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之路 - 第132章

    陈暮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谢玄安说的“他”，毫无疑问是指剑圣。
    大宋的八部天王，光明正大说出要杀死国家的“副皇”，若不是心兰在此，他一定会被谢玄安灭口。
    不对，不能放松，凭谢玄安的地位身份，即使杀死心兰，大宋也不会拿他怎样……想到这里，豆大的冷汗从陈暮云额间滑落，他迅速后退一步，做好保护心兰离开的准备——最坏的情况，自己拼死也要为心兰争取到一丝时间。
    心兰突然抓住了陈暮云的手，纤细柔嫩的手上满是冰冷，还带着一丝颤抖，但马上便平静了下来。
    “他不会杀我们灭口。”正说着，心兰的手愈发变得温暖。
    “何以见得。”谢玄安平静道。
    “就凭你刚才的那句话。”
    谢玄安二十一年前参加淝水之战时便是八阶，以他的实力，杀一个婴儿不过是眨眼间，哪怕要花费时间，提前开展隔音结界他会想不到？
    唯一的解释是，他在犹豫，在迷茫。也许那不过是临时起意，但在听到婴儿的哭声，还有妻子冲来阻拦的呼喊声时，他不知为何又下定了决心，以至于最终酿成了悲剧。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
    “我会对自己亲人犹豫，但不一定会对你们犹豫。”当时的心境被看透，谢玄安只能干涩一笑，同时显露几分杀机，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但看到他这副表现，心兰却是默默把怒气收起。
    “这是我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
    谢玄安等着她把后半段说出来，若问他如今还有无杀死剑圣之心？就算有，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那个孩子已经比他更强更了不起……至于别的问题，他相信自己都能从容回答——
    “……还爱你的妻子吗？”
    谢玄安愣住了。
    “不是愧疚，不是摆样子给世人看，我只想知道，你还爱你的妻子吗？”
    谢玄安没想到心兰问的居然是这个，望着她那张坚毅而又清丽的面庞，不由自主把她和亡妻的身影联系起来。
    “……求求你，让孩子活下去。”
    脑海中再度响起那句熟悉的声音，谢玄安仰天长叹。
    “我无时无刻都在后悔。”
    和之前的回答差不多，但心兰明白他后悔的是杀死妻子的事，甚至可能是后悔自己为何会对孩子产生杀念，若没有那股冲动，他的爱妻也不会因此死去。
    心兰轻轻闭上眼睛。
    这样就够了，她没有责怪这人的资格。
    再度睁眼，谢玄安已经走了。或许他本来还有许多话想问心兰，但心兰触碰到他的心理防线，他不想在这些后辈面前暴露过多。
    男人真是一群死要面子的家伙……她也不例外就是了。
    “我们走吧。”
    “好的。”
    尽管陈暮云心中充满疑惑，但他这次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跟在心兰身后。
    很快，他发现路的方向有些不对。
    这不是回城的路。
    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他毫不犹豫使用了知天命，发现这竟是一条命运分岔路。
    回城里，从此自己和她的关系止步于此，甚至逐渐和她再无交集，好处则是自己能多活几年。
    跟着心兰走下去，自己能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代价则是自己将迎头朝向早就准备好的结局。
    陈暮云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察觉到他的异样，心兰连忙回过身，跑来为他治疗。
    “暮云，你怎么了？”
    “我没事。”陈暮云脸色苍白，忍住咳血的冲动，“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哪里都无所谓，关键是你的身体。”
    心兰想让他坐下来，但他甩开了心兰的手。
    自己真蠢啊，像他这种薄命之人怎么可能会有命运分岔路。
    他只不过被强运之人影响了而已。
    前方毫无疑问是心兰的命运分岔路。
    “我没事，我还没弱到什么都要你担心。”陈暮云捂着胸口平复气息，强挤出笑容。
    “暮云，要不我们回去吧？”心兰做出决定。
    “不！”陈暮云坚决道，“继续走，你有话想跟我说，对吧？”
    那个方向有什么，他是知道的。他已经隐隐察觉到是怎么回事，但他想听心兰亲自开口，至少也想亲眼去看到真相！
    他是一个连自己心情都不敢说出口的怂货，但连对方的事都不敢去了解，那他还算什么男人！
    哪怕是一条死路，他想去了解心兰，这便是他的抉择！
    “嗯。”良久，心兰轻声道。
    “那便带我去吧。”
    两人继续前行，那是建业外的一处山沟，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林不大而茂盛。明明是二月寒冬，却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往远处看，鸟兽跃于林间，自由自在，往高处看，整个山谷笼罩在一片缥缈的雾气之中，仿佛人间仙境。
    这二十年来，大宋没有一处地方能比这里更著名。
    没等两人踏入其中，便在山脚看见一名鹤发童颜的老人。
    他抬头，一道精光射来，直刺得陈暮云再也无法动弹。
    他把手放在剑柄，时空一瞬间凝固住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静谧。
    天地间唯有他的声音仍在回荡——
    “明镜止水！”
    ……
    ……
    建业城防御指挥中心。
    虽然和监控中心具备一样的功能，但防御指挥中心只会在城市遇到大难时运转，大宋和平的现在，里面的监控人员多以值班的态度来应付工作。
    雷风便是其中一名工作人员，指挥中心悲剧地建在地下，还不连接普通网络，看腻了带来的书籍，他唤出电子精灵，和她聊天。
    虽以“她”来形容，但电子精灵实际是建业城系统的虚拟体，主要工作是维系城市日常运作。
    电子精灵有性格，但不能做出违反工作的事，不能操纵机器作为自己实体，只好在城内游荡和人聊一些不涉及机密的事。
    每个城市对待电子精灵的做法都不同，建业的做法是建立指挥中心，让里面的工作人员闲时陪伴一下她，禁止她跑到外面。
    别人喜不喜欢，雷风不清楚，但他非常喜欢这工作，总觉得有种调戏客服的爽快感。
    不过这天聊到正酣，电子精灵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怎么了？”长期的安稳让雷风脑子有点迟钝。
    “城外东南方向有高能反应。”电子精灵恢复平时那副死人脸，用机械的声音汇报，“危险指数一级，原因正在查明……”
    雷风到底还是个半兼职军人，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起身向其他人大吼。
    不一会，整个指挥中心变得慌乱起来，好不容易才把消息通知其他城防部门，整个建业城高层迅速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
    “古蒙攻过来了吗？”
    “别傻了，是古蒙间谍吧？”
    “海族入侵了？申城那群蠢货在干什么？”
    等原因查明，众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爆发出更大的恐慌。
    “十绝阵？！”
    “是哪一个？这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
    “查到了，是止水，是剑老的止水阵！”
    众人闻言松了一口气。
    战争开打之前，没人能预料己方一定获胜。尤其是以八万面对八十万军队，即使将领能保持镇定，但中下层的军官、士兵，又怎会不惧？
    然而，有这么一个人，为八万士兵撑开了足以遮蔽整片天空的保护伞。
    十绝阵，止水！
    八万士兵心如明镜，平静如水，面对十倍于自己的敌人，能如机械般冷静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沉着地执行每一道军令，最终获胜。
    没错，那便是淝水之战。
    若说谢玄安决胜千里为首功，那次功，当属施展止水阵的剑老。
    更不要说，剑老可是当时大宋最强的八阶，在剑圣之前，他才是大宋的守护神！
    但众人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剑老没有立刻关闭止水阵。
    他们本打算用这仅是一次演练来安慰自己，但现在明显不是。
    “是谁？居然能让剑老使用止水阵来应对……快去禀报谢玄安大人！”
    淝水之战后，剑老拒绝了所有赏赐，选择在建业东南处的小山沟里隐居。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剑老的居所很快便有了“剑庐”这一美名。
    是的，这个世界无仙，但有圣。
    因此建业剑庐，走出的当然是剑圣！
    没错，剑老——水镜先生，便是剑圣的师父！
    ……
    ……
    碧水连天，天水一色。
    这个战阵结界无一处不呈现出湖水的特质，平静而淡泊。
    但心兰清楚，这不过是表现，无论水面多么平静，水下都是汹涌一片。
    若只是心如明镜，淝水之战的战果又怎会威震华夏！
    水之势，当如浪潮般节节攀升，愈战愈强，每上一个阶层，水面便跟着上一个阶层，士气只增不减！
    海无尽，止水有尽，碧波荡漾，力量无穷无尽，永不浪费，每一击都保证打到敌人身上。
    这才是止水阵！
    三人静静地站在镜子般的水面。陈暮云猜出了对面老者的身份，一脸震惊，心兰则是打算开口说什么，但立刻就被老者打断了。
    “闭嘴，你这个孽障！”
    仅仅是说话声，却像波纹一般在整个空间传递回荡，迅速化为强大的冲击力朝两人袭来，青龙七星剑飞出，耗尽光华才把这一击勉强挡下。
    “暮云快逃到空中。”
    陈暮云没有废话，当即催动白袍飞上天空，但老者并没有放过他，仅仅一个眼神，整个空间便荡起一道涟漪朝他攻去。
    轰！
    心兰的真意在千钧一发之际为陈暮云挡下了攻击。
    “够了，停手，您的身体可受不了！”
    这名老者自然便是剑老，但他的身体哪怕再健硕，如今也已经八十多岁，魔力早就掉到七阶，强行使用十绝阵，之后的每一招都只会缩短他的寿命！
    剑老没有理会心兰的关心，眯着眼睛盯着她。
    “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攻击四面八方荡漾而来，心兰好不容易才用真意气势撑住了攻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剑老咆哮着，把剑拔出，天地变色，碧水变血水，触者溶入水中，将不分彼此。心兰不敢再在水面停留，飞到空中。
    陈暮云记得，心兰是光属性，要知道三阶的风属性魔法并不能飞，哪怕能也无法像如今这般自由自在。这灵活度，仿佛就像是五阶的风魔法……再想到两人的对话，陈暮云不由苦笑。
    果然，你是——
    “你到了九阶，仅是为了变成这副模样吗！”剑老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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