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 - 打听
程妄顺利拿到了北城大学计算机系的录取通知书。
北城大学是国内超一流高校,尤其是电子科技方面,属于国际领先。
暑假刚刚开始,甚至在乔正阳和杜嘉颖几人策划着到处旅游的时候,程妄便已经登机去了北城。
他去北城,不仅仅是去念大学的,北城是程家生意的根基所在,这也是程老爷子的意思。
东山再起的希望,如寒夜的一星微光般渺茫,但是无论如何,程妄都要一肩承担。
殷之遥知道,他这一走,便是真正的成为大人了,再也不会是初次见面那个在大雨中淋湿衣裳的少年了。
殷之遥在他离开后的两个月时间内,迅速调整了心态,利用程妄留给她的全部复习资料,拼命努力。
虽然知道想要考上北城大学,道阻且长,路途荆棘满布,但是道路尽头的那个,是她心里最亮的光。
无论如何,她也要试试。
高二下学期,喻白鼓起勇气,通过殷之遥的推送,添加了谢渊的微信。
没想到刚加上说了几句话,茶言茶语都还没来得及施展,便惨遭了谢渊的拒绝——
“你很好,也很小,我们不合适。”
喻白倒没有多难过,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殷之遥笑呵呵地说:“我哥才不会和我闺蜜谈恋爱呢,有句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他怎么会动我身边的人。”
“那这么说,我们友谊的小船岂不是要翻了?”
“我想过我们的关系塑料,但是没想到这么塑料,再见。”
喻白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连许若彤这小白莲都谈恋爱了,我也好想啊,哭。”
殷之遥蓦然望向她,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许若彤?真的假的。”
“我是她同桌,我还能不知道吗?”喻白说道:“至少从上学期开始的,快小半年了。”
殷之遥激动地说:“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么关心她?”喻白伸手探了探殷之遥的额头:“没毛病吧?”
殷之遥当然关心她,毕竟她和程妄所谓的娃娃亲,还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情况呢。
“你怎么知道她有男朋友啊?你看到了?”
“没看到,不过我跟她同桌,她每天上课都在手机聊天,而且时不时会看着手机屏幕傻笑,这不是谈恋爱了是什么。”
“就这啊?”
“而且,你没发现吗,她成绩倒退了好多,以前是跟我不相上下,这学期期中考,她都跌出二十名开外了。”
殷之遥显然很震惊,眨巴着眼睛:“那岂不是跟我不相上下了?”
“我去,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跟我同班了,这都不知道,miss张在办公室请她‘作客’好几次了。”
从高二开始,殷之遥每天夙兴夜寐地学习,心思全放在自己身上,连贱哥那边都很少过去了,还真没注意到许若彤成绩的下滑。
“她跟谁谈恋爱啊?”
“我上哪儿知道去。”喻白伸了个懒腰,闷声道:“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那你在学校撞见过吗?”
“倒没有,看她用手机这频率,多半是在搞网恋。”
听到“网恋”两个字,殷之遥心里冒出一个不太好的想法:“别是异地吧?”
喻白看着殷之遥忐忑的模样,连作业都不写了,她笑着摸摸她的小脸蛋:“担心她在和你程妄哥谈恋爱啊?”
被戳穿心事的殷之遥赶紧拿起笔,快速地演算着:“我们可没这么说!”
“想知道,自己去问呗。”
“我跟许若彤又不熟,怎么问。”
“我是让你去问程妄,你和他不是联系着吗?”
说到和程妄的联系,他刚走那会儿,他们倒是天天有发信息问候。不过时间一久了,联系倒是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几天一次,有时候好几天也没有一次。
殷之遥知道他很忙很忙,所以不愿意多打扰他,甚至有时候请教问题都不找他了,班上那么多成绩好的同学,她不想浪费他的时间。
所以到现在,俩人都快半个月没联系了。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真的特别小心翼翼,也特别谦卑和谨慎,害怕有一点点的打扰,给他造成麻烦。
本来,殷之遥以为自己对他的感觉,也会在漫长的时光里,逐渐淡掉。但是听到许若彤谈恋爱的消息,她又开始心生忐忑。
那种感觉不仅没有淡,反而被时间酝酿得越发深挚,所以刺扎得也格外深。
喻白趴在桌边,盯着她拿手机的手,催促道:“打啊!磨蹭什么?”
殷之遥心里是想打,但又没这个胆子,犹疑道:“打了说什么啊。”
“问你最想问的啊。”
喻白用手比作电话,捏着腔调说:“嗨,程妄哥,最近怎么样,吃得好吗,睡得好吗,谈恋爱了吗?反正,用你们最日常的寒暄,套出你最想问的话。”
殷之遥觉得这似乎可行,于是拨出了号码。不过电话响了一声,她就立刻掐灭了:“不行不行,如果许若彤真的和他好了,我肯定傻掉。”
“有什么好傻的。”喻白说道:“如果他真的谈恋爱了,你就挂断电话,然后拉黑微信,忘了他,余生不再相见。”
殷之遥眉头蹙了起来,犹豫道:“真的吗?”
“不然呢?”
“我不能反对他们吗?”
喻白自己失恋了,偏偏也要刺一刺殷之遥,悠悠地念着《大话西游》的台词:“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这只妖精来反对吗?”
殷之遥想着想着,倒是把自己给弄伤心了,默不作声地拿起笔,继续做题。
喻白用力拍了拍她的背,殷之遥嗷地叫了声:“干嘛!”
“这还什么都没问清楚,眼睛就红了,傻不傻。”
“好啦,我打就是了。”
电话按了下去,喻白赶紧附耳倾听,电话接通,乔正阳的大嗓门却传来:“小屁孩居然给我打电话了,什么事?”
一听到是乔正阳,喻白瞬间没了兴趣,冲殷之遥比了个口型:“胆小鬼。”
殷之遥承认自己是胆小鬼,在程妄的事情上,她就是胆子小到没朋友。
“我就问问,你老人家最近身体好吗?”
“呵呵,难为你还挂念为兄,吃好喝好睡好,我这边和朋友聚着呢,没什么事儿就挂了。”
“别!”殷之遥连忙叫住他,心虚地说:“我就...跟你打听点事。”
“什么事?”
“你不也在北城吗,最近跟程妄见过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想随便问问,他老人家最近身体好吗?吃的香吗?睡眠好吗?有对象了吗?”
乔正阳闻言,愣了几秒钟,然后冲身边的程妄道:“妄哥,殷之遥让我问你,你老人家谈对象了吗?”
殷之遥:????
“我跟你妄哥在一起撸串呢,你自己问吧。”
“别别别,不不不不不,我挂了!”
话音未落,记忆中那道温润有磁性的嗓音响了起来——
“小鬼,好久不见。”
殷之遥耳朵几乎怀孕了三秒,思维一片空白:“程妄...哥”
“跟乔正阳打听我有没有谈恋爱?”
“我就是...”殷之遥抬头望了望喻白,喻白连忙比嘴型:“问啊!”
殷之遥闷声道:“我就是来慰问一下孤寡老人。”
喻白倒!
“小鬼,是作业太少了还是学习太枯燥了?”程妄这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真的,程妄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寻找人生的另一半了,没事儿多去社交社交,你要是找到了,我会衷心祝你幸福。你要是找不到,问你哥们看看有没有姐姐妹妹什么的内部消化一下,你真的太可怜了,挂了拜!”
挂了电话,殷之遥一脑袋砸在桌上,阶段性死亡。
喻白咧咧嘴:“敢问你最后说的是什么烂话?”
殷之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用书盖住了脑袋:“他肯定以为我读书把脑子读崩了。”
.......
乔正阳见程妄有些没反应过来,连忙问道:“她说什么?”
“说我老大不小,催我谈恋爱。”程妄将手机换给了乔正阳。
“哈?打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过来,就为这事?”
程妄如实点头,对他道:“还说如果找不到女朋友,还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姐姐妹妹什么的,给我内部消化一下。”
乔正阳还真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个,可惜读书把脑子读傻了,配不上你。”
*
那段时间,殷之遥果然开始留意许若彤。
正如喻白所说,许若彤肯定在谈恋爱,别说她总是看着手机傻笑,甚至有一次,接水的时候,她似想到什么,心不在焉地走神,结果让开水烫伤了手。
杯子掉在地上,她疼得惊叫一声。
殷之遥恰好路过,赶紧拉了她去水槽边,放大量的冷水冲洗手背。
许若彤讪讪地看了殷之遥一眼,语气不善地说:“算了,程妄让给你吧,我才不稀罕了呢。”
殷之遥闻言一惊,随即解释道:“我和他什么事也没有,他虽然不喜欢你,但也不喜欢我。”
许若彤望她一眼,说道:“你说话真气人。”
殷之遥想了想,道:“可能,实话都气人。”
“无所谓了,以前是我眼光不好,觉得他成绩好,长得也帅,又听我爸在家里各种夸他,才会鬼迷心窍,喜欢一个根本不喜欢我的人。”
许若彤耸耸肩,说道:“那种高岭之花,谁爱喜欢喜欢去,我才不受这份罪呢。”
殷之遥看着许若彤,觉得有点奇怪,但同时又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有了假想中的“情敌”关系,她看许若彤都觉得顺眼了许多,觉得她是挺单纯一女孩。
“你是不是...在谈恋爱了?”她小声问道。
许若彤防备地望望殷之遥:“谁告诉你的?”
“还用说吗?”殷之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谁都看得出来。”
许若彤有些惊慌:“有多少人看出来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殷之遥说:“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南城一中是绝对禁止谈恋爱的事情发生,因此许若彤很害怕被班主任知道了,告诉家长,那她肯定玩完。
“这可怎么办?”她急得眼睛都红了:“不能让爸爸妈妈知道!”
“那你就不能这样再这样下去了。”殷之遥教她道:“首先,不要在课堂上玩手机了;其次,成绩不能再下降了...”
许若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我尽量,谢谢你。”
其实高中刚入校,殷之遥也是这样,就差把“叛逆”两个字写在脸上,后来还是程妄教会她,即便不想当好孩子,也不要当太明显的坏孩子。
*
清明时节,天空飘了几颗小雨星子,苏文芮开车带殷之遥去父亲的目的祭奠。
公墓位于郊区,空气湿湿润润,周遭四野荒无人烟。
殷之遥捧着小雏菊花束,踏上白色的阶梯,抬眼看到穿着黑色冲锋衣的谢渊,静穆地站在父亲的坟前,不知道站了多久,背影萧索。
“贱哥,你也来看爸吗?”
谢渊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她,坚毅的眉宇才稍显柔和:“嗯。”
随即,他抬头望见苏文芮,礼貌地问了声好。苏文芮淡淡应了声,始终不是很待见他。
殷之遥和谢渊一起祭拜了父亲,谢渊询问了很多关于她学习生活方面的事情。
殷之遥发现,谢渊和过去有些不一样了,他穿了新鞋子,连衣服也是新的,很有版型,挺酷。
“哥,最近变帅了嘛。”
谢渊回头,嘴角笑了一下:“你哥哪天不帅。”
“嘁,自恋。”
“有时间来学校看你。”
“你每次都这么说,却越来越少露面了。”
临走的时候,谢渊一如既往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很温柔:“任何时候,都要记得,哥哥对你是真心的。”
殷之遥愣愣地点头。
......
待他走后,苏文芮才抱着手臂道:“你跟他感情这么好,一点也不介意你爸的死,是因为他吗?”
“爸爸是出去找他出的意外,但那是意外,跟他没有关系。”
殷之遥低着头,看着父亲的遗照,说道:“没有贱哥,我早辍学了。”
当年,父亲将谢渊带回家里,那时候的谢渊,满身戾气,经常半夜跑出去,不知道到哪儿鬼混了。
父亲是半夜去找他的时候,在僻静的巷子里,被一个他曾经拘留过的小混混给一刀捅死了。
这件事之后,谢渊便一夜之间再无少年模样。
或许是处于愧疚,他承担起照顾殷之遥的责任,并且辍了学。两年的时间里,兄妹俩相依为命,他没让任何人欺负过她。
苏文芮无话可说,毕竟,那两年,完完全全是谢渊一肩担起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家。
而她这个当妈妈的,却因为自私,没有第一时间接回女儿。所以她没有任何资格评价谢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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