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官 - 第四十五章搞定李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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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孙俩睡了个大懒觉，各自起床忙各自的事。
    老爷子去老舅家，张传靖照旧，去县衙。
    与老王亲热大战一上午，饭后品茶扯了些话语，老王雷打不动午休，张传靖也就离开。
    回到铺子，老爷子还没回来，刘海子已在，俩人上二楼扯到申时出门。
    出门沿青石大街直走百米，转而右转北上，进入天祥大街，倒是新鲜。张传靖以前要不南下县衙，就是西去县学，或进出东门及老舅家，这北上似乎是第一次。
    天祥大街跟青石大街就庐陵城两大主街，街面铺面林立，倒是房屋依旧土砖、木板屋居多。走了一里路，府衙在望，到让张传靖震惊一翻。庐陵府虽是下府，可规制在那。远远看去，府衙高耸巍峨，目测有四倍县衙大。各色人员于衙前广场游动，倒是府衙大门紧闭，今日沐休。各色皂隶看不见一个，登闻鼓被木栅隔开，敲杆也不知哪去了。大老爷也得休息呀！
    张传靖边走边看。刘海子并肩走，不时催促。
    过了府衙，走了大概两里路，左转进入北门街，府城北门永金门在望。北门街面也还热闹，毕竟此街是府城进出之要道。
    府城北门进出人员极多，门洞前有近十兵丁巡查。
    张传靖好奇观望。
    以前进出东门都是税丁，这兵丁倒是第一次见。
    只见一百户官在门洞楼上呵斥洞口兵丁，洞楼上十余兵丁嬉笑瞅着。门洞前一小旗官便带着近十兵丁推怂百姓，呵斥道：“排队排队！”将进出人员隔开，进门走左侧，出门走右侧。
    大明兵丁极好认。普通兵丁一身红，是谓‘鸳鸯战袄’，其实就一身红布袍衣裤。头上本来是戴范阳军帽的，可这二十来兵丁全是木簪插发髻，连块布都没有。每人手上拿着杆木枪，似乎有俩弓手。竟然全穿草鞋！
    倒是这百户官显眼。一身青袍，胸前彪张牙舞爪，头戴圆沿铁盔，煞是威风！倒没看见穿啥鞋。
    那小旗官也好认，身穿绿袍，胸前一海马，似乎挺温顺。头上戴着一灰色范阳帽，有点像前世的草帽，倒是穿着一双皮靴，腰挂大刀，流逼哄哄！
    出城不收钱。只要随队出门，兵丁们也不会多管，只是眼神扫视一翻。倒是有独轮车、担子进出门，兵丁们一定会拦下盘查。至于乡下小媳妇那更是被兵丁们调戏得脸红耳赤。
    看够了，张传靖抬腿出门，刘海子赶紧上前引着。兵丁倒没盘查俩人，竟冲刘海子点头，更是惊异瞅着张传靖。
    张传靖回望，众兵丁齐谀笑。可不，咱靖廪生今日身穿襕衫，脚踏木屐布鞋，头裹四方汉巾，好一副秀才派头！
    如果是一五六十老穷酸，大兵们鸟都不会鸟他！可张传靖看起来才十余岁，小旗官也讨好笑着。洞楼上百户官也含笑与他点头。
    张传靖抬头回笑，挨着刘海子出门。
    门洞外，竟然更拥堵！
    张传靖又站立瞧热闹，刘海子无奈陪着。
    行人绕行，可不敢打搅秀才相公。
    出城人员倒好些，出门就散开。进城人员乌压压排队候进，十余兵丁巡查呵斥。门洞口一木桌，几名税丁在收税。百姓如鹌鹑样任兵丁斥骂，依次循进到木桌前交进城税。推车挑担的小贩百姓更是点头哈腰掏钱与兵丁税丁讨价还价。煞是热闹！
    大明守门官兵只管巡查防御，有何可疑，即可盘查抄掠。弄俩小钱钱嘛！
    收进城税的是税丁，属各城户房管辖。个人进城，不分男女，收钱五文，十六岁以下人员交三文，倒是吃奶的娃娃免税。如有货物，不管小贩百姓，一律按物价三十税一。当然，这个物价由税丁说了算。
    “传靖！走了哈！”刘海子焦躁，人李掌柜还等着呢！倒不好拉他，只能用口催啰！
    “啊！走！”张传靖正看得有滋有味，赶紧冲洞楼上百户官挥挥手，转身与刘海子前行。
    百户官含笑挥手，若有所思。
    俩人往北走了两里路，右转一小道，穿过山林，赣水豁然入眼。一灰布长衫，头戴斗笠大汉正坐在河畔一土墩上垂钓。都深秋了，南方少雨，河水清澈。
    刘海子领着张传靖跨过滩涂，来到大汉身后，想出口打招呼。
    张传靖摆手制止，含笑而立。
    刘海子笑笑，陪立。
    大汉无言，继续钓他的鱼。
    这五百年前的山山水水，还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张传靖欣赏四方风景。
    “好！”见大汉钓起一只河青鱼，刘海子赶紧冲上前帮忙，拿起旁边鱼笼接着，竟然有五条别的鱼。
    “哈哈！”大汉大爽，河青呀，能钓上来可要手艺！赶紧与刘海子将鱼放入竹篓。
    张传靖也惊讶！这河青有五、六斤重，后世可少见！含笑看着俩人忙乱。
    “过来学学吧！”大汉插好鱼饵，竟然是蚯蚓！重新挥杆钓鱼，坐下。
    刘海子冲张传靖眨眼，自己陪坐大汉右侧。
    “大叔好！”张传靖笑嬉嬉坐到大汉左侧，打量钓具。竟然只是竹杆、棉线。流逼！
    “会？”见张传靖盯量鱼具，李掌柜以为遇到知音，出声问道。
    刘海子也盯着。
    “会！”张传靖也蛮喜欢垂钓的，前世也有俩套钓具，估计都锈了。
    “哦？”李掌柜不置可否，目视河面。
    靠，浮標竟是一稻草！张传靖服了。
    “大叔！”张传靖搭话，“这赣水今年似乎水少点啊！”可不，下场雨，河水浑黄，让你钓个毛！
    “嗯！”李掌柜皱眉道：“这都两月没啥雨了，哎！”这庐陵府周边各县可不咋太平呀！
    “哦？！”张传靖惊讶，倒没注意这俩月天气。弄不好这周边各县会闹土匪啊！担心道：“大叔，我听说安扶、万安俩县山里挺乱的。”似乎两县在《明史》上记录了好多次山匪叛乱。
    “啊！”刘海子大惊。这安扶、万安都属庐陵府管辖，离府城也就一百多里远，那要是闹匪乱，两天就可以乱到府城。
    “是呀！”李掌柜忧心道。这缉查地方，也包括这匪乱啊！得派人侦查，上报省城。
    “李大叔！”张传靖倒不敢乱出主意，只是开解道，“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各地山里都有匪患的。”见李掌柜侧耳近听，继续说道，“虽然咱府各县天旱欠收，可各县城绝无大患，只需安抚乡里，也不会出大乱子的。”似乎这明朝庐陵府也没啥大乱的。倒是小股匪患不断。
    “那就好！那就好!”刘海子大松一口气，凑趣道。
    “嗯，有道理。”李掌柜含笑点头，欣赏道：“传靖，这书没白读啊！”可不，这小子祖宗八代都让他查清了。倒没想到人是穿越客。
    有门！这李掌柜似乎对自己印象不错，那咱就多扯扯？
    “李大叔。”张传靖干脆直说，“我听说直隶安陆州安陆王挺贤仁，其世子更是聪颖过人。”直盯李掌柜侧脸。
    刘海子浑身颤抖，死盯李掌柜。
    “啪！”李掌柜扔下鱼杆，还好没摔河里。转脸双目冰冷，直盯张传靖。见其淡然相望，心内倒惊讶。可依然寒声道：“朝廷各路蕃王，岂是尔等可窥探？”倒好奇这小子想说啥？
    “呵呵！”张传靖起身，拍了拍屁股土灰，望了望河面，转脸对李掌柜含笑道：“李大叔！你有三十了吧！父母妻儿也不知有几年没见了？”冲刘海子笑笑，安啦！
    像李掌柜这种人，绝不是本地人。而且出卫掌总一府侦缉事务，没有上官准予，是难得回老家一趟的。何况他三十来岁才一小旗。放在锦衣卫里，也就一芝麻官。想要升官，何其难也？
    刘海子收到，含笑看着两人。
    “张学子！”李掌柜起身，赦然高出张传靖一头！审视其一翻，正声道：“某为朝廷鹰犬，当有报国之心！尔等是不明白的。”竟有些萧瑟。
    是啊，这锦衣卫，世代为大明外探边事、内侦国情。卫内官兵，均是世袭。有明一百多年了，像李掌柜家，也都五六代人为锦衣卫，为大明朝廷卖命了。作为大明人，张传靖敬佩他。可咱是穿越客呀！总得在他身上榨出点油水吧！
    “李叔！”张传靖拱手一礼，郑重道：“我只能代表自己，向你致于诚挚的敬意！”摆正身躯，冲李掌柜深深鞠躬。
    靠！代表你玛玛比！你还想代表谁？
    李掌柜无声看着，脸虽无表情，可眼神已柔和。
    刘海子目瞪口呆，这也行？
    “李叔！”挺腰站直，张传靖双拳抱紧，向天一礼，含笑道：“这大明，可不止你一人为国尽忠！”
    “哦？”李掌柜目光闪烁，一脸疑惑。难道这小子是啥衙门的？不可能啊！
    “天下是大明的！是朝廷的！”张传靖咋呼，正声道：“可大明光靠尔等锦衣卫，是护佑不来的！”见李掌柜肃容盯着自己，继续道：“百官治理朝政，兵将守卫国土，各行各业贩夫走卒为国兴业，农户百姓为国交粮！”高呼，“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护佑大明！”
    靠！也只能捡着忽悠了，有些话可不敢乱说啊！
    “你就不怕某治你个妖言惑众之罪？”李掌柜恶声道，可双眼含笑。
    刘海子紧张得一脸发白，呆望俩人。
    “呵呵！”张传靖不理俩人，转身面对赣水，挥手大声道：“俗语有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处卑位，又能如何发挥自己的能力？”转脸看着李掌柜，“李大叔，你看我这兄长。”指着刘海子愤怒道，“出身微末。父亲过逝，竟然连狱目也让人抢了。”讥讽道，“大伙其实都知道我兄长的遭遇，可谁来主持公道？你？我？”对着李掌柜嘶吼。
    “兄弟！别说了，呜呜。”刘海子跪坐地上，痛哭流涕。
    “某。。。”李掌柜暗然低头。知道又能如何？还是自己官小，办不了某些人啊！
    “兄长！起来！”张传靖真是怒了，跑过去将刘海子拖起。
    刘海子忍着泪水，一脸倔强冲张传靖点头，起身站立。
    李掌柜无声看着，脸色变幻。
    “呵呵！”张传靖望着李掌柜惨然笑道，“李大叔，我的出身，相信你也知道。咱就算中进士又如何？”苦笑道，“出任一方父母，也就到头了。没有家世，没人帮衬，就跟你一样，永远在一地方混到老吧！”李掌柜肯定家世不咋样。不然发配到一下府当小旗？都三十了，人陆炳都当指挥使好多年啰！
    “哼！”李掌柜被触到心痛处，恨声道：“你以为某不想？”盯着张传靖，怒道：“某难道不想将熊狱目办了？某难道不想看望父母妻儿？”算了，咋跟一娃娃呕气？不由失笑，转身欲捡鱼竿。
    “李叔！”张传靖赶紧上前，拉着李掌柜左手衣襟，恳切道：“我能让你升官！”
    尼玛！又当妖怪啦！
    刘海子捂脸，心里甜苦掺杂。
    “你？哈哈！”李掌柜一愣，大笑。甩掉张传靖右手，收杆，提鱼篓，准备走人。
    “哎哎！”张传靖赶紧用力拉住，不让他走，急切道：“李叔！真的！你听我讲！”
    “行！”李掌柜哭笑不得，将东西放下。倒想听听这小子咋编？
    刘海子心内暗笑。老李，你中招啦！
    “坐坐！”拉着李掌柜坐下，帮他拍掉衣袖上鱼鳞，张传靖嬉笑道：“李叔，我前知二千年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你信不信？”
    靠！掺水哈！多了五百年！还有不知十年啦！
    “呵呵！”刘海子忍不住，笑场了。
    “哈哈！”李掌柜大笑，这娃当自己是半仙呐！
    “当今天子，无嗣。而安陆王乃当今堂叔，安陆王与张太后亲近，与辅臣杨廷和亲近。”张传靖肃容道。
    “你？！”李掌柜惊愕，笑不出来了。
    刘海子倒没啥，习惯了。
    “李叔！”冲李掌柜点点头，张传靖诱惑道：“为何不给自己找条出路呢？反正升迁无门，为何不赌一把？”
    “你。。。”李掌柜目瞪口呆。
    刘海子也紧张盯着俩人，胜败在此一举！
    “李叔！”张传靖紧盯李掌柜双眼，继续诱惑道：“安陆王世子才四岁，其乳母丈夫陆松为锦衣卫总旗，其奶兄弟陆炳五岁，俩人关系极亲近。”顿声，见其若有所思，继续道：“为何不向上级请调？去安陆当一小旗，名为监视蕃玉，实为结交陆家、王世子。”终极诱惑到来，“最多十年，你将腾飞！”
    靠！忽悠人真累啊！
    “你，咋知道？”李掌柜满脸赤红，极力控制自己。得问清楚啊！不然被人卖了还替他数钱？。
    耶！搞定！俩人心内欢呼！
    “李叔！”张传靖反问，“我说这些话给你听，难道不怕被抄家灭族？”盯其双眼。
    “呃，是呀！”李掌柜愣神。对呀！这小子不怕死？倒信了大半。
    刘海子偷笑。
    “李叔！”张传靖淡然道。“人生区区几十载，循规蹈矩其实就混吃等死。”笑道，“功名可得要自己去争取哟。”见其眼神闪烁，嬉笑道：“十年！大不了白混啰！”反正不是自己瞎混十年。
    尼玛！猴死个银哟！
    李掌柜现在就这感脚。死盯张传靖那张贱脸，恨不得扇他！
    张传靖含笑任盯，轻轻点头。
    “好！”李掌柜突然暴喝，豁然起身大手一挥，转身捡起地上鱼具，抬腿就走，突然顿足，背身喝道：“海子，明日某补你个校尉！”回城去也。
    锦衣大蜀黍，你就酱紫走啦？辣么滴潇洒耶！好帅哦！
    “谢大人！”刘海子嘶吼朝李掌柜跪拜，连磕三个头不起，埋头哽咽。
    受尽人情冷暖十几年，刘海子当然知道这个锦衣卫校尉的份量。这可是临时工与公务员之间的差距，辣么大区别滴。
    “好了好了！”望着李掌柜离去，张传靖上前拍拍刘海子后背。为这兄弟高兴！
    “哦！”刘海子起身，用衣袖擦眼泪。
    “要笑！哈哈！”替他拍掉身上土灰，张传靖张牙舞爪着。
    “哦，哈哈哈哈！”刘海子纵情欢笑，双眼泪水横飞。
    俩人哭笑搂成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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