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道独行 - 第五十一章 演奏

    ?“好了，我上去了。”苏葭知会了一声，便干脆利落地转身向舞台走去。
    苏葭对于上台表演并不陌生，何况这只是一个非正式的舞台，自然不会像苏蓉蓉那样紧张。
    苏葭一步一个台阶，不急不缓踏上舞台，举止有度，神情自然，颇有林下之风。
    “葭葭好帅！”苏蓉蓉不禁双手握拳置于胸前，一脸“花痴”。
    本来起身的听众看到又有人要上去演奏便又坐回了位子，周边分散的人群又渐渐围拢过来。
    “咦，又是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嘛。”
    “好漂亮的女娃，不知道水平比起之前的女娃怎么样？”
    “这姑娘有气势，应该弹得不错吧。”
    “希望不要虚有其表。”
    “哇哦，今晚真是秀色可餐啊，就算弹得一般，凭这颜值我也要支持一下。”
    ……
    林漠听着众人的交头接耳，不禁有些失笑，有些人天生就是不适合扮猪吃老虎，一看就是“我很厉害，我很强”的模样，这是长年累月勤学苦练所锤炼出的心性与对本身实力的自信、对自身潜力的自信所凝练而出的、显于外的气场。
    苏葭无疑是个佼佼者，在古琴上的天赋更是毋庸置疑的，虽然比起林漠还是差了一截。
    林漠骨子里对于古琴其实是有点目中无人的骄傲的，因为他那么的喜欢古琴，对于古琴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野望”，对于古琴，他有天赋，有毅力，有恒心，这是他引以为傲的领域，更是他终其一生孜孜以求、志在巅峰的领域，那么，他的骄傲，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铮~铮~铮”苏葭在琴桌前坐定，修长白皙的手指柔软灵活，琴弦颤动，平和中带着一些小跳跃感的琴音悠悠响起。
    此曲《华胥引》，乃根据《列子》寓言故事而作，相传黄帝在位十五年，忧国家不治。一日，梦游华胥之国，发现该国一切顺乎自然，国治民安，于是黄帝以此来管理其国家，二十八年，天下大治。
    所以该曲主要是歌颂“无为而治”的道家思想。
    明太祖之子朱权的古琴谱集《神奇秘谱》记载：臞仙按，琴史曰：“是曲者，太古之曲也。尤古於遁世操。一云黄帝之所作，一云命伶伦所作。”
    按列子，“黄帝在位十五年，忧天下不治，於是退而闲居大庭之馆，斋心服形，三月不亲政事。书寝而梦游华胥氏之国，其国自然，民无嗜欲，而不夭殇，不知乐生，不知恶死；美恶不萌於心，山谷不踬其步，熙乐以生。黄帝既寤，怡然自得，通於圣道，二十八年而天下大治，几若华胥之国。”故有华胥引。
    《浙音释字琴谱》、《重修真传》、《琴苑心传全编》也有与《神奇秘谱》相同的记载。
    《华胥引》全曲分为三段，按《浙音释字琴谱》记载，三段为退闲、寤梦、乐生。按《重修真传》记载，三段为闲居大庭、寤梦华胥、皇风清穆。
    《华胥引》的演奏指法中有个并不是很常见的指法，叫蠲。《古指法考》解释：蠲法有二：（1）在一条弦上的蠲法：右食指抹某弦后，中指紧勾过该弦。（2）在两条弦上的蠲法：右食指抹过相并两条弦如一声，中指随即按煞前弦，一名分搂，与半扶相同。
    这个指法相较抹、挑等指法而言比较复杂，对手指的灵活性要求比较高，练习的难度自然就高些，需要花更多的时间，下更大的功夫。
    但苏葭显然是完全吃透了这个指法，指尖如翩飞的蝴蝶，灵动优雅，毫无滞碍，音韵畅达，音调铿锵。
    曲至中段，音乐结构与旋律的和弦愈见丰富，幕布上那宽袍广袖的水墨剪影漫步于大道上，两侧房屋鳞次栉比，百姓和乐，一派太平盛世之象。
    华胥之国依谁识，远飞魂聊自适。
    桃李如色，覃恩布泽，别有华胥之国。
    琴曲渐渐转为平静，但又与琴曲一开始的平静不同。开始的平静中有“忧天下之不宁，何堪政事民情”的隐忧，但曲末的平静却是“从死从生，此心也无抑郁”的平静，更是“一统乾坤，皇风清穆穆”的平静。
    最后一声“铮~”，悠悠传出，徐徐散去。
    苏葭起身，气度俨然，向下鞠躬致谢。
    瞬间掌声如雷，叫好声一片。
    “好，我就说小小年纪便这般气度的姑娘，合该是有真本事的。”
    “真厉害的小姑娘，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现在还有点懵，现在的孩子了不得啊！”
    “我家孩子跟这小姑娘也差不多年纪，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我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我的年龄都活到狗身上了吗？”
    “不行，打击太大了，让我缓缓。”
    ……
    苏葭回到观众席的众人身边，自然是得到了众人一致的赞美之词。当然，苏葭的实力，这般表现是理所当然的。众人吃惊的是，苏葭的进步，郑东来盯着苏葭，眼里是不容错辨的斗志，苏葭毫不退让地迎上了对方的视线，郑东来什么也没说，径直向舞台走去，背脊挺直，气势昂然。
    苏爷爷、苏奶奶有些被苏蓉蓉同学的古琴水平惊到了，这真的是古琴天才啊！现在看到郑东来以丝毫不下于苏葭的气势登台，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个也是跟苏葭相差无几的天才？
    周边的人已经注意到先前的两位小姑娘都是一起的，所以一直关注着这边，现在看到又一个男生上去了，不禁有些不可思议，又莫名地兴奋起来了。
    “看，又一个男生上去了，看上去也很厉害的样子啊。”
    “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多厉害的孩子，而且这些孩子还都是一起的，是体验学习吗？”
    “哇，是个小帅哥呢。”
    ……
    郑东来一向是个自信近乎自傲的人，他跟苏葭一样，出众的家世，出众的天赋，几乎没尝过失败的滋味，但林漠的存在，却让他第一次知道挫败与失意，一往无前的气势就这么支离破碎了，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与无措，甚至嫉妒与不平。
    但是他郑东来从来就不是个懦夫，更不知道自卑为何物，现在比不上又如何，就算将来一直无法追上又如何，他在进步，一直在进步，他不会因噎废食，因为无法赶上林漠就自暴自弃甚至放弃古琴，他有自己的骄傲，他不屑自欺欺人，他承认自己不如林漠。
    但是，让他承认技不如人的只有林漠一人，而苏葭，郑东来嘴角勾起桀骜的弧度，他不会输的！
    郑东来在琴桌前坐下，干脆利落一个打圆起音“铮~”。
    《风雷引》，为周朝鲁人贺云所作。
    乐曲描写雷雨大作的情景，从风雨欲来的酝酿之势，进入迅雷烈风、阵雨如注的磅礴气势。雷声隆隆，风声萧萧，尚有欲罢不能之势，最后以雨过天晴而结束。
    《五知斋琴谱》中指出：“此曲音韵，一气重弹，贯串到底，与他曲音调迥异”。《小兰琴谱》也认为：“其节奏奇纵突兀，苍郁险峻，自非凡调”。
    《琴学初津》中对此曲也有类似的看法：“其音溜亮，句句风云雷雨，弹宜轻重间，投按宜坚霊并济，庶得浑厚而见纎丽清健，中含圆润，抑扬起伏，纍若悬珠，其神采精微异於常曲也。”
    《风雷引》是一首并不简单的曲子，而速度就是其最大的难点。
    郑东来却是弹得行云流水，气势磅礴，每一个撞都音节清晰，三个滚沸也都是一气呵成，而在琴曲每段结束时，为了加强力度而重拍的双音和上行跳进，郑东来也处理得很好。
    “如雷之影影，风之发发”，郑东来意兴勃发，完全沉浸到琴曲的意境中去了。
    幕布上是一副挥毫泼墨而成的风雨图，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众人的耳中似有大风呼呼，雷声隆隆，脸上似有颗颗雨珠打在脸上的微痛感，真实的让人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心悸与震慑于大自然的无上威能中，不能自己。
    直到最后一个音结束，雨散云消，金辉刺破阴霾倾洒大地，郑东来只觉酣畅淋漓，痛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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