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驭龙 - 2、成年的前夕

    黑灯聚集地中央，黑灯城堡。
    苏桓站在城堡城墙一座哨戒碉堡的堡尖瞭望台上，迎着胡乱吹拂的晚风满腹愁绪。
    明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也是他正式成年的日子，可他却要被收回驭宠蛋逐出外堡，编入物资搜寻队去聚集地外刨食，从此过上朝不保夕根本没有未来的生活。
    “这真是，让人不甘心啊！”
    苏桓看着面前的茫茫黑夜咬牙切齿地低声喃喃。
    作为黑灯聚集地一名普通居民，苏桓用父母的抚恤金加入了由黑灯聚集地的统治者，黑灯城堡成立的驭师特训学员。
    这三年里靠着他姐姐的供养，艰难维系着驭师特训，可至今依然毫无所获。
    这是个极其残酷的世界。
    洒落在无垠荒野之上的人类聚集地，是最底层最没有安全保障的人类居住区域，随时随地都有人在各类危险中死去。
    这些聚集地，像一拨拨生命力顽强的杂草般不断被碾碎，又不断重新生长出来。
    就连一头强大的危险生物都有可能覆灭一个聚集地。
    所幸，苏桓所在的黑灯聚集地，是杂草中比较粗壮的一棵，在附近，算得上实力较强的大型聚集地。
    黑灯聚集地已经在危机四伏的废土之上屹立了上百年，这对于聚集地存在的平均周期来讲，已经算得上“历史悠久”。
    这主要得益于黑灯城堡的现任主人。
    那位被称之为堡主的男人，是一位极其强大的职业级驭师。
    他驾驭着强大的恐怖种驭宠，威慑着黑暗中袭来的危险，庇护着聚集地的居民们。
    黑灯城堡的驭师特训机制也是那位堡主建立的，旨在筛选出拥有驭师天赋的种子，以求培养出一位位合格的驭师。
    正是因为这项制度的存在，不过才数万人口的黑灯聚集地，多年来已经积累了数十近百位驭师。
    尽管这些聚集地普通人口中的驭师大人们，绝大多数都只是驭师体系的底层，业余门徒级驭师，亦称驭徒。
    但哪怕一位最底层的驭徒，凭借着驭宠，也能发挥出热武器也无法比拟的可怕力量。
    毕竟驭师驭使的每一只驭宠，都是由危险生物的幼崽驯化培育而来。
    而危险生物，哪怕是最低等的次级危险种，只要步入成熟期，单单凭借人类的冷兵器也极难对付，哪怕借助热武器对付起来也不容易。
    苏桓看着怀中纹丝不动的驭宠蛋欲哭无泪，悲愤不已。
    这枚驭宠蛋里便有一只危险生物的幼崽。
    哪怕这三年已经付出全部的努力和精力，他还是无法与面前驭宠蛋里的小家伙，成功建立心灵羁绊和稳定的精神联系。
    因此，驭宠蛋也就无法孵化。
    驭宠蛋是人类为初生危险种研制出的，能延迟孵化并增强蛋内幼崽抵抗力及各项素质属性的特殊驭物。
    而人类想要成为驭师的第一步便是独立孵化首个驭宠蛋。
    这是一只鳞蜥的驭宠蛋，能孵化中级危险种鳞蜥的幼崽。
    可现在，鳞蜥还在比钢铁还要坚固的驭宠蛋内的培育液中呼呼大睡。
    只有与其建立精神联系后彻底唤醒幼宠的破壳欲望，才能靠幼宠自身的力量从内部破壳孵化，而根本无法从外部暴力破坏。
    可三年里苏桓不分昼夜的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已经让他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明天这枚蛋就将不属于他了。
    这枚蛋尽管陪伴了苏桓整整三年，但所有权其实依旧是黑灯城堡，只有当苏桓能够与蛋中的生命建立羁绊使其成功孵化，才能真正意义上拥有它。
    显然，苏桓失败了。
    这不仅仅意味着一次失败，更是错失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聚集地的所有人都很清楚，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驭师大人才是聚集地的高层，才是能居住在内堡中得到堡主重用，位高权重手握权柄的人。
    而除开驭师外，其余所有人都是普通人，都只能在堡主建立的秩序制定的规则下老老实实工作，以得到聚集地的庇护。
    驭师之路是艰难的。
    驭师特训学员中只有极少数人成功了。
    大多数人都在即将成年的前一年选择放弃，离开了特训。
    趁成年前的最后一年时间，赶紧去学了一门技艺以应对成年到来的职务分配。
    只有苏桓不愿放弃一直苦苦支撑到了今天。
    可现在，哪怕再不舍再不甘也只有释怀了。
    苏桓三年前十五岁那年加入特训，明天便将十八岁成年。
    黑灯聚集地的铁则之一，每一名成年人都必须选择职务。
    通常如苏桓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已经学会了一技之长。
    目的便是成年后的职务分配中，能在聚集地谋求个好职务，从此过上稳定的生活，不必朝不保夕。
    可苏桓这至关重要的三年里，却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驭师特训中。
    可以说他比任何参加特训的学员都要更努力更拼命。
    因为相比起其他能参加驭师特训，家境通常不错的学员。
    依靠抚恤金才得以加入特训，近乎无依无靠和姐姐相依为命的苏桓完全没有了退路，只能背水一战。
    可结局，面临成年职务分配的他不仅没有更进一步成为驭师，而且除却脑中的驭师知识外，再没有任何一技之长可以自主选择职务。
    而这些只不过最基础的驭师知识，对于无法成为驭师的普通人而言，堪称一文不值。
    今天一过，他就只能被编入象征着聚集地最底层的物资搜寻队，去聚集地高墙外的荒野中参与物资搜寻任务，在无数危险环绕的环境中刀口舔血。
    任何没有一技之长的成年人，连去种植园当农夫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分配这份可以说是聚集地人最不想干，最避之不及的工作。
    近十年来，物资搜寻队一直保持在十个队两三百人的规模。
    这十个队每个月的平均死亡率高达5%。
    平均每个月都有不下十名搜寻队员在荒野中丧命。
    由于物资搜寻队中有超过半数队员，都是在聚集地外招收荒野流民补充的，因此人数倒也一直能维持满员状态。
    聚集地有一项规定。
    荒野流民只要被选拔加入物资搜寻队后努力工作一年，就能获得聚集地正式居民身份，并自动从搜寻队退役，获得另行安排职务的资格。
    尽管，这些荒野流民中能活到退役的队员少得可怜。
    但这项规定也让那些流民获得了努力工作的奔头。
    向前一步是天堂，退后一步便是地狱，恐怕形容得就是苏桓目前的境地。
    不过哪怕再不甘，他也没有任何能力反抗。
    黑灯聚集地自现任堡主从三十年前执掌大权后，便越发强盛，而各类法度也随之越发森严。
    任何违背制度的事情一旦触发，轻则受罚，重则驱逐出聚集地再也无法返回，从此成为一名荒野流民。
    近年来已经很少有人受到要被驱逐的重罚。
    而抵制工作职务安排，便是能触犯这条重罚的恶行之一。
    聚集地的任何成年居民都需要担任职务，上至堡主的家属，下至普通居民，这是任何人都无法违反规定。
    区别无非是，那些大人物有特权为家人安排悠闲轻松而且报酬不菲的工作。
    而普通人只能承担十分繁重结果却只能勉强糊口的工作职务。
    聚集地的普通成年人，没有任何人能不工作。
    就苏桓目前的情况来说，如果他拒绝加入物资搜寻队，那面临得必将是被驱逐的代价。
    成为今年来首个被聚集地驱逐的居民，对于没有过多荒野生存能力的他而言，这结果几乎和死亡等同，而且还可能连累他姐姐失去目前稳定的工作。
    想到这，苏桓已经彻底认命了，搜寻队就搜寻队吧。
    比起荒野流民来说，他们这些天生的聚集地居民加入搜寻队自然会有所优待。
    只要在搜寻队待半年就能退役。
    聚集地居民只要活到半年后退役，就能重新被分配工作职务，还能领取到一份可观的退役金。
    苏桓闭着双眸，打定主意明天一早，他就交还驭宠蛋，主动拿着事务局的职务征调令去搜寻队报道。
    “真是不甘心啊！”苏桓背靠墙垛颓丧地坐在地上，看着面前依旧灯火通明的城堡。
    就在他精神恍惚之际，一尾快到极致的金色流光竟然在天边一闪而过，随后朝着下空激射而来。
    最后金色流光以无人能够察觉的极速射中了苏桓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