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行者 - 第二章 地狱特快

    ?列车副驾驶在几分钟以前就开始呼叫车站调度，但是无线电一直无人应答，他不可置信的摇摇头，准备再次呼叫。列车长低下头检查着无线电，确保电台没有出故障后伸了个懒腰“也许调度员小姐是急着去补妆了，免得某个来接她下班的老男人会认不出她。”说完还吹了声口哨，为自己的笑话感到很得意。“万一站台上发生什么事呢，我们是不是应该呼叫运行管理中心？”“好吧，以防万一，不过放松点，我敢保证绝对没事。”
    副驾驶可放松不下来，这只是他在地铁工作的第一个月。
    然而运行中心的频道上依然是一片安静，这下连列车长也不安起来。他知道，如果连运行中心都没人，那就表示出乱子了，而且是大乱子。
    “我们该怎么办？”
    “手册上无线电失灵的标准程序是紧急停车，但是现在已经能够看到前方站台的灯光了。我们不能在这么靠近站台的地方停车。”列车长缓缓的拉下刹车，“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慢慢进站，同时祈祷前面的铁轨上面没有什么该死的东西。”
    列车驶过最后一个弯道，缓缓进入了车站。前方的轨道完整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干净的就像每个月的工资单。拥挤的人群正隔着安全墙在车窗外倒退，副驾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为了防止有人卧轨的安全墙像往常一样牢牢的关闭着。每次进站他都会想，究竟什么样的二货才会选择卧轨，这实在是最痛苦的死法了。
    “看，我说没事的吧，好了，别苦着脸了，去开门。有几个乡巴佬在我们车门外，快去把他们赶走。”列车长把列车在停车线内停稳。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是他心里清楚，一定哪里出了乱子。
    车厢的门全部打开了。
    副驾驶一边说着“对不起，乘客请勿进入驾驶室。”一边往车门跨出一步，想把几名乘客堵在门外。他还想着无线电的事，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常。那几名乘客径直闯进了驾驶室，同时发出了低沉怪异的声音。好像是直接从喉咙而不是嘴巴发出的声音。“怎么了？”列车长也从仪表台上抬起头疑惑的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在狭小的驾驶室内，五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近到连副驾驶想要忽略对方满身的血迹都已无法做到。闯入者们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也沾满了黑色的血液，他们失去血色的脸庞已经没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甚至还有两根肋骨从其中一个人的腰间向外龇出。
    副驾驶想要尖叫，但是对方已经用铁钳一般的双手卡住了他的脖子，他最后看到的，是对方那空洞的眼神，发黑的眼白上爬满了血丝，黯淡的瞳孔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这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着剧烈的疼痛就占据了他的所有感官。甚至列车长在被扑倒时无意中启动了列车，他也全然不知。他异常冷静的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才是最惨的死法。”然后，他的世界就什么都没有了。
    车门打开以后，最外侧的乘客拼命的想要留在车厢中，可是身后其他急着下车的乘客并没有看到他们所看到的东西，而是向往常一样，拼命的向前推挤着。最外侧的人没有办法抵抗这股力量，硬是被推出了车厢。他们一踩到站台的地面，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潮扑倒在地。
    后面的人终于看到了站台上的惨状，他们也拼了命的想挤回车里，可仍然逃不过被扑倒的下场，一瞬间站台上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车厢中的人们站起身想要搞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拥挤的车厢顿时乱作一团。宥豪从自己的美梦中回过神，他正对着车门仰起脖子，越过惊慌的人群向外看去，眼前的一切把他吓坏了。站台上正在进行一场死亡的游行，游行的终点就是这趟列车。参加游行的已经不再是人，而是宥豪再熟悉不过的恐怖电子游戏里，那种恶心恐怖，专吃活人的丧尸。它们支离破碎的身体上到处都沾满了血，他能清楚的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一只丧尸的大脑结构，它的半个脑壳被身后的同伴刚刚吃掉不久。还能通过另外一只丧尸胸前的大洞，看到它身后汹涌的尸潮。
    它们越过了车门边正在进餐的同伴，扑向了惊慌失措的人群。
    乱作一团的车厢使得车门边的人根本无处躲藏，他们立刻就成为了下一批葬身尸口的人。最先抓住猎物的丧尸趴伏在活人身上，一口接一口的咬去对方的血肉，其他的丧尸则围在他们身边，用手指撕开猎物的身体，将新鲜的血肉迫不及待的送进口中。直到对方重新站起来加入它们的行列，或是被分食的只剩下一堆残骸。转眼间，车门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一切发生的太快，那些被抓住，被撕碎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呼救。撕心裂肺的惨叫与拼命的挣扎，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能做的事。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宥豪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他尽力保持着冷静，想要站起身，找到能够逃离这恐怖与疯狂的方法。
    他身边的一个女人呆坐在座位上，不知如何是好，宥豪拉起她，将她推向暂时安全的地方，接着自己就被后退的人群淹没。他抓住扶手抬起头，想要从其他的车厢找到一条出路，可前方的车厢甚至更惨，丧尸已经把大部分人扑倒在地板上，迫不及待的开始血腥的晚餐。再往前看去也全是这疯狂血腥的画面。整趟列车已经变成了丧尸专列，通往地狱的单程列车。
    突然从宥豪身边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只丧尸越过了跪在车门边进餐的同伴，率先扑进了人群，它和它的猎物摔倒在地，把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冲散开来，其后又有更多的丧尸冲进了车厢。
    “大家快点往后退，离它们远点！”
    他恍惚的听到有人大喊，可他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被困住了。除非，能够打破车窗逃出去。身边已经有人开始拼命的敲打车窗，可他遗憾的看到，由于没有紧急破窗锤或者其他合适的工具，钢化玻璃的车窗纹丝不动，就像绝情的死神，平静的注视着车厢中发生的一切。宥豪也不再感到拥挤，站着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车厢中活人的哭喊、惨叫与丧尸的呻吟、吞噬血肉的咀嚼声交织在一起，宥豪知道自己永远都忘不掉这可怕的声音，如果他还能活下去的话。
    他看到在不远处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哭喊，也许她是被吓的无法行动，也许她已经绝望放弃了。宥豪眼看着她慢慢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伸出手想要把她拉住，可在她背后，一只血管外暴灰白的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肩膀。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宥豪强迫自己转过头，拼了命的逃向窗边，他不能死，谁都不该死在这里，不该像一顿晚餐一样死去，更不该在中了大乐透的当天遇到这种事！
    列车突然发出咆哮，飞快地向着地狱驶去。
    隶属于美国海军第七舰队的小鹰号航母战斗群此时正在菲律宾以北20海里处游弋。
    在结束了一整天的训练任务后，舰长卡特少将急切的想要离开闷热的战情中心，相比包裹在船体中的战情中心，他更喜欢呆在视线开阔的舰桥上，享受那咸咸的海风。
    他还没有走近舱门，就听见接到新命令的讯号声。
    就好像某个酒后驾车的人，在一档起步的时候把发动机踩到了九千转一样，列车的车头几乎是飞着离开了站台，它发出巨大的咆哮冲入了黑暗的隧道。尚未关闭的车门边顿时变成了鲜血淋漓的屠宰场，无数具躯体被列车与站台截成了两半，其中一名还未失去意识的活人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宥豪强忍住想要呕吐的念头，在被惯性推倒之前紧紧抓住了扶手，他环视四周，看到至少还有半打的丧尸在向着为数不多的活人扑来。
    一位和宥豪年纪相仿的男子失去了理智，尖叫着冲过尸群。竟奇迹般的没有被抓住，他快速的从宥豪身边穿过，在宥豪的耳边留下了那仿佛要把肺部炸开一般的急促呼吸声。
    他就这样跑到车门边，接着没有一丝犹豫的跳了出去。在那一刻，他跳在空中，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可下一秒，这个可怜的男子就被卷进了车轮。列车甚至没有发出颠簸，只有碾压血肉那让人无法忍受的声音回荡在整节车厢中。
    宥豪并没有时间看着他是如何完成生命中的最后一跳。就在他的身侧，一个初中生摸样的小男孩被一只丧尸抓住了书包，他拼命想要脱下书包，可紧张的身体仿佛已完全失去了协调，就是无法逃出书包的束缚。宥豪转过身，借助扶手的力量用双臂撑起身体，奋力一脚将丧尸踢开了几步。趁着这个空隙，他抓住小男孩想往没有丧尸的角落跑开，然而麻烦还是找上了他。
    他没有注意到车门边刚刚那个女孩血肉模糊，只剩半截的身体已经爬到了脚下，一只毫无血色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腕，让他瞬间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不仅仅来自脚上的魔爪，也来自他内心的恐惧。然而，他并没有绝望，他甚至没有来及考虑绝望，身体立刻做出了反应，另一只脚准确的踢开了向他咬来的血盆大口，抓住脚腕的手也缓缓松了开来。
    宥豪没有时间后怕自己刚刚有多么接近永恒，他都根本没有听到对方颈椎断裂的声音，他只是看见之前那女孩无助的面孔现在是多么的狰狞。
    刚刚被击退的那只丧尸又重新逼近了过来，宥豪一面大喊“帮我看着周围！”一面把小男孩推到身后，并就势扯下了他的书包，摆开了架势，等待着丧尸迈出攻击前的最后一步。
    虽然只有一秒不到的时间，宥豪却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击剑的赛场上，等待给对手一个漂亮的防守反击，这给了他自信。因此在丧尸猛的扬起右臂时，宥豪早已有了准备，他尽量忽略对方因抬起手臂而掉落的碎肉，准确的用书包口套住了对方的手臂，同时并没有停下，他用双手拼命的拉住丧尸被书包套住的右手，在胸前绕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弧，当圆弧画完，丧尸的左手也被书包的背带缠在了一起。他接着向前倾下身体，顺着重心的移动将丧尸僵硬的肘关节向内弯曲，死命的把书包塞进了它的嘴里。它咬住书包的一角，不知所措的摇晃着身体。宥豪没有犹豫，他向前跨出一步，将全部的愤怒一拳打在了丧尸的脸上。
    丧尸对血肉的渴望驱使它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而被书包束缚的双手，使它只能在地上挣扎。宥豪喘着粗气，带着小男孩向一边退去。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身后小男孩剧烈的心跳。
    车厢尾部的墙角还有一些幸存者，他们同时也发现了宥豪。
    “快想想办法，我们会死在这里的！”
    一个中年女性带着哭腔冲着宥豪大喊，她身边带眼镜的男子用笔记本电脑砸烂了身边丧尸的脑袋，灰色的脑浆顿时溅了一身。“没时间互相介绍了，我们得快想办法。”
    “我们边上就是最后一节车厢，只有去那里赌赌运气了。”
    幸好刚刚挤上车的丧尸并不多，现在有一些被击倒了，还有更多的正只顾着跪在地上大嚼特嚼已经到手的晚餐。宥豪牵着小男孩，小心翼翼绕过进餐中的丧尸，奇迹般的没有引起丝毫注意。他们来到车厢连接处，与那些幸存者聚在了一起。
    除了战战兢兢的中年女性和正在忙着擦去脸上脑浆的眼镜男之外，还有一对看来是情侣的年轻人，姑娘紧紧抓着小伙子的手臂不肯放手。宥豪和大家点头示意，他将食指放在嘴上，做出禁声的手势，接着松开小男孩的手，领头走进了隔壁的车厢。
    末尾车厢的情况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了任何活人。
    宥豪尽力不去注意那让人无法忍受的咀嚼声，悄悄绕过一个用年轻漂亮的姑娘做成的餐桌，高傲的黑色长靴无力的躺在血泊中，而令男人倾倒的石榴裙也被撕成了碎片。宥豪轻轻越过它们，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去看那本来迷人的身体现在是如何的支离破碎，他将视线牢牢的锁定在下一桌晚宴上，祈祷着它们不要突然离开餐桌。
    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步子，悄悄跟在后面。宥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往常地铁的车尾应该都挂着另一节车头，这样到达终点后就可以立刻开始返程。然而今天也许那节车头留在维修区保养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宥豪很高兴看到车尾的门外什么都没有。
    跟在宥豪身后原本带着眼镜的男子不小心碰到了蹲在一旁的丧尸，所有人都呆在原地，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幸好那只丧尸只在乎眼前的大餐，丝毫没有理睬碰上后背的小腿，宥豪做了一个愤怒的手势继续开始前进。其他人一边在心中乞求着，一边缓缓跟上了宥豪。终于他们踏着被鲜血染红的地板来到了车厢末尾的门边，透过门上的窗户可以看到铁轨正在车外飞快的后退。宥豪深深舒了一口气，希望车速不会快到让他们粉身碎骨。他顺手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木制拐杖，在心中祈祷着对方的主人安息。眼镜男早已丢掉了沾满脑浆的眼镜，摸到宥豪的身边，低声问到“我们该怎么弄开这扇门？”
    “只要它是锁着的，就他妈只能打碎窗户了。”
    “我了个大槽啊。”眼镜男紧张的向车厢内看了看，咽下了一大口口水。
    “所有人，都去门的两边待命，门一旦打开，立刻跳出去，记得跳出去的时候抱住头。落地之后尽量在地上翻滚几圈。肯定会很疼，但是至少能活下去。”宥豪边说边拿过眼镜男的笔记本电脑，他举起拐杖和电脑对着窗户比划了几下，心中有了打算。
    其他人在门边就位以后，宥豪拆开电脑的电池，将机身用力丢向他们走来的方向。屏幕破碎的声音立刻引起了一些丧尸的注意，它们抬起头迷惑的四处张望。
    宥豪趁着这时退开两步，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棒球投手投球的动作，协调腿部和腰部，用全身的力量将电池准确的砸在窗户上。不是钢化玻璃的窗面，立刻产生了细小的裂纹。他没去注意自己制造的噪音有没有引起更大的关注，而是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到举起的手臂上，双手握住拐杖刺向窗户的正中间。有那么一秒，宥豪怀疑自己失败了，他在快速的盘算自己有没有时间再做一次。然而没有等他想出结果，拐杖就刺破了窗户，玻璃哗啦啦的全部散落开来。
    “带眼镜的，快把手伸出去开门！”宥豪迅速手持拐杖转过身，警觉的观察车厢中的动静。
    不知道是打破窗户的声音更吸引丧尸，还是丧尸们差不多该到了享用甜点的时候，总之，车厢内大部分的丧尸正在缓缓的站立起来。它们像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一般，昂着脑袋，费力的弯曲着僵硬的关节。这个动作看起来很滑稽，但用在它们身上，却有着说不出的邪恶。
    宥豪可不想等它们站起来索要甜点，他举起手中的拐杖打翻了最近的一个丧尸。爆裂的下巴飞溅出沾满血污的牙齿。他没有时间思考那个被打掉下巴的丧尸仅仅几分钟以前还是个和他一样的活人。他只是抱着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失去眼镜的眼镜男，把止不住颤抖的左手伸出了窗外，他抬起肩膀，尽力探出身子，想要抓到那看起来似乎很遥远的门把手。一厘米，两厘米，终于，他抓到了把手打开了门。然而他的右手忘记了抓住别的东西来支撑身体。还没来得及发出呼喊，他就被甩出车外，落了在黑暗的铁轨上。
    宥豪已经打翻了好几只丧尸，可越来越多的丧尸正成群结队的向他走来。而他已经无路可退，铁轨就在他的身后飞奔。他咬了咬牙，催促大家赶快跳车。中年女性闭起双眼，第一个跳了出去。年轻的女孩在门边颤抖着，无法鼓起勇气。
    “快帮帮她！”宥豪冲着她的男朋友怒吼，就在他分神的几秒钟里，一只丧尸扑了上来。宥豪来不及挥舞拐杖，只得收回拐杖拼命架住那慢慢逼近的脖子。“不想死的话，就快带她跳出去！”
    宥豪本以为那个被吓傻的年轻人会丢下她自己逃命，可他最后还是闭起了双眼，紧紧抱住女孩，一起跳了出去。
    “该你了！”
    他转过头却发现小男孩正蜷缩在门边哭泣。没有时间给他考虑了，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把丧尸连同拐杖一起踢回了尸群。接着转过身，一手抱起男孩，飞进了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