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之士 - 第三百七十七章 归依

    穿过记忆中不曾出现的城墙，带头走进乐土的克鲁特恍然眼睛一亮，看见一条通往灰烬湖的中轴大道，两边是一座座错落有致排列的砖石平房。
    身后跟上的逃奴、流民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伸手触碰坚硬冰冷的岩石，就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飞快地缩了回来，忍不住眼睛湿润，甚至流出滚烫的泪水。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熟悉，不知道多少次在梦中出现，如今真的伫立在眼前，很多人都开始迷茫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一祭司特莫西闻讯后很快赶过来，趁着神的信徒准备晚饭的空当，他将早上竖起的圣坛，简单地完善一番，得知克鲁特顺利指引着一个邻近荒野聚落的所有成员抵达灰烬湖，就将最后的清扫耐心完成，检查三遍发现没有任何疏忽之处，随后才飞快地走过去。
    由于掌握神赐的蛇杖，第一祭司特莫西拥有特殊的眼睛，能看见普通人无法触及的世界。如亡者的灵魂最终归宿，灰烬湖领民的信仰之线，甚至是信徒们身上的灵光，越靠近神灵光度就越浓。
    因此当第一祭司特莫西再次看见克鲁特的时候，就被他身上浓浓的灵光震惊了，忽然想起早上离开的时候，这位前荒野聚落头领刚刚转成虔诚信徒，身上只有一层淡薄的灵光，信仰之线从细如发丝，变成尾指粗的麻绳。
    现如今，克鲁特带回几十个荒野挣扎求存的流民、逃奴，神灵就赐予额外的神恩，不仅使他身上的灵光变浓，就连厚度也从薄如草纸变成树皮。
    仅仅看了一眼，第一祭司特莫西就知道，其他城邦的神灵祭司，想要用恶毒的诅咒对付克鲁特，肯定会在如此浓厚的神恩庇护面前，遭遇惨痛的失败。
    “照这样看来，神灵很喜欢克鲁特。他没有参与乐土家园的建设，唯一的功劳就是带回几十个潜在的信徒。明白了，神灵因这份功绩，重重地奖励了克鲁特。换句话说，伟大的神灵希望拥有更多的信徒。”
    想到这里，特莫西忍不住握紧拳头，身为神灵光辉笼罩下的第一祭司，他必须寸步不离这片乐土，负责并主导领地的建设，直至将它一步步完善，成为南方雨林最强盛的城邦。
    叶知秋感受到第一祭司内心的震动，亲自伸手抚走特莫西内心的不安，令他不再迷茫失落，继续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空气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悦耳风铃声，第一祭司特莫西的心情很快平复下来，他听到神灵的指引，知道自己的地位稳如磐石，甚至无人可以取代。
    此情此景，落在老人和新人眼里，又有不同的解读。“老人”普遍认为第一祭司正在侧耳聆听神灵的教诲，这并非没有先例。在城墙建设过程中，出现难题的时候，他就会在短暂的失神后，转眼间拿出解决的办法。
    至于刚刚走进这片乐土的“新人”，尽管对特莫西并不熟悉，却知道他发自内心地欢迎，特意前来迎接同样受苦受难的逃奴、流民。
    再则，第一祭司特莫西表现地非常得体，并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他与这批荒野聚落成员中，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主动伸手打招呼，根本看不出地位骤变后，那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疏离。
    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没有忘本辜负大家的期待，令抵达乐土时心情惴惴不安的人，绷紧的心情缓缓平复下来。
    从灰烬湖引流而下的清泉，犹有太阳暴晒一天后的余温，刚刚离开荒野进入这片乐土的逃奴、流民，在第一祭司特莫西的指引下，前往不同的房子冲洗沐浴。
    每个人分到一小块干透的皂角树液凝膏，用来洗头能够祛除油腻，用于搓身能够清除污垢。里里外外清洗干净后，长期生活在荒野积累的酸臭异味，已被皂角树的清香取代，这一切令所有人都感到满意。
    毕竟没有人愿意活地像兽栏里的猪狗，即便是被迫逃亡到荒野的奴隶，也想要活地像个人样，更别说城邦出身的流民，在拥有田产的时候，他们的日子过地还算不错。
    脏污的兽皮早就被搜集带走处理，新人们换上灰烬湖特有的筒裙状叶子衣，都是随处可见的剑麻撕成细条编织而成，至于少数几位女性，则多加了一件上衣。
    晚饭开始前，第一祭司特莫西率领所有人，在毗邻灰烬湖的圣坛，颂唱叶知秋精心编成的祷词，作为每日早中晚必行的功课。
    “伟大的救主库库尔坎，神圣的太阳，风雨的驾驭者，死者的安眠，土地的丰饶。世间的主宰，万物在你脚下伏身，歌颂不朽的礼赞，蒙受您的恩典，赦免我们的罪。在死亡来临之时，庇护着我们的灵魂，抵达真正的乐园。”
    灰烬湖领，将近二百人的直属领民，随着第一祭司特莫西的祈祷词，一句接一句地复述，聪明人过耳一遍，又读了一遍，心里默诵一遍，大致明白神灵的神性流出，知道基本教义。
    给与黑暗中苟活的人一盏明灯，就能先吸引到逐火而来的飞蛾，像特莫西这样的聪明人，可以说到处都是。
    在活生生的现实面前，就算对神灵不满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欣欣向荣的灰烬湖领地的确是一片庇护逃奴和流民的乐土。
    叶知秋夺舍的羽翼蛇，悄然降临在圣坛上，神圣的光辉流淌而下，冲刷着所有人，回应着他们方才的祈祷词。
    瞬息过后，信仰共鸣产生并稳定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和谐的氛围中转成信徒，身上泛起浅薄不一的灵光，心脏往外延伸出信仰之线，通过圣坛连接着羽翼蛇的神性。
    从世界本源大海里带出来的神力尽管储备很多，继续动用下去后很快就会消耗殆尽，眼下多出二百信徒，只能提炼出稀薄的神力，却贵在开出新的源泉。
    “二百人，远远不够啊。至少得有一千人，才能维持收支平衡。我的祭司，你们的行动要快。荒野中艰难求存的人，必须尽快带过来，免除他们的苦难，让他们得到幸福，就如我眷顾慈悯着你们。”
    第一祭司特莫西听到耳边的话语，立即明白过来，他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克鲁特，发现这位虔诚的信徒，已经被神灵擢升为第二祭司。
    “我主内，负责营造这片乐土。他主外，专门在荒野招揽潜在的信徒。彼此分工不同，我的功绩胜在细水长流。第二祭司冒着生命的危险，一旦成功就可以获得很多的神恩。分不出孰优孰劣，不过我的机会更大。毕竟此时此刻掌握着神圣的权杖，能行许多奇迹。”
    叶知秋由于信仰之线的连接，对于信徒们的想法了如指掌，更别说距离最近的第一祭司特莫西，所思所想简直是如观掌纹。
    不过，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只要是人都有私心，特莫西站在羽翼蛇的立场，些许自私自利的想法，根本无关大局。再则，叶知秋在此方世界的大业还要用人，特莫西还算是用地比较顺手，换人的想法根本没有必要。
    神圣的晚祷结束后，这一批来自荒野的新人，就彻底融入灰烬湖领地，他们的无望人生，也从冷寂的死灰，再度点燃恢复过来，并开始熊熊燃烧。
    欢迎新人加入的晚餐很是丰盛，主食是烤熟的甘薯。剥掉焦黄硬结的外皮，露出里面软糯橙黄的甘薯，金黄的丝络略带苦涩，不过焦迹边缘的油脂，甘甜地就像蜂蜜一样。
    除了烤熟的甘薯，每个人面前还有一陶盆的鱼排，其中大部分是奶白色的鱼汤，由于添加香荚兰的缘故，不仅没有浓重的鱼腥味，还泛起淡淡的馨香。
    喝过鱼汤的人，都能感觉到具有层次感的温暖，滋养着饥寒交迫中煎熬的肠胃。香荚兰持久的香气，在唇齿之间徘徊不去，似乎准备永远地停驻。
    在兽脂油中煎透，表面泛起金黄光泽的鱼排，在奶白色的鱼汤浮沉，看上去十分喜人。
    有些性急的人忍不住伸手去拿，往嘴里一丢，眼睛即刻瞪圆，目光直直地往前，随即用力地咀嚼着，似乎从未尝过如此美味。
    煎鱼排、煮鱼汤，都是第一祭司特莫西通过蛇杖，从叶知秋手里获得厨技，源自大吃货帝国千锤百炼的经验常识，甫一出手就把这些人震住了。
    夜风习习的晚上，席地而坐的信徒们，罕见地停住了高谈阔论，默默地吃着面前的美味大餐。偶尔传出“啁啁”地喝鱼汤的啜饮声，却是某人双手端起陶盆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