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 第二百七十三章 榴花(2)
她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无意识般的问道:“那谁说了算?”
我瞧着她整个人状态诡异,兼且来者不善,叙秩阁又没有守卫,身边只得蔻儿一人。便想着与其纠缠还不如尽快脱身。
口中应道:“你以为但凭小女子们的内宅之争,就能完全左右朝局?你们结党营私,陷害忠良,让柳氏一家独大惹了陛下的忌讳。被清算不过是迟早的事!”
说着朝蔻儿走过去,打算带她一起退出屋子。
朱盈娘仿佛被我的话语刺激到了,猛然冲了过来——长长的指甲直冲我的咽喉。“顾相!那你是谁?你怎么知道顾相有恩于我家?”
蔻儿上前半步,将我挡在身后,伸手架住朱盈娘,口中道:“小姐快跑!”
朱盈娘一边死命扭打蔻儿,一边笑得疯狂:“跑?她还能跑去哪里?我既然来了,便是与她不死不休!你们不觉得晚膳的味道特别好、汤的滋味尤其鲜美吗?”
汤!
糟了!
蔻儿。
我环顾四周,慌乱中拿起那日墨棣与石榴花一起送来的青瓷花瓶,将朱盈娘击倒在地。扶起蔻儿道:“快走,去太医院。听她的意思那汤里多半有毒。”
蔻儿顿时也慌了,整个人发软,“小姐,蔻儿好怕!”
我咬牙撑起她,“不要紧,到了太医院就没事了。”
两人跌跌撞撞到了殿门口,却被迎面而来的人撞得踉跄着后退数步。
素日跟在武尚华身后的两名侍女傲然而入:“曲氏,你想私逃么!”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蔻儿的身子在发抖发冷,便也顾不得反驳什么,只急切的道:“我不走就是,请你们唤了太医救救蔻儿!”
“你想走去哪里?知道殿下今日回宫,所以又要去狐媚他么!”一身猎装的武尚华缓缓步入。
我心下叹息:宫内的女人真就如此狭隘么!索性脱口而出道:“小莞眼见人命关天、刻不容缓,哪里还有功夫记起他!”
武尚华闻言一愣,“最好是这样。”须臾冷笑道:“那你何必与侍女一起做戏,想要离开叙秩阁?本宫懒得跟你废话,你老实待着便是。别以为太后娘娘高看你一眼,就想着复位东宫!她老人家这些日子缠绵病榻,没精力关注你了。”
那两名侍女将我与蔻儿推坐在地,打算关闭殿门。其中一人忽然瞧见了不远处躺在地上的朱盈娘,立时躬身禀告给了武尚华。
武尚华止住脚步,转身上前瞧了朱盈娘两眼,居高临下的问道:“此女是谁?瞧着不像普通宫人。”她嘴角忽然漫过明显的得色,话锋一转:“曲氏,你为何要在大内伤人?”
尚不及答言,她身侧一名侍女上前一步,附耳几句。武尚华颔首道:“不错,不管是何缘由,曲氏都有罪。原本就是伤了殿下的戴罪之身,如今幽禁仍不思悔改,实在辜负太后的宽宥之心。既如此,本宫便容你不得!”
我心知她早就将我视作眼中钉,这会儿不过借题发挥罢了。忍不住讥讽道:“说得好像没有此事你就能容下我似的。”
武尚华嗤笑道:“本来是片刻也容不下的,可我后来发现你不过是个囿于情爱的傻子,反叫人可怜可叹。”她扬起下颌看向我——“更何况,你已经是本宫手下败将,本宫又何必急在一时!”
“不过,今日你自己将伤害宫人这样的把柄递到我手上来,本宫自然要善加利用。”武尚华毫不掩饰的说道。
蔻儿的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我顾不得许多,立即顺着武尚华的话恳求道:“是,小莞自作自受,愿随太子妃处置。只求太子妃救小莞婢女一命!”
“你的爪牙,本宫为何要救?你安心去掖庭局领罚吧,看看他们可有耐心救你的婢女!”
话音刚落,冷不防晕过去的朱盈娘此时醒转过来,见我正立在一侧,立时扯住我衣襟,“你怎么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你没喝三茸汤么?”
我猝不及防,被她扭住。本就恼怒当日饶她性命、如今却处心积虑谋害我,更是连累了蔻儿,遂愤然用力将她推开,斥道:“有因必有果,你以为你们朱家是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你不如问问你那背主弃义的好父亲!”
朱盈娘状若癫狂,又待扑上来。武尚华突然抢在她前面到了我身前,声线拔高,没头没脑的问道:“这是什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是什么?”
武尚华指着我胸口,死命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一旁朱盈娘见了道:“这有什么,不过一块玉坠儿。瞧上去旧得很,值得如此大惊小怪么?”
武尚华置若罔闻,一双眸子似乎要喷出火来。
我低头看去,适才与朱盈娘拉扯间,衣襟松开,晟曜予我的凤形玉坠儿从领口掉落出来,静静的在夜色中散发出莹润光泽。
武尚华缓缓开口:“本宫大婚,太子却数日不在寝殿安歇,将新婚的正妃晾在一边。宫里宫外议论纷纷、嘲笑不断。你可知,这于我而言,是奇耻大辱!”
她抬起手,将身后的弓取了下来,擎在手中。冷笑道:“我忍了羞意,放下身段去大书房寻他,他却依旧难掩对我的厌恶,说我太过贪心。而这一切的起因,不过因为大婚当日内帷之中,我问了一句他的龙形玉佩是不是一对儿。”
“当时他说,自然是一对儿。但却不是我能肖想的。”两行清泪从她赤红的眼中簌簌落下,“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很生气?”
我不知如何答言:情爱一事,本就毫无道理可讲。我如今不也遍体鳞伤。
武尚华陡然道:“我曾经想过,那凤形坠儿或许他给了阮良娣。原来,那个人是你——竟然还是你!果然是你!”
她绕到我身侧,一掌推开了已经失去意识的蔻儿。我低呼一声,下意识想弯腰去拉住蔻儿。
然而,咽喉处一凉,我再难移动分毫。
弓弦锁喉。
我本能的用手去拽弓弦。
武尚华的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有几滴打在我的手背上——“曲小莞,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我更讨厌你!有你便无我,这次我绝不心慈手软!你怨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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