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再临 - 第288章 装睡的人叫不醒

    距离李诵从韦仁实家听完戏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韦仁实留意着朝堂上的动静，终究是没有听到韩愈被贬谪的风声，不由得心中松了口气。
    看来李诵及时出面，保住了韩愈。
    本来在历史上，韩愈在查访后发现灾民流离失所，四处乞讨，关中饿殍遍地之后，看着严重的灾情，韩愈痛心不已。而当时负责京城行政的京兆尹李实却封锁消息，谎报称关中粮食丰收，百姓安居乐业。韩愈在愤怒之下上《论天旱人饥状》疏，反遭李实等谗害，被贬为连州阳山县令。
    一年之后顺宗即位，大赦天下，韩愈获赦，离开阳山县，又去江陵，直到三年后才得以重回长安。
    虽说照眼下的时间来算，若是被贬官，到年底才会有正是的制告。但消息是一定会提前就有的。
    而眼下也没有听说过有关韩愈的消息，估计便也不会有什么了。
    韦仁实也与焦家谈好的合作的事情，且焦海清的父亲听说韦仁实有意让焦海清来具体主持替皇家组建海商船队的事情之后，立刻大为激动，当即便表示会全力帮助焦海清。
    焦家的人忙碌了起来，韦仁实手下的那些掌柜们也都忙碌了起来。
    不过韦仁实就清闲得多了，七月流火，也没有之前那么燥热，天气好又人清闲，这真是美好的时光。
    但李适派来了禁卫，却将正在悠悠然享受着清闲时光的韦仁实召唤到了皇宫之中。
    这一次李适没有在宫殿里，而是在花园中的一处凉亭见了韦仁实。
    水被巧妙的引上了亭子上面，顺着亭子的顶轻轻流泻下来，犹如一道帘幕一般，将整个亭子围了起来。
    韦仁实走到亭子边，便立刻有黄门迅速的撑开了一把纸伞，水帘便被挡开了一扇门，任韦仁实进去。
    待他走进去之后，黄门收回了纸伞，凉亭的四面又被水帘围住。
    寻常的凉亭可不会四面垂下水帘，这倒是比韦仁实见过的其他的凉亭更有趣一些。
    “臣拜见陛下。”韦仁实进入凉亭之后，行了一礼，说道。
    “坐罢。”李适让韦仁实坐下来，不过，韦仁实注意到，在李适身边，并没有见到那个寻常总跟着他的内侍刘光琦。
    “谢陛下。”韦仁实坐下来，问道：“不知陛下召见微臣有何吩咐？”
    李适说道：“朕前些时日听太子说关中大旱，朕在宫中受人欺瞒蒙骗，不知关中百姓已经是饿孚遍地，流离失所，甚至要卖地卖房，卖儿卖女来筹集税赋，更有饥民抢夺死尸为食。朕原本不信，盖因过问京兆尹时，京兆尹说天虽旱，百姓却仍旧丰收。”
    韦仁实知道他的话没有说完，于是也没有开口。
    李适又道：“朕听太子那般说了，心里便不安。太子素来很有分寸，这一次在朕面前如此激愤，朕还是第一次见到。故而朕派了心腹前去，居然果真如太子所言！”
    “朕听太子言，韦卿与他论对，曾说百官为了自己的利，并不一定会将民间的真实情况告诉给君王。而君王久居深宫，却唯有靠这些朝臣，才能了解到民间的事情。如此一来，君王越来越闭塞，越来越不晓得百姓事，民间事。”李适又说道：“朕思量下来，觉得此言倒也不错。朕在宫中，如今身体不便，不多外出，似这一次般，便是受到了蒙骗。”
    韦仁实心道，是真得受到了蒙骗，还是自己不愿意接受实情？
    不禁又想到了一句——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这里面有一个故事。
    说是李适曾在一个叫辛店的地方打猎时，来到农民赵光奇的家中，李适问：“百姓们生活的高兴吗？”
    赵光奇回答说：“不高兴。”
    李适说：“今年庄稼获得了丰收，你们为什么不高兴呢？”
    赵光奇答道：“国家的诏令不守信用。前边说的是除两税以外不再有其他徭役，现在除了两税之外的各种强迫收费比两税还要多很多。后来又说这是和籴，实际上是对百姓巧取强夺，而且还不给百姓们钱。开始时说收百姓的粮食由官府到百姓家中收取，现在却强迫百姓们把粮食送到几百里外的京西行营。由于路途遥远，很多人家干农活的牲口被累死了，车也坏了，导致家庭破产，难以维系。人们的生活如此愁苦，有什么可高兴的呢！国家每次发布的优恤百姓的政策，只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圣上深居在防卫森严的皇宫里，哪里会知道这些呢！”
    李适听后，便下令免除了赵光奇家的赋税和徭役。
    司马光评点这段历史，认为李适不懂治国之道，他本应彻查有关部门的贪官污吏及身边小人的过时，然后细察民情，改革弊端，推行新政，摒弃浮华。
    而他却只免除了赵光奇一家的徭役。
    “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又安得人人自言于天子而户户复其徭赋乎！”司马光的评价，恰说明了李适并非不知道民间疾苦，而是故作不知道民间疾苦。
    但韦仁实自然不好当中李适的面说出心中的想法。
    而只是点了点头，道：“臣是这么说过。百姓只是大臣们给自己行事所找的理由，朝廷成了为这些人为自己谋取利益的场合。而国君在上，百姓在下，中间相隔。国君不知百姓，百姓亦不知国君。”
    “那韦卿可有何办法？”李适问道。
    韦仁实看看李适，心中道，就算是有什么办法，你会照做么？
    “朕虽知百官如此，可若除此百官，又有谁能替朕治理天下？”李适淡声说道：“这不是朕的错。天下之大，万民之多，朕也无法亲自去验证百官对于民间的传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还有一年，一年之后，李适病逝，顺宗即位。顺宗在位八个月，李淳即位。
    韦仁实看着眼前的李适，想得的却是李淳即位之后，这些法子或许还能用上。
    眼下，既然李适这么问了，姑且让他知道罢。
    于是韦仁实点了点头，说道：“能绕过朝臣，让百姓知道国君的真意，也能让民间发生的大事真实的传达给国君，这种办法的确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