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道乾坤 - 第三百七十八章万魔盛会

    大昆，紫宸郡，一座淡雅素净的园林。
    昆?坐在假山群中央，这些假山依循南天八郡的山势排列，正源源不断为他提供地脉之力。
    在他头顶，《八山图》吞吐群山之力，正逐渐转变为神王圣器。
    良久，他默默收功，将《八山图》招到手中。
    手一沉，差点握不住。
    但昆?脸上更加欣喜。
    “快了，八山精魄即将注入成功。待八山图炼成，我就能证道神王。”
    念头一转，他想起一事：“这图是昆昊所赠，到底欠了他一个人情。这次紫宸大洞天的晋升，我便照拂赵氏，还他这个人情。”
    他替彭禹进行三十六洞天的巡查，如今已到最后一站——天宝紫宸大洞天。
    这是赵氏自己打造的洞天，根本没有借助神朝之力。因此，昆?无法插手，只能在洞天之主诞生后进行册封。
    但问题来了。
    紫宸赵氏一群魔圣，他们怎么晋升？难道想要借助洞天机缘化身魔主吗？
    虽说神朝不排斥魔道人才入朝为官，但魔道真正走出来一位魔主，还是让人多出几分顾虑。
    而且诸位仙君并不乐意魔道出一位正经的魔主。所以很多仙君暗搓搓行动，想要阻挠紫宸赵氏的“魔主晋升”。
    当然，真正动手势必得罪昭王。所以，仙君们打算暗着来。一方面挑动其他仙人去争机缘，另一方面偷偷把自己的仙器重宝赐下。
    届时，打碎证道机缘，断绝魔主诞生。
    昆?来到紫宸郡两年，能感受到这魔道门阀统治下的暗流。但赵氏不愿昆?插手，他也只能静观其变。
    走出假山，看到自己的两个谋士在外头候着。
    “怎么，关于赵氏那边，有消息了？”
    “赵家主依旧拒绝我们插手。只是我们暗里调查，得知一个有关赵氏的预言。”
    “预言？”
    昆?虽修行武道，却一向笃信天数。他神色正经，看着二人：“怎么说？”
    “据说，赵氏后山有一块上古神碑，上面写有‘赵女吞金卵，昆皇定乾坤’十个上古神文。”
    “赵女？昆皇？”昆?反复琢磨一阵，神色古怪问：“上古的碑？”
    昆皇，指的是昆吾神皇。但上古之时，哪有什么昆吾氏？
    “对，我二人偷偷去看了。那块碑的材质的确是上古所遗，上面的文字也是上古所用。”
    当下文字和上古同源，本就是诸位神皇复兴过的上古文字体系。他们辨认起来并不难，而且能确信，那的确是古老时代的文字。
    “这预言，莫非指的是昆昊？哦，对了，还有高祖。”
    昆?暗忖：根据天宫典籍记录，圣妃诞高祖时，曾梦凤皇入怀，吞服金卵。莫非，这是赵氏一脉的垂兆？
    想到近些年，许多昆吾族人求取赵氏女儿，昆?也有些心动。
    不求生下一个“昆吾圣体”，至少能让我这一脉的神性精纯几分吧？
    ……
    对于“赵氏预言”，昆?信了七分，但不代表其他人也信。
    消息传回天后，天后讥笑道：“自从那贱人死了，赵氏一年不如一年。为给昭王造势，连这等可笑至极的谶语之说都搬出来了？”
    昆皇定乾坤，乾坤可不就是乾坤宗吗？
    这是说什么？昆昊是天命真皇？
    纵然天后已经默认昆昊是继承人，也不乐意看着对方气焰如此嚣张。
    “弄一块上古的碑，写几个字，就是预言？这等玩意，本宫随随便便弄出几百个！”
    想了想，天后问：“父亲那边准备如何？这次赵氏洞天晋升，造化宗要怎么做？还有宗主，他会出面吗？”
    她身边女官垂眉道：“前些年，二小姐回宗。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宗主、几位长老与她一起闭关。眼下并无消息。至于家主，也没传讯。”
    李清媗带回三千道书，造化宗师徒一脉纷纷闭关，眼下造化宗是天后之父掌控。但李父不过是一尊道圣，得罪不起赵氏，不赶趟浑水。
    天后有些失望，但随后转念一想：纵然造化宗不出面，其他仙君未必能忍。只要……
    她心中有了主意：“来人，去请弥罗神王，本宫要讨教仙法。”
    天后清楚，弥罗神王和赵氏关系不错。但赵氏毕竟是魔门巨擘，他真能坐视赵氏诞生魔主吗？
    于是，天后给弥罗神王一个台阶。让他来天宫讲道，避开这件事，保持中立。成也好，败也罢，全看天命。
    ……
    昆昱和儒门几位圣人经营儒门书院，传播“修齐治平”之术，培养儒门弟子。
    得知赵氏的消息，几位儒圣也仔细考虑了一番。但到底昭王也是“儒门圣人”，而且是开道祖师级的人物。对赵氏，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观其变。
    ……
    北地，云阳侯和神皇同时接到赵氏的预言。但二人不约而同将书信销毁，抛之脑后。
    预言？
    昆吾氏和颛孙氏在预言上，吃得亏还不够吗？
    当年那个魔凰预言，可是导致高阳王和灵皇的第一次冲突！
    兜兜转转，各方有人信，有人不信，也有人将信将疑。
    但唯独赵氏本家惊惧不已。
    赵家核心人员齐聚一堂。
    赵家家主和其母赵老太君坐在主位，周边站着其他几支族人。
    老太君怒斥：“谁，自己站出来！是谁把我家传承泄出去的？”
    族人们面面相觑，皆露出茫然之色。
    “母亲，这事应该不是我们自己人干的吧？那个预言的重要性，我等如何不知？”
    那块碑以及上面的谶语，关乎赵氏自上古传承的某个隐秘。
    赵氏来历古早，乃上古魔神血裔，据说还能追溯到太玄魔母。
    而后山的神碑，也是太玄魔母留给赵氏的。
    据魔母交代，乃混元宫所出，是混元道人某日讲道后做出的预言：
    “久远劫后，宇宙大劫来临，会有一位救世主力挽狂澜。这位救世主的母亲出自赵氏，某日赵母梦凤皇入怀，自身吞服金卵，其所生凤子，便是救世主。”
    那“赵女吞金卵，昆皇定乾坤”十字，乃太玄魔母亲自所留。她吩咐赵氏保全自身，便是为了日后有朝一日，诞下救世主。
    赵家主：“母亲息怒。自灵皇驾崩，神碑破碎，预言已经失效。纵然谶语传出去又如何？”
    “你懂什么！”老太君大喝，“如今昭王也对应这个预言，落在有心人耳中，必然给殿下带来麻烦。”
    “那又如何？”家主嗤之以鼻，“外甥是神皇最宠爱的儿子，也是最优秀的儿子。有没有这个预言，陛下的继承人不都是他？回头只需告诉外头，这个预言是有人诬陷我家，不足以信。”
    话虽如此，但这个预言本身是真的啊。
    老太君坐下来，神情纠结。
    “母亲，”另一人笑道。“您就宽心吧。仙道高手众多，预言真不真，他们总能瞧得出来。再说，咱们家的使命已经结束，传出去也无妨。”
    赵氏核心成员都清楚，这个预言已经作废，因为所谓的赵女，指的就是灵皇之母。
    唯有她诞下灵皇时，梦见凤皇入怀，吞服金卵。
    赵妃嫣诞下“昆昊”，并无这等异象。
    家主：“如今荒劫再起，需要的不是救世主，而是我们众志成城。
    “与其求一位遥不可及的救世主，倒不如寄希望于当今神皇。
    “依儿子看，您的这位娇客，可不是一个没担当的人。”
    几个儿子轮番安慰，老太君白眉舒缓，重重一敲龙头拐：“暂时如此吧。”
    “朗儿，你准备如何了？”
    赵朗在最后面安静坐着，听老太君点明，起身道：“母亲放心，已经做好准备。”
    赵氏洞天的机缘，经过一番考量，最后众人决定给赵朗。
    “那就立刻开始吧。你证道后，我们才能跟上。”
    “是。”
    赵朗深深一揖，然后起身走出大门。
    他身上冒出一声嘹亮的啼鸣，金乌冲霄而起，飞入紫宸洞天。
    紧接着，洞天摇晃，一座包裹紫气星光的大世界出现在空中。
    昆?正跟谋士商量，突然看到洞天显现。
    “开始了？竟然这么仓促？”他连忙着急人手，等他准备好，空中已经被四面八方飞过来的仙人围住。
    好些仙人蒙头遮面，但从他们身上的仙光可以判断。
    这些人都是道圣！
    昆?赶紧过去，大喝道：“诸位，此乃赵氏一脉的洞天。赵氏承神朝爵位，受神朝庇护，尔等速速退去。”
    那些仙人对视，有一位声音如金铁的古怪老人缓缓开口：“魔道逆乱，非天地证道。殿下，您既是神朝正统，还请作壁上观，休要庇护邪魔。”
    魔主？
    不存在的！
    道圣们各自祭出借来的仙君重宝，虎视眈眈盯着洞天。
    可等了半响，不见半点魔气。
    紫气缭绕的洞天中，是八百万浩土、十亿凡民，秀水青山环绕九重宝宫，吞吐宏大明光的仙光。
    空中，赵朗化作一轮大日，正随着世界进行最后一步的完善。
    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语气古怪：“诸位来除魔？但本皇子眼中，只有一位仙人在证道。”
    道圣们也懵了。
    他们也能感受到，紫宸洞天内的赵朗，并非晋升魔主，而是依循前面诸位仙君的步伐，在晋升仙君。
    “不是魔主？”道圣心下嘀咕，“这要怎么弄？直接阻挠一位道圣反证，仙君们不会帮我们啊？”
    嗖——
    很快，道圣们手中的仙君重宝一一遁走。
    既然不是魔主诞生，他们就不用出手了。
    “看来，不需要贫道相助了。”聂景元和云岭子飘然而至。
    看到这两位，道圣们和昆?连忙上前。
    云岭子，当今仙道第一人。
    聂景元，自打昭王师承曝光，他跟着水涨船高。不出意外，这就是未来的帝师啊。
    昆?：“两位大仙不是在道界潜修？为何回来了？”
    聂景元：“三十六洞天圆满，我亦要证道太乙，眼下便是等待最后一刻。”
    说罢，祭起二十四颗宝珠。
    其中二十三颗宝珠缠绕不朽道光，而最后一颗宝珠受到感应，吸收赵朗逸散的纯阳道光。
    三十六洞天，包括赵朗在内，大昆足足诞生二十四位仙君。
    三日后，伴随着一片璀璨的金光，赵朗羽化仙君。
    与此同时，二十四诸天成就，每一座宝珠天宇内，出现一尊聂景元化身。
    “终于证道了。”
    数百年苦修历历在目，聂景元发出一声长叹，将二十四诸天融入本体。
    那一霎，他法力尽失，体内“混元洞天”向“太乙仙天”转化。
    云岭子立刻将他护住，两人消失不见。
    昆?目光一暗：“这就是乾坤仙人的重劫吗？未来，昆昊也要面临这一遭？”
    莫名之际，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假如昆昊死在乾坤重劫之下，那么是不是神皇继承人，又要重新争夺了？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他闭上眼，默默对自己道：到底他送我八山图，我这当哥哥的，岂能亲自下手？
    “咦？不对！”
    昆?身边，传来道圣们的惊呼。
    而他本人，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在赵朗证道后，并未从紫宸大洞天出来。象征仙君道果的金阳核心，突然冒出一团黑雾，很快黑雾遍布金阳，将太阳道果吞噬殆尽。
    黑洞！
    那是一个由太阳转化而成的黑洞。
    当黑洞出现，原本仙气莹然的赵朗蓦然爆发惊天魔气。
    他语气森然，对着天地各方大吼：“诸位，就在此时！”
    轰隆——
    赵氏冒出一面黑幡，迅疾在空中展开。
    跑来阻拦的道圣仙人们统统坠入黑幡。
    一尊大魔跳到云头，桀桀怪笑：“仙人阻道？哈哈……你们就好好看着吧！我们魔道今天是如何证道的！诸位，开始吧！”
    黑幡对自己身后的本命神界狠狠一劈，神界崩塌，一个黑色大漩涡缓缓运转。
    惊天刀芒闪过，刀魔跨界而至，身后跟着数十位魔子魔孙。他身上也冒出滚滚黑气，自身的刀界在黑洞之力牵引下，也化作一个大漩涡。
    血海滔滔，血色神界崩溃，两位血魔证道的魔圣同时转化黑洞。
    而赵氏一脉更加恐怖。
    在他们家的祖宅中，一个又一个黑洞漩涡连成一片。
    八个黑洞串联在一起，围绕赵老太君的天魔黑洞，形成一片珠链。
    昆?和侍卫们呆呆站在空中。
    狂风大作，乌云遮天，他身边的宝幡、旌旗早已倒在地上。
    但所有人顾不得这些。
    “一、二、三……”
    看到十五个漩涡在空中运转，昆?声音颤抖：“十……十五个魔主？”
    “不，算上我，应该是十六位。”赵朗颇为从容，在牵扯其他人出现后，伸手接过黑幡，又把仙人们一一释放。
    同时，他身上的气息从魔气转化为仙光。
    “诸位仙友，今日我家迎来万魔盛会，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说话间，赵朗头顶悬浮三件至宝。
    一众仙人不敢言语，眼睁睁看着漩涡一个又一个串联。
    最终，十五个漩涡合在一起，打通九重天，和天外虚空的月星共鸣。
    那是一个更加广大的漩涡，紫黑色的漩涡中心有一座辽阔的魔界。
    玉阶从魔界探出，垂入九重天，对接紫宸大洞天。
    昆?心中一悸，感受到漩涡深处的气息。
    虽然几十年过去，但气息依旧熟悉。
    昆?露出惊恐之色：“不，这不可能！她……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北地，神皇色变，捏碎手中的龙珠。
    云阳侯惊愕，打翻一个砚台。
    妖皇诡异一笑，转身带着众人从会盟地离开。
    “神皇，眼下比起和我们联盟，你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天宫，弥罗神王望着漩涡，露出惊喜不已的神色：“哈哈……果然，我就知道，师妹怎么可能死？”
    天后面无血色，死死盯着那个漩涡。
    “不可能，不可能……这个贱人怎么可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