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1592 - 一千二百四十六 笨皇帝

    笑了好一会儿，萧如薰的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李胜一看，赶快上前给萧如薰顺顺气。
    好容易平复下来，萧如薰指着李胜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你这老杀才，我问你个事情你居然这样搪塞我？”
    “陛下，老奴是真的……真的……其实，陛下，这个身份的女人，陛下就算不要，也没人敢要，就和之前陛下把杨应龙的女儿赐给齐将军做妾，老奴听说，齐将军现在还把那个女人放在家里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
    这外面都在猜测陛下是不是在考验齐将军的忠诚，所以才把这个女人赐给了齐将军，齐将军估计自己都这样认为，就等着陛下问他要那个女人呢。”
    李胜说了一大段，算是把话说到了点子上。
    “李胜啊，你把话说到点子上了。”
    萧如薰收起了自己张狂的笑脸，恢复了冷静：“他们都在看，都在看我是不是在测验臣子的忠诚，是在看我是不是会因为他们忠诚的举动而给他们想要的赏赐。”
    萧如薰靠在了龙椅背上，端起了茶碗，稍稍喝了一口。
    “一个女人，也能证明很多事情啊，作为上位者，属下的忠诚并不容易得到，尤其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忠臣，赏一个，奖励一个，能带动一大片人的忠诚，这有什么好的都记挂着皇帝，记挂着我，也不容易，是吧？”
    “陛下所言极是。”
    李胜如此开口道。
    “我不选秀不纳妃子，恐怕在很多人看来是匪夷所思的对吧？”
    萧如薰放下茶碗看着李胜。
    李胜笑笑。
    “陛下富有四海，若想要女人，动动嘴，天下的美人儿都能给陛下送到宫里来，不过说真的，除了陛下和前明孝宗皇帝，这天底下的皇帝还真没有一个不纳妃子的，这哪怕是民间的富家翁有钱了都要纳两个小妾呢！”
    “是啊，我是大秦的皇帝，天之下，人之上，富有四海，掌握天下，我想要什么得不到？我若想要个女人，告诉底下人，他们估计首先会为了争夺献女人的资格而打起来吧？”
    萧如薰嘴角勾起。
    “那自然是，陛下登基以来，还从未说过想要什么，要是真的说了，底下人可不得抢破头吗？”
    李胜如此附和着。
    “对啊，所以，我若想要女人，难道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何必要他们劳师动众十万大军去倭国给我找个女人来？”
    萧如薰拿起了李如松的战报，翻看了一下。
    李胜试探着询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不要那个女人？”
    萧如薰摇了摇头。
    “要，为何不要？我不要的话，谁还敢要？”
    “陛下，这……”
    李胜忽然有些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不仅要这个日本王后，还要让齐大勇把杨应龙的女儿给送来。”
    萧如薰放下了手里的战报，又拿起了另外一份奏表翻看。
    “陛下的意思是？”
    “还不明白吗？这哪里是给我献女人？他们献上的，是一颗又一颗红彤彤血淋淋还在跳动着的忠心。”
    萧如薰对着李胜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女人什么的无所谓，重要的是忠心，是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也知道要报告给我，这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这忠心也不是毫无条件的，这天底下除了父母对子女掏心掏肺不求回报之外，还有什么是不求回报的？他们给我忠心，我给他们权位名誉，这样会带动所有人一起把忠心献给我。”
    李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陛下是这样想的？那杨应龙的女儿那儿，陛下也是这样想的？真的是要测试齐将军的忠心？”
    “那倒不是，一开始，我是真的没打算要。”
    萧如薰笑着摇了摇头，凑近李胜指了指自己的脑壳：“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朝野上下都是那么以为的，齐大勇李如松也是这样以为的，我要是不这样做，不让他们以为我真的是这样认为的，那不就可能让他们真的看穿了我的所思所想吗？”
    李胜愣住了，一脸不能理解的样子。
    萧如薰压低了喉咙。
    “皇帝，怎么能让底下臣子知道真正的想法呢？就停在这一步吧，让他们觉得我就是这样想的，我的智计也就到这里了，他们会以为，他们看穿了我的想法，能洞悉我的意图了，就放松了。”
    萧如薰笑道：“李胜啊，你知道前明嘉靖皇帝聪明一世，但为什么到头来，还是给徐阶篡权了呢？”
    李胜连连摇头。
    “前明嘉靖皇帝朱厚璁，聪明绝顶，智计深远，年仅十八，就把三朝老臣杨廷和扳倒了，自己主掌朝政，掌握权力，分裂群臣，用张璁和严嵩闹得群臣鸡犬不宁，可到头来，他还是给看穿了。
    然后，就被当猴耍了，躺在床上，政令不出皇宫，跟一具尸体一样度过晚年，到头来，刚刚咽气，这尸体还没凉，就叫臣子们矫诏一封，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文不值，这还叫皇帝？你说，他为什么给看穿了？”
    “老奴……老奴不知。”
    李胜低着头，他的确不知道。
    “就是因为他太聪明了，聪明的让臣子们心惊胆战，不得不集体提高自己的智慧来对抗他，他一个人，群臣生生不息，代代不绝，人数上又占据绝对的优势，几十年过去，这朱厚璁再妖孽，也逃不过群臣数十年的研究和对策啊。”
    李胜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陛下是说……”
    “皇帝有的时候要装傻。”
    萧如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要让群臣觉得，皇帝的脑袋就能想到这些了，想不到其他的东西了，他们觉得安全了，就不会继续研究皇帝了，他们觉得自己已经看透皇帝了，让他们觉得自己胸有成竹了，这就够了。
    我没那么聪明，要是多来几次这样的事情，我可就给他们看透了，我可不觉得我比朱厚璁还要聪明，那么既然我没办法比他更聪明，那我只能让我的臣子比他的臣子更蠢，这样，我才安全。”
    李胜终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陛下英明，老奴拜服。”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皇帝表示拜服。
    “没有没有，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笨皇帝自保的方法，毕竟我只有一个人，一个人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臣子，还是挺害怕的，到头来，我也不是什么聪明人，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萧如薰笑着摆了摆手，然后靠回了椅背：“李胜，拟旨吧，两道旨意，一道，给李如松，让他把日本王后和那些王室女子给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来，少一根汗毛我惟他是问，对了，顺便把日本王也送来吧。”
    李胜立刻点头：“是！”
    “还有一道，给齐大勇，叫他把杨应龙的女儿送进宫，然后告诉他，我对他很满意，非常满意，他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期望。”
    “老奴遵旨！”
    李胜立刻吩咐下去，着人快速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