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风云录 - 第一回 白鹤飞升,左慈戏曹公
汉献帝建安十三年冬十月。
洛阳城中有一街,名曰小苑门街,商贾多聚于此贩卖南北货物,乃是洛阳城中颇为热闹之地,只是今日天气寒冷,飘起了雪花,街上只有三五个路人裹衣而行,雪花在寒风中打着旋儿,如蝴蝶般翩然落下。
街西角有一茶肆,乃是商贩们平日里的聚会交流之所,由于天冷,茶肆中无甚生意,昔日讲书的老先生也不知躲到何处取暖去了,偌大的茶肆中只余几人围坐在火炉旁,品茗煮茶,正讨论着洛阳城中这几日发生的大事。
“洛阳城内这两日张榜拿人,据说被拿之人是一道人,姓左名慈,在洛阳宫中使妖术戏弄了曹公,也不知是何等厉害人物,竟惹得曹公如此愤怒,现今满城都是缉拿那道人的兵卒,有钱人家还好,使点钱财也就过去了,平民百姓可就遭了殃了,那群奉命搜捕的兵痞子犹如饿狼一般,扣之不应便破门而入,就算寻不得人也要搜刮些财物,甚至米粮衣物等诸般细作也不放过,调戏妇女那更是常有之事。现今天灾人祸不断,朝廷又不断的征兵征粮,人人都饥不果腹,稍有些余粮便被这些兵痞子借机搜刮殆尽,洛阳城的冬天那可是冷得紧,也不知又有多少人饿死街头,路有冻死骨,草席裹身都不可得,唉!”
“老哥说的极是,兵匪一家,人人避之不及,我所知城北门有一户人家,男的被拉去征兵做苦役,死在了外乡,家中只余母女二人,做了寡妇。平日里这寡妇给军营中那几个军爷浆洗衣物,得点小钱度日,谁知那些兵痞早就对这寡妇垂涎欲滴了,这次借机捉拿妖道,竟然白日里闯入了那寡妇家中,在其女儿面前奸污了她,今早我路过她家,她那个八九岁的女儿正抱着她在门前痛哭,原来那寡妇昨夜不堪受辱,留下女儿自杀了!”
“不错,我也听说了此事,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可如何过活?莫要被卖入烟花柳巷之地,做那伺候人的事儿才好。只可惜我家中尚有六七张嘴等着吃食,拙荆又是个吝啬之人,不然带了来做个养女,也免得受人欺辱了!”
“据说从昨日到现在已缉拿了一二百个道人,奇怪的是那些被捉住的道人都长得一模一样,正押赴城南校场准备斩首示众,曹公也传下号令要登临观看,此时校场中可是热闹的紧!也不知那些兵痞子拿的是怎样的道人?”
“既是如此,我等也去看看,瞧那妖道何等了得,竟使得洛阳城内这几日鸡犬不宁!”
虽然天气寒冷,但仍有许多洛阳民众赶往城南校场围观,此时的城南校场外已是人潮涌动,人山人海,甚至街头杂耍的艺人都闻风来到此处卖艺!
校场内则充满了萧杀之意,层层军士已将校场围的水泄不通,一眼望去,旌旗蔽空,刀枪剑戟隐于其内,散发着阵阵杀气!
只见校场中坐着一群人,说是一群,也是一个,俱是那眇一目、跛一足、白藤冠、青懒衣、穿木履的道人。那些道人都用绳索绑了,捆缚在一起盘坐于地,神态淡然,正自闭目打坐。冬日里寒风肆虐,阴冷彻骨,可围观的众人却个个满头大汗,兴奋异常,都好奇那道人能否施展奇妙道术,从众军之下逃得性命。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三通鼓响过后,忽然有人大呼道:“曹公到了!”只见一乘车辇从场外缓缓驶进,一对对披甲执矛的士兵在前引路,那车辇驶到场中下来了一人,只见那人面若重枣,神态威仪,正是曹公!
曹公下得辇来,虎步龙行般走上高台,对场中道人喝道:“兀那妖道,你三番五次戏弄本公!今日被我手下军士擒住,看你如何逃脱,今日定要让你神消骨陨,见识见识本公的手段!”那群道人盘膝坐在地上,也不说话,兀自打坐,恍若未闻。曹公见之大怒,挥了挥手,道:“妖道速来受死,行刑!”
话音刚落,只见场中走出四十余个兵士,每人挑着两个木桶,扁担都压弯了,看来桶中之物颇为沉重!正在众人疑惑之际,兵士将木桶置于道人身旁,揭开了桶盖,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桶中装的竟是猪羊之血!
原来曹公也知此人道法厉害,一般的斩首之刑恐难凑效,于是听从了身边术士的建议,取了猪羊血来欲破去那道人的法术,让其受刑时无法卖弄手段,引颈就死!
场中道人似乎也闻到了桶中传出的血腥之气,双眼倏的睁开,脸上显现出惊惧之色,但一显即隐,又自闭上了双眼。
兵士仍不紧不慢的取过血来,用木瓢舀血泼洒在场中众道人身上,不大一会儿,校场中已是血流遍地,一二百个道人也已变成血葫芦一般,看上去森森骇人,犹如地狱血池中的恶鬼一般,胆小的围观者已然呕吐连连,退出了人群不敢观看。
待得猪羊血泼尽,持刀的兵士奉令来到场中站定。曹公见之,哈哈大笑道:“兀那妖道,看你今日如何逃脱,开斩!”
场中兵士得令挥刀斩下,道人头颅随即滚落于地,可奇怪的是头颅中竟无鲜血流出,正在众人惊骇之际,只见那道人颈中竟飘出了一团团青烟,一二百股青烟缓缓升起,汇于一处,形成了那道人模样,道人随手一挥,一只白鹤忽的从天而降,道人随即翻身坐于鹤上,拍手大笑曰:“土鼠随金虎,奸雄一旦休!”
曹公大惊,急忙命随身弓箭手攒射,正在这时,场中飞沙走石,浓雾滚滚,待得风过,场中所斩之尸竟然都提着头颅冲向了曹公所在的高台!曹公慌忙退去,文官武将,掩面惊倒,各不相顾;围观众人尽皆相顾失色,四散离去。
晋陵郡庐江县,马迹山。
山不甚高,马蹄形的山坳中藏有一谷,此谷常年有云雾缭绕,奇花异草点缀其中,奇珍异兽奔行其上,当一福地!此时正有一鹤缓缓降落在一洞前,鹤上坐一道人,只见那道人面如金纸,嘴角尚有血迹,下得鹤来跌跌撞撞走了几步便盘坐地上,吞息吐纳了一番这才开口道:“曹操好厉害的手段,今日我已是伤了道根,命不久矣!嘿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枉你曹操一代枭雄,却也是为那司马一家做了嫁衣,须知天意如此,孰不可为,却也怪我凡尘走动沾了因果,有此一劫,真乃造化弄人也!”说到这,又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银白色的胡须已是沾满了斑斑血迹。
那鹤儿此时已踱了过来伏于地上,以头轻颌左慈,似是安慰一般,左慈轻抚鹤颈,叹道:“我曾得异人授书,共计天书三卷,学成之后,鬼神莫测,可呼风唤雨!上卷名'天遁',中卷名'地遁',下卷名'人遁'。天遁能腾云跨风,飞升太虚;地遁有排兵布阵之道,奇门遁甲,八卦八门之法;人遁能藏形变身,飞剑掷刀,千里取人首级,除此之外还有诸般小道法术。昔年韩信得地遁之书的皮毛,便能辅助刘邦取得天下!我已时日无多,如若这天书也随我而去,大是可惜!鹤儿,我将那人遁之书交由你带去,如遇到有缘之人可带来此处,授我衣钵!”
那白鹤昂起头来鸣叫了两声,似是答应了。左慈微微点头,自搭袄中取出一木匣,匣中有三本泛黄的羊皮薄绢,左慈取出其中两本放入怀中,这才将木匣关上,正要系在鹤背上时又觉不妥,又从搭袄中取出一本簿册放入匣中合在一起,这才将木匣系在鹤背,那鹤全身羽毛洁白如雪,将木匣遮盖的严严实实。
左慈轻拍鹤背,对那鹤道:“你虽是禽类,不入人道,但是生有灵根,自能帮我找到传人,传我丹鼎道统,此地不宜久留,还请速去!”那鹤闻言站起了身,抖了抖羽毛,回望一眼左慈,这才展翅高飞,攸尔便消失在天际,不知所踪。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山风呼啸,马迹山上,只留一道人,坐于天地间,任沧海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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