是不会拦阻，加上其中几件明显是给自己心上人做礼物的，心砚当然是想都不想的付账，尤其是那诡异皮鞭，反而嫌那价钱太低了，这种价钱的鞭子去配自己心上人，当然是远远配不上的。
    再往后那日月道观已经是远远可见了，清清反而走的更慢了，没办法，越近山门，这商贩越少，可是各种卜卦算命的方士倒是越来越多，在这日月道观门前做这卜卦算命生意的，哪个不是这一行中公认的翘楚，所有店铺都是摸骨看相批字摇签，各不相同，就算是有这么几家是方法近似的，那也是分为各种门派，所据理法那也是各有千秋的。
    清清的运气当然是蛮好的，那些被捉来驯养成衔符叼令的灵雀神猴，于这近在咫尺之时，当然是能清楚的感应到清清身上那淡淡的兽王之灵气，都是心生好感。虎王碧玉所带灵气在驯化老范的时候，随着那血誓，也分了少许附在了清清身上，所以一般的灵兽感应之下，都是觉得清清亲切，自然而然的就起了讨好巴结之意。
    往往清清还在旁观，那灵雀神猴就拣那平日里人见人爱的好符殷勤的递将过去讨好巴结，连眼前这正主都不理不睬了，店主震惊之余，倒也都是将这灵异小丫头另眼相看，那清清也是三言两语就叫这些老江湖当场拿出了自己看家本领，原本这看哪都新奇的旁观者慢慢的变成了所有店家都欢迎的贵客，稍带的连心砚都遭了殃。
    清清原本就能轻易让人心生亲近之心，加上前面有灵雀神猴殷勤的好运相送，眼下这算命的铺子又都是一个挨着一个，这家说清清是大福大贵之命，下家肯定会说清清能够遇难成祥，福星高照，大家都是在这一条街上讨生活，又都是一观门生，平日里都是互相圆谎开解的，眼下上家说人家好，下家当然是另辟蹊径的锦上添花，绝对不会有另类想异军突起说人家坏的，谁都不会在这地头上砸自己和好邻居的饭碗。
    各家店铺也都有互相传讯之人，遇上这大户，都会派人暗中随行去下家以大致传递自己这边的算命结果，这样也就不会出现同人算出个不同命的纰漏出来了，毕竟是和气生财，以和为贵之余人多力量大也是重点。而这算命所用批字符文注解联辞，除却大福或者大悲之外，绝大多数都是能够正反双解的，至于这方士解向凶煞一面还是喜乐一面，那所依据的判断标准也就五花八门了，以苦主这神色相貌穿着气质来判定朝向哪一方面解说，并于解说过程中根据苦主神色变化来随时删减后续内容，这里面才能看出方士的真实水平。
    而这日月道观山下，俱都是各门菁英，张张老嘴能将死人说活过来，根根舌头俱都是常年游历于前后千百年之间的，如今对付这如此亲切秀丽而又气质高贵的小女孩，当然是每人嘴中鲜花百朵，偏偏又是煞有介事的引经据典，听得清清姑娘眉开眼笑之余，看着自己那抓钱小手，摸着自己那辟邪印堂，再瞅着铜镜中据说能分辨凶吉的传说是玉凤才有的云鬓细眉，简直是快要不认得自己了。
    而那心砚就比较倒霉了，原本这日月道观山脚下就是如此，如果在这家瞧着是好命，那肯定是一路好命到头，如果是瞧着走霉运的，那这霉运绝对会是越走越糟糕，心砚在第一家就被认定是个垂涎天鹅肉的癞蛤蟆，这霉运当然是不经意之间正正落在了他的头上，好在有清清这个人中玉凤和他做了亲戚，心砚这才逃脱了未来那血光凶灾，不过肯定是姻缘之路上那蹩脚巨石不断，悲苦离别常有的了。
    心砚念及陆悠悠不叫自己跟随以及两人相处之时，悠悠时常流露出来的忧郁神色，倒也是对这些未来霉运来了个默认，心中提前为自己这美满姻缘打下了个肯定坎坷的底，倒是更加坚定了自己遭遇挫折迎头硬上的决心。
    刘道一早就算出这清清姑娘近期将至，所以一早就派手下前去相候，如今清清在山门前如众星捧月这般被一家一家的请去以壮自家店面声威，当然是落在了相候之人眼中，飞报进去，那刘道一一本正经的穿着妥当久候贵客不至，只得亲自出这山门来，老远就瞧见小丫头被一众游客门徒包围着，一家家店铺这般闲逛过来，眼见所有人都对这小丫头另眼相看，不由得更加坚信了自己前些时候那一天卦的结果。
    清清眼下正被众人包围，进了一家摸骨大店，这越近山门，门面越大，皆因山门附近都是日月道观长老所开设，论起这理术水平来，绝对是极高的，所以清清转到这里，虽然有些腻烦，不过倒是看得出来这店铺越靠近山门这卦师水平越高，那方士形象也是越来越仙风道骨，谈吐也越加的儒雅渊博，倒是绝对不能错过的了。眼下路过店门不入，倒似对人家大不敬了，况且自己原本就是来人家地头做客的。
    好在这些老江湖早就瞧出心砚越来越囊中羞涩，所以后面这卦资油钱倒也是越收越少，可附送的灵宝护符却越来越奇异贵重，皆是因为围观之人众多，而且多是行家老手，这店主出手之时，当然是得顾及自家身位面子的了。
    眼下这摸骨大店，就是日月道观九大长老之一的鬼手婆婆所开，看铺之人是鬼手婆婆坐下大弟子瘦骨仙祝晋，鬼手婆婆早就不再出手，所以眼下四方慕名前来的问卦之人都是由这瘦骨仙祝晋来接待的。
    这祝晋也是老江湖，未入师门前倒也声名赫赫，忽然有一日拜在了鬼手婆婆座下，倒是叫同行吃了一惊，祝晋水平是相当高深的，行内都是有着公论，可如今人家祝晋倒是心甘情愿的做另一同行的弟子，还做得满心欢喜，倒是看得大家莫名其妙外带一头雾水。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鬼手婆婆的声名很是赫赫了起来，如今师凭徒贵，鬼手婆婆稳稳地坐上了摸骨界头把交椅，倒是有一大半功劳是自己这很有名气的大徒弟给自己挣来的。
    眼下祝晋迎来了这小小贵客，正在盘算着怎么藉此来光耀师门威名，却一眼就瞧见了正在人群中向里面挤的日月道观观主刘道一，慌忙撇下了清清，迎了上去。
    清清纳闷的回头，这才瞧见刘道一，也是迎向前去，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如今被众人围得久了，自己正觉得头昏脑胀，眼下救星到了，清清当然是很是开心，心中只盼赶紧进那日月道观，也好休息休息，一路逛来实在是将这小丫头累坏了。
    刘道一倒是一点都没回山门的意思，那祝晋得知这小丫头竟然是观主的远方贵客，赶忙将礼数提至极高境界，心中正在犹豫是不是立刻请师傅出来，不过又不知道这观主到底能呆多久，正在犹豫间，那刘道一倒是发话了，请鬼手婆婆亲自来给这小小贵客摸骨，顺便叫厅外守候的本门弟子去传另外八大长老一起前来，就说贵客到了。
    这一下门口立刻向炸了锅一般的喧闹起来，清清也是瞧得莫名其妙。众人眼见这小小丫头竟然能叫日月道观观主刘道一亲自出门迎接，不由得都是立刻喧哗起来，原本这些人就是混迹于市井街坊之中每日里闲扯度日，如今遇见这师门大事，哪里有个消停的。
    看到自己门人在自家山门前吵吵闹闹的大丢自己面子之余大灭本门威名，刘道一虽然面不改色，可心中却是恼怒不已，刚才自己贵为一观之主，竟然于人群之中一路挤来，都没几个让道的，虽然是自己深居简出，世间认得自己的人不多，可自己也确实于这一面太过疏失，竟然身前身后都没有替自己开路之人。刘道一做这观主很多年，如今才开始正视这手下除却办事之外的另一个最大用处了。
    鬼手婆婆年事已高，从内堂来这门厅可得走上一会儿呢，刘道一一边亲切的与这小友攀谈叙旧，一面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决定趁此机会，大大的立一下自己这观主之威，别再被自己门人轻慢自己，毕竟自己多年以来，除了打发几个窜访之人时在观中立了威，可自己身为一观之主，却从来没于这本门主业之上立下威名。
    刘道一当下眼瞅着附近没个自己手下，只得又高声叫门外本观弟子前去准备开坛祭天，开的是那本门至宝二十四玉地灵神坛，起的是那六十四匹问天旌旗，普通观中弟子附近民众也可旁观，不过严禁携带器皿符箓法器入场十丈之内，否则凶祸自理。
    这一嗓子叫出去，门外立刻又炸了锅了，不过刚才炸得是油锅，眼下炸得是火药锅，一旁早有那绝顶好事之人凑去心砚身边询问这小小贵客是何方神圣，待得清清大名传出去不久，门外直如地震一般，眼前这刘道一观主的远方贵客竟然就是新晋四大绝世美人之中的白虎美人，如今闻名不如见面，这谁都不知道佳人是谁之时，就弄出这绝对不小的声势，待到美人真正盛名被人得知，那还得了！
    这绝对是实至名归啊，人家小小姑娘毫不张扬的一路前来，好命堪比人中金凤，姿容赛过傲雪寒梅，人家有白虎不骑，更是彰显为人之出色本质，于盛名极盛之时还能如此这般的从容淡定，一如常人一般的行走于这浊世之间
    天下间什么都能挡得住，唯独挡不住这悠悠众口，眼下天下间最闻名的方士大观观主将要开那观中重宝灵坛，更是设下了重重护坛大阵，于这天下卜卦算命之重地，替四大绝世美人之中目前声名最盛的白虎美人清清姑娘开坛问天！这个消息传到哪里哪里地震，不出半个时辰，附近民众凡是听到消息的都开始向日月道观的山门前聚集过来，等到刘观主开坛之时，已经是漫山遍野俱是人头了，日月道观建观以来最大盛事也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