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风月九重天 - 第528回

    灵曜宫里，一名女子端坐堂上。
    另有九名白衣女子在舞动，腰间挂满一圈灵草、兰草。一手执铃，一手执着茅叶和长竹片，围着一具躯壳，踏着有节奏的小步伐，随着铃声有序挥舞着。
    披散长发, 俊俏的脸庞画着巫师特有的符纹。
    初时觉得这种形象特滑稽，等画到脸上，反而觉得庄严肃穆且有一丝阴森可怖。毕竟，远古的巫师高人一等，用活人祭祀是常有的事，包括祭巫师自己。
    因此, 寻常人看到画有这种符纹的巫师会发自内心的畏惧。
    但，人们对巫师的敬仰也是发自内心。
    经过一个半时辰的吟唱祝祷，焦炭散落地面成了一层黑灰，露出林舒那完整无缺的躯壳。业火烧得狠，形体恢复了，魂魄尚未恢复，故而铃音仍在继续。
    若是一般的伤势，哪怕是被妖魔所伤，施巫祝之术半个时辰足矣。
    可林舒是被她的神火烧了不止一个时辰，治起来特别费劲，没有两个时辰痊愈不了。两个时辰，足以发生很多事，例如她的老巢被人掀了，并掘地三尺。
    当初以净化心灵的圣器为界，大荒山以内的阵法结界由她的法力布置。
    大荒山以外，即白帝城的地界则用阵盘完成灭杀、或困缚入侵者的法阵。
    大荒山内的阵法, 一旦被人触动，她即刻知晓；而山外是用阵盘设的阵, 管理权已经移交赭百里。哪怕发生大型械斗、法术满天飞, 亦无法惊动她分毫。
    除非阵盘被毁，它们都是经过她的改造或注入一丝灵力以便感应。
    一旦毁坏，她或多或少能感应到。
    眼下，她的感应接二连三，陆陆续续二十余回了，其中有几道感应是同时消失的。同一时间毁掉几处阵盘，可见敌人颇有能耐，不知神武道能否抗得住。
    微微睁眸瞅一眼林舒，发现她已经恢复原样。痛吟声也没了，还差半个时辰就能完事。
    唉，这个世界真乱啊！
    每逢做正经事时，总有一些突发状况来干扰、分散她的注意力。复闭眼，专注铃音的节奏，吟着不成调的远古咒文。
    生怕功亏一篑，不敢分心。
    大家撑着点，最好能够解决敌人的来侵。毕竟，等她这边事了，极有可能直接力竭闭关了。
    ……
    半个时辰后，音止，舞止，九道分身瞬息散去，大殿一片沉寂, 仅听到一道平缓稳定的呼吸声。
    施这巫祝之术，几乎耗尽元昭的元气。
    用一缕灵识前去检查一遍，确认林舒体内无异常，脑子也完好无损，目前呈沉睡状态。至少表面是这样，她不是大夫，看不出别的疑难杂症，只能尽力。
    少了痛吟声，整个大殿清静了，烦躁的心情得到舒缓。
    一道防护结界将林舒笼罩其中，宽袖一拂，将其送回她自己的寝殿。为免被人察觉她的异常，不能让她从自己的灵曜宫出去，并在传音符里给她留了话。
    元昭自知等不到她醒了，灵力耗尽，必须调息静养。
    另外，在施术时，控制天地二气运转的体验让她倍感新鲜，突发奇思妙想，打算用天地二气疗伤练功。
    她这漏气的体质，动不动就功力见底重修，不尽快恢复是不行的。
    但，在闭关之前，她少不得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一缕灵识飘出宫外，环顾四周，由近至远，愕然看到青鹤正在隔壁殿宇中静坐悟道。进入顿悟状态是好事，意味其心境将得到提升，离晋阶又更近一步。
    红药去了仙云宗，剩下北靖、月华在为她护法。察觉到她的灵识，月华夫人睁眸，疑惑地唤了声：
    “君上？”
    “是我，”元昭问道，“发生何事？”
    “回君上，”月华夫人恭敬道，“月华不知详情，只知日前，君上的殿中传出铃声让部分将士顿悟、破境……”
    青鹤离得最近，首当其冲进入顿悟中。
    而月华和北靖的本体是傀儡人，才虚度几年春秋，无道可悟，亦难有悟道之缘，故能保持清醒。
    “……神武道数人顿悟，五人破境，红药已率仙云宗弟子前往救治，目前无伤亡数据。”
    正在救人，收拾善后，数据还没统计出来。
    哦，元昭恍然大悟。
    原来，那些阵盘的损毁是有人渡劫所致，难怪一下子毁了好几个。更没想到，巫祝之术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可能她发力太猛，下次施术须离人群远点。
    万一有人因此殒落，那就是她的因果，等伤愈后寻个机会还了便是。
    回顾己身，无因果业障缠身，暂且搁置。
    既然不是有敌来侵，她就不出去了，就算去也白搭，现在的她帮不上任何人的忙。
    “北靖，月华，你们去帮大家一把……”
    从月华的口中得知，不仅红药提前归来，她还带回仙云宗的几位长老，包括清尘子和瑶君。身为三人之首，她本该亲自出迎，可眼下实在有心无力。
    虽然目前的法力低到尘埃，之前在殿顶画的咒文还在。
    就算有人偷袭，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她。外边闹得这么乱，更需要北靖和月华相助。
    “……替我向清尘子真人、瑶君真人和诸位长老、弟子们传达谢意，待本君出关，必扫榻相迎，把酒言欢。”
    “是。”
    北靖、月华应声而去，元昭的灵识重返本体。稍歇片刻，深深地长吁一下，沉入识海先与太古剑调息将养一阵，待恢复一些功力再研究祖传秘法。
    其实，远古北月氏的巫术并非靠记载流传百世的，而是靠口口相传。
    而太古剑出世时，北月氏的巫者已经没有先祖的憾天动地之能。除了武力，便只剩下基本的，浅薄的，能与天地沟通的，能诛灭法力低微的妖魔之能力。
    那是族人的巫力一代不如一代的缘故，纵有远古巫术咒文的口口相传，没有巫力也使不出来。
    况且，没有巫力的巫族后人，连智商也会大大降低，无法领悟咒文中蕴含的精髓要义。
    渐渐地，其后人连咒文都记不住了。
    可太古剑那一辈的巫者还记得，祭剑开锋那位乃北月最强的巫者。这位巫者自知不足，唯恐开锋不利，索性把自己的魂一并祭了剑，留下了远古的回忆。
    这位巫者最大的愿望就是诛灭魔君，让后世永安。元昭做到了，并意外得到远古先祖的巫术法诀。
    算是先祖给她的奖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