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旅行 - 48.五十海里的月明 04

    “真是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选择，难道至高神也不能吸引你吗？”
    八云紫坐在窗边，注视着懵懂离去的月兔。她的身后，心叶把玩着记忆修改器，背对着八云紫。似乎对八云紫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兴趣。
    “你把象征你自己的神器交给了那只兔子，意味着那只兔子取代了你成为了逐神者。而你之后将和至高神没有任何关联，虽然你还能借用逐神者的身份再世界之中旅行，但是却举步维艰。那不仅是一把神器，还是一个捷径。”
    金发的妖怪，寿命无尽的妖怪们称之为贤者的存在。她仍然看不透此心叶所想要的东西，她转过头，抿着嘴唇。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踏上逐神之路？”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心叶放下那根闪光棒，“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我遇见过一个男人。那家伙是一个流浪的艺人，我正巧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那个男人。他弹奏着小提琴，那声音比我在任何地方听到的都要真切，美妙，让人忍不住停驻。我很难想象那代表着什么感情，但他的言行确实吸引了我。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是为什么，我足足在他面前站了两小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停留了那么久，而那之后，或许是累了吧，他就停下弹奏，和我聊了一会。”
    “他原本是音乐学院的教授，名誉满载，身价千万，用如日中天来形容绝不为过。他有一个妻子，和一个九岁的女儿，生活十分美满。”
    “但，某天，他的妻子和女儿出了事故，不幸去世。”
    八云紫默默的听着心叶的话，虽已经明白心叶想说的事，她却沉默不语，倾听着心叶的话语。
    “最初的悲伤，痛苦，绝望过后，他辞去了教授的职位，放弃了所有的财产，不再过问任何与其有关的事情。孤身一人带着小提琴，开始了漫长的流浪。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双手也不复曾经的完美和灵巧，再没有了和他相关的虚浮名气和权势，我那一瞬间明白了我为什么会被他的音乐所吸引。”
    说着，心叶把记忆修改器放回口袋，站起来，走到窗台边，望着渐渐沉下的圆月。
    “他和他的灵魂在诺大的世界已无安身之处，他恐怕会因为流浪而日渐消瘦的身体而最后孤独一人死去。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可那对他来说才是一种解脱。那意味着他的灵魂或许能与他的妻女在天堂相会，也意味着他已经毫无意义的人生或许终将结束。”
    “你想说...你也是这样吗？”八云紫叹息着。
    “我和他有一些不同。”
    推开窗户，心叶深吸一口气，凌晨清新的空气涌入这个吸血鬼的肺中。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安身之所，我也十分清楚这样的流浪之后会是无穷无尽的，正如他知晓自己最终会死去一样。”
    “或许是这样吧。”八云紫微蹙眉头，眼眸凝视着心叶。
    她无法理解，心叶既非绝望，又无希望的感情。是的，这理应是一种感情，但在心叶身上，却仿佛什么都没有一样，静谧得如同一潭死水。这个不知为何开始逐神之路的魔神，同样也不知晓何为结束。她从开始就对逐神之路没有任何兴趣，同时却也没有拒绝。就像她没有拒绝八云紫的邀请，她随心所欲，却又漫无目的，不可捉摸。某时追寻着利益，冒进往前，某时又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心叶，却能明白八云紫费尽心血创造一个世界的缘由。
    “若是能成为你的朋友的话，对谁来说都是莫大的幸运呢。”
    她笑起来。
    “真正独身一人的家伙，在哪里都是一个人。”
    此心叶结束了这次对话。
    转而，刀剑对准了自己身边的‘友人’。对上对方那有些悲伤的眼神，心叶却还是笑着。
    她若是拒绝八云紫的提案，那自己所掌握的虚空的知识，什么时候把自己完全吞噬也不奇怪。那八云紫，完完全全的就会成为她的敌人。她没有任何胜算——哪怕加上这整个世界，她也没有丝毫胜算；哪怕将她至今为止所遇到的所有逐神者和神明加在一起，她也没有胜算。或许她并不会死，但是八云紫轻而易举就能将她完全封印。
    她十分明白这一点，可她正如那个流浪的艺人一样，明知自机的结果一定是以死亡为终结，却仍然不可能就此停手。
    可这又不是结局。
    因为...
    “神是不会死的。”
    知能与脚的境界。此时，这招从心叶手中出现的时候，却没能斩断任何东西，八云紫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她与心叶不同，她感受过太多悲伤，但她却不能因此停下。这一剑，没能斩断任何东西，但却将心叶和八云紫最后能够维持现状的东西斩断了。
    “你赢不了。”八云紫云淡风轻的说着。
    “我知道。”
    心叶一如往常，义无反顾。
    她知道，自己甚至不可能碰到八云紫的衣角，不可能对眼前的妖怪贤者产生任何一丝威胁，甚至不可能让她挪动半步，但是她，还是举起剑，义无反顾的对准了眼前超越无数神明的存在，挥下黯淡无光的利刃。
    “那么...”
    无数的间隙，从八云紫脚下展开的结界，霎时间将心叶完全包裹在其中。
    “...百年后，再见吧。”
    间隙，即将把心叶完全吞噬。
    “给我住手，妖怪！”
    一个弱小的身影，闯入了两人不能称之为战斗的战斗中。八云紫微微皱起眉头，稍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此绯叶，这个普通的人类，正处于她自己的地盘上，这里是北原研究所，她随时都会出现也不奇怪，而见惯了奇异事件的她敢于第一时间上来阻止也不奇怪，但这并不是八云紫会停下来的理由。
    “啊拉，普通人类也来保护你了。”
    八云紫停下来，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她看着被结界和间隙困在其中的心叶，摇着扇子摆出笑脸，完全没有把一旁的此绯叶看在眼里。
    “玩笑可要适可而止，玩意我趁现在跑了怎么办。”
    心叶无奈的举起双手。
    “虽然我长得和你很像，不过那只是错觉，我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只不过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此绯叶的亲人，我的妹妹早就死了，并且我还没打算为她报仇，此心叶这个人不过是一个辣鸡罢了，和你的哥哥不一样。”
    就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她耸耸肩。
    “值得你挺身而出的是你的哥哥，而不是我这个怪物，莫拉，把她送走。”
    “你还真是冷静呢。”
    萝莉魔神，不知又从何处出现，在此绯叶愣神间，和此绯叶一同消失在研究所中。
    “那么...”
    八云紫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心叶毫无任何，无数的间隙淹没了这个魔神，庞大的结界投射在她消失的位置，当心叶完全消失在这个空间之后，这个妖怪贤者露出些许落寞的神情。
    “...百年后再见...或者说，百年前见。”
    我的...
    朋友...
    ——1小时前——
    “所以，这只兔子你准备怎么处理？”
    八云紫见心叶把失去意识的兔子背回研究所，然后玩味的看着心叶，仿佛她根本没有提过关于这个兔子的事情一样。而心叶则早有准备，她粗暴的把因幡扔到沙发上，坐回原本属于绯叶的座位上，这才开口说道：
    “让她代替我去拯救世界。”
    “哈？”八云紫似乎并不能理解心叶的话。
    “也就是说，把这把木刀丢给这个可怜的兔子，夏游龙是借由这玩意才能知道我的位置的吧？”心叶的食指敲打着桌子，“接下来我继续我的流浪生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果然还是这样...”八云紫伸出手按摩着眉心，她愁眉苦脸的说道，“真是的，那就...稍微让你的旅程增加一些趣味吧。”
    “噢？”此心叶楞了一下。
    “给你透露一个秘密吧，”八云紫竖起食指贴在唇边，“名为此心叶的存在，「全部」都是逐神者。”
    ————
    “最新消息，鹤十夜，关于此心叶的。”
    安德森一屁股坐在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鹤十夜对面，死死的盯着这个看上去什么都没在做的家伙。从他失败之后，这个男人就一直处于这个状态，若非关于此心叶的消息，他根本就懒得理会。王座上的女王也对此不闻不问，安德森对鹤十夜的行为也没发表任何意见，现在，他带来了可能会让这个男人有点兴趣的情报。
    “此心叶...吗？”鹤十夜这才张开眼睛，“是她和八云紫的？并且，是她下落的消息？”
    “...最新消息，八云紫出现在太阳系平行世界，封印了一个逐神者。”
    安德森道出了这一讯息，而鹤十夜仿佛早已料到的表情，摇摇头，说道：
    “如果八云紫真要对那家伙动手，绝不会让我们知道任何消息。她的威慑力永远存在于这些寿命无尽的逐神者和神明之中，那种恐惧并非时间可以消磨掉的。我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吧？她和此心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冲突，八云紫和此心叶另有打算，但，这对我们并非什么不利因素。此心叶仍然可以作为邀请的对象...”
    “真的是这样？”安德森皱起眉头，他冷哼一声，别过头，“看起来此心叶的背后是有着八云紫这等强大的人物，但却不代表八云紫会和她一样站在我们这一边...”
    “我们这一边？”
    因自己的话被打断，显得十分不满的鹤十夜，也截断了安德森的话头，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
    “是我们能不能站在八云紫那一边。不要搞错了，我们不过是个位数的逐神者组合在一起的松散组织，没有任何站在八云紫对立面的资本。你明白了吗？而且，我敢百分之百断定，此心叶并非被封印，八云紫那些动作完全只是表象。正如她们表现出来的智慧一样，没有无意义的行为...”
    “那...这样如何？”
    猛地，一直被两人忽略...不，被两人排除在讨论之外，一直被认为没有打算参与这些讨论的‘女王’，在他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开口了。
    “去找此心叶吧，如果有机会的话，帮她一把。”
    女王并非对两人中的任何一人说话，在王座的背后，一道黑影靠在那里，黑影咧起嘴角，露出渗人的笑容。
    “当然，我的女王。”
    女王已经作出了决定，安德森也不再说话。仿佛这个金发的娇小女孩正是他们的女王，她的话语就代表了绝对的权利。
    “恕我直言，女王我想即便是「她」也没办法回到‘过去’吧，”鹤十夜皱起眉头，“我承认，她的力量或许强大到足以压过大部分上位神，但是这种法则上的东西，应该并属于她的力量范围内...”
    “你是说...”女王湛蓝的瞳孔扫了一眼鹤十夜，“八云紫，把此心叶，送回了‘过去’？”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鹤十夜推着眼睛，对着自己的女王谏言道，“由八云紫掌握的现实，毫不夸张的说她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模糊时间的概念，虽然做不到将整个世界树的时间线往前推，但是扭曲一个人的存在概念，让其真实的「存在于过去并发生不可逆转的影响」，这一可能性并不是没有，就像「她」曾经做过的事情一样。「她」的影响范围虽然触及了整个世界，但是那也是她有着那个世界绝对的掌控权的情况下。”
    “...既然她做到过，那就能再做一次。”
    女王耐心的听完鹤十夜的话，却一语让鹤十夜所说的一切成为了废话。
    “奇迹是不存在的，巧合也不能让你登上顶峰。”
    “...但是，女王陛下，”鹤十夜刚想说什么，却被金发女王打断。
    “不用再说了。”
    “...谨遵您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