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来港 - 第十三章 别去读书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吴左和岚姐正坐在沙发上摁计算器，好像在算账。
    我看见岚姐，就想起那天她挎着肖川他爸的样子，心生反感。
    吴左不止岚姐这一个女人，但其他的都是逢场作戏，露水情缘。十几年来一直陪着他的，就这么一个人。
    我不会多嘴去告诉吴左这种事，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怎么会有闲情雅致去管他们成年男女之间的事。
    ldquo;我回来了。rdquo;
    吴左看样子是知道了我会说话这件事，也没觉得多惊讶，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挺好。
    我也没过多寒暄，转身就要回屋。吴左却突然叫住我ldquo;店里的门是怎么回事。rdquo;
    我迟疑了一下ldquo;应该是进了小偷，把门砸了。rdquo;
    吴左没说什么，应了一声继续低头数自己的钱。他和肥仔之间的利益相关我不清楚，既然肖川说肥仔不会在找我麻烦，我也没必要再告诉吴左一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晚上我正写着作业，吴左却突然推门进来坐在我床边。他鲜少进我屋，我摘下耳机停了笔，纳闷的看着他。
    ldquo;在读书？rdquo;吴左看一眼我的作业本。
    我回望了一眼，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ldquo;我有事想跟你说。rdquo;
    我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ldquo;我和那帮兄弟搞了个小额贷款，旅店不打算做了。rdquo;
    我没接茬，吴左接着往下说。
    ldquo;我们这帮人也没个能算账的，有些钱又不好摆在明面上算，你聪明，学东西又快hellip;hellip;rdquo;
    吴左话说到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想让我去帮他们那个所谓的小额贷款公司管账。
    我心里明镜一样，他口中的贷款就是高利贷，出账入账不可能走正规程序。逾期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胳膊腿抵账，这些年我从他们口中听不出个八九也能听出二三。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ldquo;我和你岚姐想了一下，你是自己人信得过。今年毕业以后你就别念了，回家来帮忙。rdquo;
    我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低着头没说话。
    相较于父亲这个称谓，我更觉得吴左是我的债主。钱是他的，他有权让我读书，或者是辍学。我和吴左之间没有亲情可言，所以也不敢求他。
    可是一想到我的一辈子就要和七情六欲的那帮人为伍，我就觉得整片天都是灰的。
    我不能一辈子都活的像个苍蝇，总得有一次，我是为了自己争取过的吧。
    我沉默，吴左以为我默认，起身就要走。
    我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边挂着的书包里，拿出了一模的成绩单。
    我在手心攥了一会，鼓起勇气在吴左面前展开。
    他只知道我成绩还不错，可他从来都不知道我在这个全市的重点初中里，排全校第一。
    我声音近乎呢喃ldquo;老师说，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考上省实验，只要我能在高中维持住成绩，国内任意一所大学都随我上。rdquo;
    说到最后我声音甚至有些哽咽ldquo;hellip;hellip;我想上学。rdquo;
    吴左盯着成绩单看了一会，又看了看后面近乎课课满分的成绩，犹豫了。半晌之后，他起身拍拍我的肩膀ldquo;成绩这么好，没理由不让上学，我和岚姐再想别的办法。rdquo;
    我感激的看着他，嘴唇开合，却始终没叫一声爸。应该是对这个人的陌生，也是对这个称呼的陌生。
    吴左转身离开，我第一次向命运抗争宣告胜利结束。为了这一天，我从初一第一次考试开始连续三年凌晨两点睡觉，初三的教科书早就在初二那年被我翻得掉页。
    我没钱去上补习班，没有家长辅导，为了成绩单上的一个数字，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把肖川给我写的lsquo;暗语rsquo;从语文书里拿出来，对着半开的窗户在台灯前看了一会，随后锁在了写字台最下面一层的抽屉里。深呼吸了一下，重新带好耳机开始解题。
    肖川请了一个月的假，我这一个月过得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一开始我也纳闷为什么汪小敏从那天以后就没再找过我麻烦，后来才知道她们把矛头对准了孔馨莹，理由是那天放学有人看见孔馨莹和肖川一起吃饭。
    孔馨莹却好像没受什么影响，每天看见我依旧热情的打招呼，一口一个学姐的叫。我也不冷不淡的回应着，脑子里只有即将到来的中考。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即便在汪小敏的威胁和恐吓之下，孔馨莹和肖川的消息仍然层出不穷，同学之间都在传两个人好像已经在一起了。
    我正在写字的手一顿，旁边葛婉婷的声音显得愈发刺耳。
    ldquo;也不知道这个孔馨莹玩的是哪一出，专挑风口浪尖的上手，我看这下有她好日子过了。rdquo;
    葛婉婷的同桌张婷婷的吹了吹还没干的指甲ldquo;要是我能伸上手我也伸，可是人家肖川看不上我啊。rdquo;
    万峰听着这话脸色有些不好看ldquo;他哪比我强了，一共没来上两天学，你看你们一个个的。rdquo;
    葛婉婷翻了个白眼ldquo;不比你强，你俩差不多，看女人的眼光都一样。rdquo;
    她话里有话，万峰肯定也听出来了，悻悻的闭上了嘴。
    听着大家议论孔馨莹和肖川的事，我心里就好像被人滴了柠檬水一样的酸。可后来自嘲的想想，我算什么呢，凭什么因为人家俩人的事感觉酸。
    一个月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再看见肖川的时候，已经距离中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肖川推门进来，平时几个和他玩得好的男生，葛良他们一拥而上，围着他腿打转ldquo;没事了啊？还能打球？rdquo;
    ldquo;是伤了也不是残了。rdquo;肖川装看不见我，板着脸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两条腿大喇喇的搭在桌子上。
    肖川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那天在校门口我那么说他，还是在他拼命救过我之后，换做是谁都得觉得我是个白眼狼。
    我低头不语的收拾着书桌，把下节课要用的书本拿出来摆在桌面上。外面开始放课间操之前的准备音乐，班级里的女生已经三三两两的陆续下楼了。
    窗户外面的叶小白一跳一跳的朝我挥手，示意我快点出去。
    我刚一出门，她就牵住了我的手，挑逗的勾了勾我的下巴ldquo;今天本小爷来宠幸你，先冷落我那帮后宫啦。rdquo;
    叶小白是个性格极其讨人喜欢的女生，不光是在男生中，在女生堆里也是一样。那种毫无心机的开朗，只要靠近她就会有全身都被太阳照耀的感觉。
    ldquo;那就谢官人了。rdquo;我配合着说道。
    叶小白一脸享受ldquo;哎呀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太神奇了，你就突然会说话了，就便秘好久终于通了的感觉你能懂吗？rdquo;
    我仿佛隐隐的听到了一声尴尬的羊叫，语气不善的回ldquo;大姐我这是嘴。rdquo;
    叶小白也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连忙转移话题推着我走ldquo;时间还够，要不咱吃个雪糕去吧，草莓还是巧克力？我请客hellip;hellip;rdquo;
    操场上照例在放范玮琪的《最初的梦想》，听了快三年的歌，歌词基本都能倒背如流。
    放到第二段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自觉的站做操队形。我一直低头专注于自己的鞋尖，直到前面大喇叭开始整队让我们向左向右转的时候，我才恍然发现，我身边站着的竟然是肖川。
    我们班正好在全校队列的中轴线上，我和肖川中间有一条标准线。随着相左向右转的口号，正好尴尬的面对面。
    沮丧时总会明显感到
    孤独的重量
    多渴望懂得人
    给些温暖借个肩膀
    很高兴一路上
    我们的默契那么长
    穿过风又绕个弯
    心还连着
    像往常一样
    阳光被他高大的身子遮去大半，好像是树荫将我整个人紧紧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