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 - 第八十九章：疑团

    在符纸掉落的刹那，莫文急忙伸手抓取补救，可惜这一瞬间气息的暴露，还是让身后的男人与独角怪察觉了去。
    “谁？谁在那儿！”
    听到独角怪的呵斥，莫文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独角怪的气息紧紧跟了上来。
    莫文卯足力气疯狂向前奔逃，下意识回头查看情况。突然，他整个身体撞在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上，顿时眼冒金星，回过神时却发现那竟是那个男人的身体。
    男人不知是何时、怎样绕到了他道路的正前方，自己被撞得倒地痛呼，可他却神情淡然，仿佛自己当真成了一堵没有感知的墙。
    难怪刚才一直觉得旁边多了双眼睛，原来藏了只老鼠啊？”
    男人微微屈膝，修长的手掌向莫文的脸颊慢慢靠近。
    莫文眼睁睁看着他靠近，可身体却如同被贴了定身符，无论他如何呐喊挣扎，都无法动弹半下。
    男人最终掐着他整个脸，将他往内室中拖拽回去。讪讪来迟的独角怪颤巍巍低下头，不敢出一丝声响。
    大人曾说过的，自己和他的秘密必须保密，所以他才勒令所有小妖绝不可以踏近这里半步。可如今，他居然放了一个外人进来！独角怪浑身冷汗淋漓，他不敢细想大人如果发怒，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但，男人只是冷冷剜他一眼，便径直拉着莫文走了过去。
    一直将其拖拽到烛火的照应下，男人才转身细看起莫文这个偷听者的容貌。可莫文也终于有幸仔细观察到这男子的音容。
    近看之时，这男人完美的脸庞更加清晰动人，但同时，莫文也清楚感知到这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的冷厉空气。他的嘴角隐隐带笑，可眼底却蕴含冰窖深寒。湛蓝色的瞳孔里，不仅有星辰大海的纯粹斑驳，同样的，也有它们深渊一般的神秘诡异。
    它们好似旋涡，只要你的目光有那么一瞬的踏足，便足以将你的灵魂都吞噬得干干净净。
    然而，这个暗流下的旋涡，此时忽然有了一丝更为激烈的波动，平静的水面上隐隐鼓起了沸腾的泡沫。
    男人不可思议地望着莫文，那样的直白和震惊，若不是知晓他看得是自己，莫文简直以为那是见到了世间最最罕见的奇珍异兽。
    惊涛骇浪却只是霎时，男人很快掩下自己的情绪，抬头以询问而期待的神情看了眼独角怪：“这家伙，是谁？”
    独角怪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黑、黑火大人赎罪，这边是唐僧的二徒弟。我也不知他是怎么逃了出来，还藏在了这暗室内的。”
    这个男人的名字叫“黑火”么？莫文忍不住在心底重复一遍，不禁想要感慨，这男人的气质和“黑火”的名字半点也不像。他是那么的冰冷阴沉，邪魅妖异，只有从头到脚玄黑的色调勉强配的上前一个字。
    可黑火并不知道莫文的内心戏，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和惊喜，眼底再难以克制那种兴奋和激动，一时间，连莫文都有些唏嘘，这深渊一般的双眼，竟也可以出现如此汹涌的波涛。
    黑火再度低下头，长长的指甲划过莫文柔嫩的脸颊，好看的梅红长唇里吐出有些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难怪难怪！原来如来老儿突然放孙悟空出来护送唐僧，竟是因为这个？”
    莫文听着他的笑，一脸茫然。
    黑火无视他眼神里的询问和迷惘，自顾自端详起莫文的长相，末了点点头赞许：“除了气质，这张脸还真是和当年一模一样啊。”
    莫文眼中的惊愕又放大几倍。什么意思？什么一模一样？当年……当年又是什么意思？
    他疯狂地想要一探究竟，可又惊讶地发现，他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无论他心底是多么澎湃，无论有多少问题都涌上了咽喉，却只能堵塞在那里，疯狂地碰撞、撕扯他的身体。
    黑火松开扣住他脸庞的手，整个肩膀都在随着笑声连连颤抖。“哈哈哈，天呐，今天是我的幸运日么？一下子得到了这么多好玩的情报。”
    独角怪也被黑火的笑声弄得犯迷糊，他看看莫文又看看黑火，小心翼翼开口询问：“大人，这是……”
    谁知黑火却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立刻转头指着独角怪吩咐道：“啊对了，如今，我觉得我们需要修改一下计划了。”语末，他斜眼瞥了莫文，嘴角仍带有笑。
    “谨遵大人吩咐。”
    黑火慢慢把目光从莫文身上挪过来，上前凑到独角怪耳畔低语。莫文看到独角怪的眼睛猛然瞪大，再缩小，然后再瞪大，如此往复。一直到黑火退后一步，结束了自己的低语，独角怪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惊讶之中无法自拔。
    “大人，这……”
    “照我的吩咐去做便可以，你的牺牲，可是为了这个世界的道德维系啊？”黑火伸手抚摸起独角怪的额头，柔声低语，他的话是那么亲切迷人，让人近乎无法拒绝。
    可身处局外的莫文却明显感觉到了他灌输在语言之中的力量，那是一种强大的，让人在不经意间便可以自我说服，甘愿向那声音之主马首之瞻的蛊惑。
    果然，独角怪的眼神慢慢失去焦点，他狠狠点头，脸上的愧疚和自责不言而喻：“对对，我是为了大人的大义！这样的牺牲不算什么，又不是丧命。我终有一日可以看到大人所构想的一切！那些害了雀童的家伙，一定会付出代价……一定……”
    莫文眼睁睁看着独角怪的内心被黑火的言灵彻底腐蚀，既无助自责，又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黑火满意地点点头，紧接着，却把目光转向了莫文，露出一个诡异阴森的笑容。
    莫文深感一阵不安。
    只见黑火一点点走到莫文面前，蹲下来，视线和他碰撞在一起。
    在那片深蓝色的注视下，莫文想要移开眼睛，可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他望着眼前的深海，仿佛自己已然被冰冷的海水包裹。周围的一切都不再真实，他只是坠落着、坠落着，最终失去所有的自我意识，仅剩下耳畔的低语。
    「朱莫文，你现在很困很困，你想要睡觉了……」
    「当你再次醒来，你所闻所见的这些，都将从你的记忆中淡出。你从未在这里见过我，你从没有知晓我说过的一切。这些都是梦，而当梦醒，你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已经听明白了，所以此刻，睡吧。」
    莫文的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景物被缓缓坠落的黑幕所笼罩。他身体一歪，咚地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