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手准则 - 第一百十五章 卡乔马尔，喵（十）

    作为夜色镇深层梦境的老资格，凯撒的话让赵光离终于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卡乔马尔是隐藏在其中的，掌握了深层梦的妖魔，但只是一点点，并没有办法彻底完全掌控。
    第二，主世界应该是某人的梦境……另外一个穿越者？
    赵光离微微皱眉，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凯撒先生，你来到这个深层梦境，多久了。”
    赵光离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凯撒并没有停顿太久。
    他只是淡淡地开口：“算上今年，是三百二十九年了。”
    在赵光离尚且没有开口之前，凯撒就已经继续他的话语了。
    “和浅层梦境不同，深层梦境的时间流速极慢，越是深层的梦境，它就越慢……这是一个很枯燥乏味，并且危险的过程。”
    “因为无法离开，所以我一直在这里修行着，好在亚地狱区的实力提升，也不是灾厄区和安定区能够比拟的。”
    凯撒的声音平淡至极，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故事。
    三百多年……
    赵光离默然无语。
    如果凯撒说的是真的，那这个男人还真是恐怖。
    在深层梦境之中活了三百多年，这是就像是个光怪陆离的牢笼，无法逃离怪圈，凯撒的心智，早就不能用少年来形容。
    “夜色镇当中的深层梦境碎片，只能到达第一层深层梦，并且很快就会因为能量消散而被强制驱离，但……深处梦境不同。”
    “三百多年来，我一直在各个不同的梦境之中游离着，同样利用了各种方法，试图将记载着我自身位置的信息传递出去，但……几乎都是徒劳的。”
    凯撒声音平和，表情也没有任何的焦躁，俊美地会让每一个少女发狂。
    “五年之前，我曾经打通了一个电话……对方是个男人，来自天驱联盟，是个男性，并且知晓我的身份，我很期待他能够将我的信息带给家里人。”
    在梦境之中独自修行的苦修士的形象被赵光离建立起来。
    三百多年的时间，鲁滨逊才多少年。
    这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是极为残酷的。
    赵光离倒是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发现自己和这位完美人类也算是有缘。
    当初在宋园的玉尊楼三层，得到的梦魇黑伞，恐怕就是凯撒利用各种方法传递信息的其中之一。
    自己也以此为契机，在大事件中和阿克曼家族的强者达成了交易，一举奠定了胜局。
    至于五年之前……
    赵光离很清楚，因为流速的不同，五年前同凯撒通话的那个男人，恐怕根本就是自己。
    自己是在现实世界接到的那通电话，到自己进入深层梦境开始，前后不会超过一个月。
    但对于凯撒而言，却度过了五年。
    “我不知道结果如何，有个盼头总是好的……”
    “在这长久的梦境之中，我已经有了充分的经验，应对随机的梦境。”
    凯撒开口：“梦境是完全随机的，并且与普通的梦境一样，梦中一切皆有可能，越是深层，那种变化就越是诡异，我亲眼看见过一个超级生物被最深处的平民杀死。”
    “因为梦境……无迹可寻！”
    赵光离悚然一惊。
    少女的表情依旧保持了清冷，仿佛皎洁之月。
    “梦境如何切换。”
    赵光离问道。
    “第一，一个梦境之中的最强者被杀死，这是最直接的方法。”
    “梦境的顶点被戳破，一个梦境就戛然而止了，但与之而来的，则是另外一个梦境。”
    “第二，就是时间，梦境世界以十年为一个界限，你什么都不做，十年之后梦境就会自然切换，就好像是你睡了一天一夜，梦境再长，终有结束的一天。”
    “这两点，是我三百多年以来得出的经验，名为支点性还有自我结束性。”
    梦境，是现实的映射。
    梦境权柄，清晰地反应出了这两点特性。
    “第三，深层梦境会分为向下和向上两种切换。”
    “透过世界的强度，我们大概能够知晓自己处在第几层的梦中梦。”
    “像是这个世界，我们的力量几乎没有受限，所有的梦境生物，即使到达顶端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这只说明一件事情，这个世界的层级不会特别高……最多只有第二层。”
    “深处的梦境，不仅仅是敌人会变强，你自己的力量也会在不断地转换中磨损，记忆也会渐渐消却，最终忘了自己是外来者……这是最恐怖的。”
    “如此一来，做梦之人将会陷入永世的梦境，无法再醒来。”
    凯撒似乎想到了什么：“两百年前，我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时间，在第六层的主世界中，彻底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连超凡之力都完全忘却……”
    “梦境不会在乎你是普通人类还是超级生物，因为，所有的生命都会做梦。”
    “只要有梦，就能够入梦。”
    赵光离仔细地听着凯撒的话语。
    深层梦境的大幕，带着凉意缓缓地拉开。
    赵光离本来就是高等第二阶段的猎人，对于自己身体的掌握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很清楚地察觉到，在进入梦境一层又一层后，自己的一部分记忆已经缺失了。
    尽管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应该是些微不可查的小事，类似于一年前的今日早餐吃了什么一般的小事，但……
    这些记忆堆积在一起，越积越多，到最后就会不堪设想。
    “逃不出去？”
    赵光离说道。
    “逃不出去。”
    凯撒看着少女：“方法自然是有的，我确定的方法是，因为梦境是【卡乔马尔】开启的，只要找到卡乔马尔，控制住它，那么这个梦境就会消却，这是可能的，因为作为梦境的开启者，卡乔马尔一定会全程呆在梦境中。”
    可能，不太可行。
    先不说噩梦之王卡乔马尔是超级妖魔，卡乔马尔藏在梦境中，谁知道它长什么样子，藏在什么地方？
    “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
    凯撒忽然停顿了一下：“任何一个深层梦境，都会给予外来者一个身份，例如我，虽然外形不会变化，但名字是会变的。”
    “我的名字在这个世界就是端木骄阳，但……你不同。”
    “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被称为朝一季，尽管你的名字并不是朝一季，是巧合吗？”
    赵光离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我在第一层的主世界碎片中也被称为朝一季……所以，不是巧合。”
    赵光离听到这也差不多了，凯撒的回答事无巨细，已经可以用详细来形容了，自己总不能一直让他开口。
    “我暂时没问题了，凯撒先生。”
    凯撒微微躬身，礼仪也无可挑剔。
    “我的问题并不多，顾欣桐小姐。”
    “我进入夜色镇的时间是天驱历四百零八年……我想要知晓，现实世界如今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很简单。
    赵光离站在溶洞之下：“我进入这里的时候，是天驱历四百十三年的十月。”
    “我进入这里的时间不长，若是按照正常的情况，外界的时间不会有太多的改变。”
    凯撒点了点头，无悲无喜，至少赵光离看不出来。
    “五年吗……还好。”
    “在梦境之中活了三百年，连真实都没有办法看见的三百年。”
    “算了。”
    凯撒·阿克曼摇了摇头。
    “我没问题了。”
    赵光离愣了愣。
    原本他还以为，这位年轻的阿克曼会问一些关于天驱联盟的事情，或者是家族的事情，但凯撒似乎并不感兴趣。
    阿克曼带领的军部在天皇都建立了【军部五处】彻底确定了向外扩张的作战计划，强者们倾巢出动，常年袭击人类安定区的妖魔们第一次经历了人类的反扑。
    数个强大的灾厄区被剿灭，彻底平定，数目繁多的战争红利催促着人类政权继续向深处进发。
    这些东西堵在赵光离的喉咙，咽了下去。
    “就只有这些问题吗？”
    赵光离掰着指关节。
    作为女生而言，这样掰动关节很不雅观，但赵光离并不在意。
    “家族不会对我有任何的帮助，不会有人来梦境中接应我，我通知家族，仅仅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这是我个人的习惯，也是阿克曼的传统。”
    阿克曼是贵族中最为特殊的存在。
    他们之所以被迫成为贵族，仅仅是因为过于强大的战斗能力，好在这样的存在生育困难，否则就太恐怖了。
    “这个梦境碎片，我……也就是【端木骄阳】就是最强的存在，只要你杀了我，这个梦境就能够结束，当然，于我而言，你也是如此，魔门圣子朝一季，就是这个碎片中最强的人。”
    赵光离眼神平静，只是开口：“所以能，还是要继续战斗吗？”
    【完美人类】，在梦境之中，自己还真的想要好好领教一下。
    若是真的要在这里血战，自己也就只是个傀儡而已，赢了血赚输了不亏。
    “不，我会让你杀了我。”
    让赵光离有些惊讶的是，凯撒的话。
    “我是不会死亡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保命的手段，但我可以让你通过这个梦境。”
    说到这里，凯撒叹了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展现出这样的情绪。
    “如果运气好地话，我们在下一个世界依旧能够碰面，若是运气不好，往后的几百年里，我们都不会相见了。”
    “注意，三层之前，是只能朝着深处进行的单行道，三层以后，会出现两个梦境，一个是向上，一个是向下，这个时候做梦之人就有了随机选择的权力。”
    “可能是回到更为简单的第二层，或许是踏入更深处的第四层……当然，通过某些方法可以规避选择，例如当你想要进入更深处的梦境时，你一定能够选择到更深一层的梦境……这是深层梦境的机制。”
    “我听深层的人说过，或许在梦境的最深处，有能够离开的方法。”
    巨大的洞穴之中，两位天驱联盟最顶级的天才完成了交谈。
    其实这次交谈应该算是凯撒·阿克曼的单人脱口秀。
    在随后的时间里，赵光离终于清楚了，凯撒已经几十年没有在深层梦中遇到过外来者了。
    即使是完美人类，也会有想要倾诉的一天，这不奇怪。
    凯撒愿意自我牺牲，结束掉这个梦境，赵光离很满意。
    至少自己不需要，这么费劲了。
    至于当中有没有什么圈套……赵光离还是倾向于没有。
    能够在如此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早遇到【完美人类】这样一个优质讲解员，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天命。
    将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变为必然发生，主角光环。
    “深层梦境，才是真正需要忌惮的，亚地狱区。”
    少女面色一沉，仔细地思考着，未来的走向。
    ………………
    深层梦境。
    第六层。
    刺牙皇在虚空中飞舞着，强大的领域彻底张开。
    “这是什么地方？”
    “到底还要来多少次？”
    外形和沙鲁差不多的超级妖魔刺牙皇皱了皱眉。
    每一个世界都像是臭虫一样，虽然弱小，但极为恶心。
    对于超级妖魔来说，毁灭这样的世界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只需要一个压缩能量炮，无数的梦境生物就化为了齑粉。
    “梦？”
    “梦？”
    刺牙皇的身上闪烁的机械灯管爆发出强烈的能量。
    史前人类的科技和最强的妖魔躯体在此刻完美地结合起来。
    “无论什么世界，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我都是最强的！”
    吼吼吼吼!
    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刺牙皇的声音震天裂地，世间独一。
    这就是从黑暗年代，历史断层中活过来的超级生命！
    它是，最强的！
    它还要向人类复仇，这样的梦境，怎么能够困得住自己？
    哪怕再深层的梦境，对于拥有领域的超级来说……
    咔！
    刺牙皇忽然间愣住了。
    他仿佛听到了鸡蛋壳破裂的声音，又像是别的什么。
    一只大手……应该说是两根手指捏住了它的身体。
    它那不可一世，永生不灭的躯体。
    与此同时，它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哥哥，你快看，一只小虫子！”
    “看起来像是独角仙，好漂亮。”
    “它好像就要死了。”
    “好脆弱的生命。”
    似乎是个女孩的声音。
    刺牙皇的身体，是从未有过的残酷痛苦。
    强大的妖魔躯体被捏碎，龟裂。
    甚至是炸开。
    什么情况？
    脆弱？
    她在说什么？
    “小心一点，这种虫子很脏的。”
    “脏吗？”
    女孩有些不高兴：“可是它很漂亮。”
    “确实，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美丽而残酷的。”
    世界放大。
    一个八九岁的女孩正跟着自己的哥哥在田野上放着风筝。
    女孩的手中，一只垂死的独角仙甩动着自己触手。
    女孩想了想，将它放在了地面上。
    看着自己哥哥的背影，跟了上去。
    刺牙皇躺在地面上，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自己的身躯，被什么东西捏爆了。
    神明吗？
    不死性呢？
    领域呢？
    永世不灭呢，给点作用啊。
    刺牙皇伸出手，看着天空。
    永远显得光怪陆离。
    阳光很好，它的身躯流出绿色的鲜血。
    “到底……”
    疏忽之间。
    一个黑影在刺牙皇倒下的身躯之前出现。
    一只，小小的黑猫。
    黑猫的眼眸如同星辰一般璀璨。
    影子被拉长，形似一只巨大的阴影巨人。
    “要死了喵，要死了喵！”
    “喵喵喵喵喵喵！”
    小小的黑猫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带着戏谑。
    “你是……你……”
    整个身躯瘫痪在地面上的刺牙皇始终是超级，它感知到了黑猫。
    “你……是……”
    黑猫优雅至极。
    它舔了舔自己肉乎乎的手掌。
    “我啊，我是卡乔马尔，你没想到吗？”
    “【噩梦之王】不是妖魔，会是一只猫。”
    “对哦，我甚至不是妖魔，只是一只，普普通通，文文弱弱，没有一点战斗的猫而已。”
    黑猫如同骄傲的皇帝。
    “有什么问题吗喵。”
    刺牙皇的身体龟裂。
    在梦境中死亡，刺牙皇作为顶级超凡，甚至就像是一个普通生命一般在死亡。
    这位，可是震撼时代的强大妖魔！！！
    “为什么……为什么……”
    它无法想象，刚才那个情况，那个无法用任何情绪来思考的场面，到底是什么。
    黑猫舔着自己肉乎乎的手掌。
    “为什么喵？”
    黑猫歪了歪头。
    “自然是因为，这个世界，是美丽而又残酷的。”
    刺牙皇的瞳孔放大，身体开始抽搐。
    与此同时，六层之上，所有的梦境，开始下起了血雨。
    恐怖的血雨。
    万里皆红！
    刺牙皇，死于深层梦境，第六层。
    也是这一次，第一个死掉的，超级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