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羊君文集 - 寻找生命的元素

    很早就拜读过陶渊明先生的桃花源记，也曾为源中那与世无争、和平安详的生活所陶醉。那源的确是一个清净的所在，是那些“为生活所欺骗者”的一片最为宁静的港湾，令人心神往之。
    然而，在身边的这片辽阔大地上，尽是那因为过度开发而变得面目全非的繁华都市，哪有我苦苦追寻的心灵的寓所。那种追求，只不过是一个邈远的理想罢了。我的这种想法，也曾引起朋友的抗议，以至有的朋友说我是缺乏情调，不懂生活的另类。
    朋友的理由是一致的：在祖国的西南，有个叫丽江的小镇，至今仍保持着原始风貌，是不可多得世外桃源，那里民风淳朴，生活和乐。许多作家都曾到那里寻找写作灵感，有个叫池莉的在她的一米阳光中，以丽江为背景杜撰出一曲凄美的爱情的挽歌。
    暑假，他们诚恳地约我同游丽江，一方面可以证实他们的看法，另一方面，说是可以让我经一次灵魂的荡涤。朋友催促再三，我只是不肯，以至惹得他们以“你若不去，我就上吊”相威胁，方得成行，毕竟，我总不能让他们真的去上吊呀。
    白天，漫步在丽江古城，虽有小路曲径通幽，溪流走街穿乡，垂柳临溪梳洗，白雪映照清辉，琳琅精美的工艺品挂满街头，但这里的一切，均由于对经济利益的追求和大批旅游者的介入，早已不富当年的原始风范；惟有那淳朴的纳西民乐和古老的东巴文字，尚能引发我些许的思古之幽情。我倒觉得，在离丽江不远的大理，苍山脚下，洱海湖畔，那浩淼的湖水轻荡一叶小舟，深邃的山麓深锁一抹孤烟，更多了一份恬淡。
    当暮色降临，家家户户都挂上灯笼，一个接一个，一串挨一串，散发出微红的挑逗的光，连同那塔楼上闪烁的霓虹灯，映照着远方的雪山，将整个丽江辉映成一座红色不夜城。那些到丽江的旅游者便纷纷涌上街头，三五成群，或在溪边把酒言欢，或在柳下情意绵绵，或在茶肆品茗聊天，或在舞馆欣赏舞曲，偶或风中传来阵阵叫卖和调笑之声——整个古城也成了一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世界，所有的丽江人全部沉浸在夜生活带来的惬意之中。我在想，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呢？也许是一场长久而香沉的春梦吧。
    这不禁让我忆起明末清初的秦淮河，那时的它不也是沉醉在这样的场景中吗？然而，换来的是什么？是王朝的更迭，那里的温柔富贵曾埋葬了多少豪杰的雄心壮志啊。也曾在河边的茶楼小憩，也曾与名噪一时“秦淮八艳”作彻夜的长谈，历史的遗存仿佛在一次次地向我诉说历史的变迁和人类精神家园的荒废。
    我不是人中的贵族，我拒绝颓废，在我宁静的心灵的更深更广处，有一种强烈的对沧桑和孤傲的渴望。如果让我选择，我更愿意背上行囊，只身走向那广袤的大西北，去领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阔大与恢弘，决不会发出“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慨叹。
    我想，我的前世定是那楼兰遗址边一棵苍老的胡杨，岁月的沧桑早已剥尽了我青翠的容颜，只剩下几片枯黄的树叶，在狂风中摇曳，在夕阳中，在大漠上，留下我班驳的身影。而我，依然峻拔，昂首直刺苍穹，与星和月进行着亘古不变的对话。
    我想，我的今生定是那天山脚下一匹孤独的野马，兀立荒原，任漠风吹散长鬃，任沙尘落满脊背。我是汗血马的后代，是突厥铁骑的子孙，在我的躯体上永远流淌着桀骜不逊的血液。哪怕旷世的风沙袭来，也决不跪着求生，我依旧怅望着那遥不可及的地平线，等待着那古朴雄浑、筚拨燃烧、熔铸了五千年古铜色光芒的太阳的照常升起。
    那么，我的来生呢？我的灵魂将归向何处呢？我在追寻着那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