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旅行 - 25.龙与血的酒歌 11

    “大师，让我们单独谈谈吧。”露娜莉看了一眼心叶，转身和自己身后的灰胡子们说道。
    灰胡子们也没有多说什么，稍欠身行了一礼，就缓步回到正殿内。待灰胡子完全看不见身影，露娜莉这才回过头来，与心叶对峙。她紧了紧拳头，又松开，一只手握着背后那张弓，时刻警戒着心叶。而心叶却环抱着双臂，埋着头，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真是有趣啊，龙裔...只有龙裔能够杀死龙什么的，这种设定很有趣，不是吗？”心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
    “...有什么事吗？”
    对方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会来到这里专程来与自己对话，当然不是为了见证友好。
    “啊，当然，我只是对自己被骗了感到十分不满罢了。”
    这么说着的心叶，从那张清秀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能和不满沾边的表情。她扭了扭脖子，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月精灵。她的手指正如她使用的武器应该展现的现实，布满了老茧，便于行动而没有任何金属部件的白色布衣，没有多余的坠饰。正如之前心叶一样的，束在脖子后的马尾辫，以及仿佛能看透浓雾的明亮双眸。十分合理，不是吗？
    “先，第一个问题。”
    高傲，而又自负的姿态，不容拒绝的疑问。心叶举起空闲的左手，伸出食指。
    “你是否明白，你自己的处境？”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露娜莉稍稍弓下身子，蓄势待的姿态代表她已经准备好了战斗。
    “那么就是不知道吧？第二个问题，”心叶又竖起一根中指，“舞花，这个名字我想你应该知道，圣拉哈尔庭院的...逐神者？”
    “...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逐神者。”
    没有否认。
    “那么，第三个问题...我们现在有另一个队伍，接下了另外一个主线，有没有兴趣一起做？”
    说到这里的心叶，表情却是轻松写意。
    “十分抱歉，我已经有队伍了。”露娜莉仿佛理所当然一般拒绝了心叶的请求。
    “啊？那个并不影响啊，”心叶楞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难不成你‘也’不知道吗？”
    你‘也’不知道？露娜莉楞了一下。见到她的样子，心叶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在这种相对自由的世界里，一般逐神者是可以组成多个队伍的，而一个逐神者也能加入至多两个队伍。毕竟，史诗难度就我们这些人，再高一些的话，就由我们这些中下位的神去做的话，不是会有更多的人嘛？这种规则也是方便行动，啊，我们队里那个新人现在也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呢。”
    心叶说着，有些开心的笑起来，说不定是想起了那个新人的事情吧。
    一个逐神者，能加入两个队伍？露娜莉一惊，然后便想起来舞花让她进入世界的时候叮嘱她的事项。然后才想起来，史诗级的难度，只有舞花和自己的话，绝不可能顺利进行的，就算她们两人都十分了解这个世界，也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
    “那个新人真是有趣呢，我只是调侃了她一下，说‘信任只是比泡沫更脆弱的东西’，她就突然一反常态的开始骗我了。”
    信任...是比泡沫更脆弱的东西...？！
    月精灵浑身冰凉。
    而，对面的逐神者倒提着手里那把野太刀。那是...魔神器「乌木之刃」吧，在雪漫城里的那把。
    “这还真是危险的东西呢，那个新人还说要用这个东西和我的血腥换，却没告诉我这东西其实是相当危险的。哦，抱歉，似乎扯远了。”
    咳嗽了一声，心叶注视着这个月精灵的表情。
    “那么，可以吗？邀请你来一起做任务？”
    ————
    被骗了。那家伙只是想要利益而已，说什么一起保护这个世界，不过只是欺骗吗？任务...任务....是啊，逐神者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保护世界...明明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存在。我凭什么还要和那家伙一起呢？我就做我自己的好了...什么来自同一世界的概率...不过都是这种东西罢了，在唾手可得的力量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开什么玩笑...
    我才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那种家伙...没有资格拯救这个世界...这是...我的世界！
    ————
    “龙裔，肩负着拯救这个世界的职责，”心叶翘着二郎腿，坐在霍加斯高峰的高塔瞭望台旁，她注视着露娜莉前往霍加斯高峰的最高处，世界之喉的道路，“不，并不是龙裔肩负着这个责任，而是只有龙裔能做到，把龙杀死，然后吸收龙的灵魂为己所用...多么有趣，这之后，龙裔是不是会变得和龙一样，想要统治所有人类？是呢，让人类来统治，总比让异族来统治要好得多...不是吗？”
    “...你所说的和我们无关。”灰胡子静坐在她旁边，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访客，灰胡子并没有过多的关注。
    “无关...或许吧，这和我也无关，这个世界毁灭也好，繁荣也好，奥杜因是否毁灭这个世界也好。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真的毫无关系吗？”
    肆无忌惮的表着自己的观念。
    “龙的到来，和我们这些来自异世界的访客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我们之中，却有着和这个世界密切相关的龙裔，我开始也是认为，世界的兴衰存亡，和我们毫无关系。但就算只是粗浅的来看，我们能从奥杜因的降临中获得的‘利益’，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就算是这样，也还能说你我和这毫无关系吗？”
    “正如你所说，”灰胡子淡淡的回到，“奥杜因的降临是一种必然，我们灰胡子并不会直接插手这个问题，但是，龙裔她自己的选择，我们也无权过问。她的人生，她的路途，最终还是由她自己选择。踏上前往消灭奥杜因的路途，也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她并非什么都知道，龙裔不过也是对特殊的人类的称呼...不过是人类。就算是神明，也不过是迷茫在自己神途上的‘人类’罢了。”
    背对着灰胡子，这个不知道自己路途在何方的年轻神明，和灰胡子一样，任由大雪落在身上，积起厚厚的一层。至始至终，除了简单的对话以外，这两人也没有挪动过自己的身体，俨然已经与世界合为一体。
    “异世界的来客，”灰胡子似乎稍微动了一下，花白的眉毛和头，夹杂着雪，“这个世界之中，必然有着‘不可抗力’的存在。无论身处何方，身为何物，始终脱不开的力，推动着你，推动着龙裔作出选择。错误的选择和停驻不前之间，哪一边相对更好，说不清楚。可被推动着的前进，总好过麻木，活尸一样的人生。就像你推动着龙裔与你们结伴一样，这样的路，也是‘选择’。”
    “哎呀，被看穿了吗？”心叶轻笑着，她扭了扭脖子，肩上的雪也顺着高塔落下，“嘛，和你说说也没什么不可以。她利索淡然干的会选择和我们结伴...其理由，是因为她以前的同伴，不仅没有对她坦诚相待，还想要利用她获取更多的利益。当然，我来说服她加入我们之时，并没有万全的把握，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的作为，只是一种‘推动’。而那个龙裔自己，也有着你们和我不知道的某种思维，那思维迫使她作出了选择。这世界可能有这么简单吧，如果全知，那所有的事物就是可以预测的。”
    如果我能看到这个龙裔的内心，我的计划肯定能轻而易举的达成吧。但是我并不能，所以我只能做好她加入我们，和不加入我们两种情况的两种打算。
    “可惜啊，”灰胡子叹了口气，“以你们的力量，必然能够如同救世主一样打败奥杜因吧，可惜啊...异世界的来客，这之后，你们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前往下一场，等待着你们的旅行，而这个世界，某一个时候，‘奥杜因’又会归来，再一次带给世界灾难吧。”
    “那时，说不定还会有救世主站出来，就像我们这些本和奥杜因无关的，异世界的来客一样，历经磨难最后拯救世界吧...我，很期待。”
    “期待？”
    灰胡子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心叶。
    “不，你不会期待。你至今为止，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你只是...”
    灰胡子话音未落，心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只是‘活尸’啊。”
    叹息，从高塔上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