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1980 - 第十章 又去

    用网果然要好得多了，俩人忙了快一个小时，这才提着满满的收获回了家。不用称，只凭感觉，郑诚估计收获就得有二十来斤。
    接着就是照昨天的葫芦画瓢了，等他们把鱼处理好，中午也才过了一半。
    这次做的菜比昨天多了不少，加上别的配菜，总共怕是得快三十斤了。
    再次重复了一遍标准流程，厨房已经是浓烟滚滚，这破灶膛，连个烟囱都没有，天天这么烟熏火燎的，想想都替老娘难受。
    等烟慢慢散去，香味出来，食材就变成了香喷喷的菜，同时，他们家的菜油也整整少了一半。这菜实在太耗油了！
    这次的菜实在太多了，加上几样凉菜，杂七杂八的好几十斤，一个箩筐装不下了。干脆又借了辆自行车，郑诚打算让大哥也熟悉一下业务，说到底他也只能忙这一个暑假，以后还得郑直去。
    出了门，郑诚特意去了门口池塘一趟，摘了好些荷叶。也不知道当年谁往里边扔了一截藕，现在密密麻麻长的满塘都是，太密了，可恼人不浅。水塘不能洗澡了不说，连鱼也遭了殃，因为水域基本让荷叶占满了，稍微大点的鱼都容易让藕杆的刺刮破鳞。
    所以，郑诚认为，他摘点荷叶可算做好事了。
    今天镇上有集市，不过为了不影响交通，所以地点就选在了一条岔路上。集市一般从八点左右开始，到现在人也散的差不多了，只有偶尔的几声吆喝还能传过来。
    看着比平常热闹一些的街面，郑直还有些迷茫，郑诚却已经招呼着他往一辆卡车停靠的地方凑了。
    “同志！”郑诚冲一个正在车边抽烟的司机打了个招呼，笑脸真诚。
    真可惜，就一个人。
    “有事？”那人奇怪道。
    “你吃了没？”
    “啥？”
    “吃了没？我这有菜，尝尝？”郑诚把盖着箩筐的布掀开，露出里边的菜盆，递了筷子过去。
    那人终于明白了过来，这是要卖菜啊，他以前倒也遇到推销别的玩意的。鼻子嗅了嗅，点头道：“正好还没吃，那我尝尝吧。”
    事实证明，郑诚的手艺依旧那么精湛，只尝了一口，又是两份卖了出去，每份五毛，那司机还说要带回家一份。
    不过郑诚这没一次性餐盒，打包有些困难……这倒好解决，他很快把荷叶开发出了新用途，把食物包好，用绳子一系不就成了嘛。荷叶不透水，只要不加那么多汁水，就不担心漏出来。
    买卖达成，郑诚推着车子换了地方，冲哥哥扬了扬手里的钱，“看到没，这就一块到手了！简单吧？”
    “这也太简单了！”郑直感慨道。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为生活感到无奈。想他们家，累死累活的忙一季，估计还没这卖几盆菜挣钱呢！？到哪说理去？
    想来想去，他得出的结论也只是：人果然不能闷头干活，得会动脑子。
    找了个荫凉地方停下，郑诚把车支好，正好坐在车后座上，继续为大哥上课。
    “其实吧，这生意还是小，这么一个个的去推销，太慢。我正琢磨着跟那些司机合作，让他们帮忙推广应该不错……”
    他一个人才能卖出几份去，除去推销跟各种零碎功夫，一天能卖个二三十份估计也就到顶了，效率太低。
    这种时候，单打独斗就有些不够了，得借力。比如，这路上一天路过的司机那么多，他却不可能一直呆在这，更不可能都去接触，但那些司机可以啊！这就是在用产品说话，等名声在圈子里传开了，那些司机自然会把打包的产品带给同事，即使对方不从他们镇上过。
    而且，司机传播信息的效率显然比普通人高的多，宣传有效性也早就被前辈验证过的，既然人家能成功，他没有道理不成。
    听着弟弟的高谈阔论，郑直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至于听明白了多少，那就不知道了。
    忙了一个多小时，总共卖出了四十多份，盆也快空了。不过收入还算让人欣慰，二十块钱再加两斤肉票。
    看着弟弟把钱交到他手里，郑直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除了不敢相信还是不敢相信。二十块钱啊！如果昨天还只是惊喜，那今天就几乎是惊吓，说实在的，他这会连走路脚后跟都有些飘。
    对哥哥的表现，郑诚只是一笑而过，同时充分理解，谁还没遇到过惊喜呢？不过，再大的惊喜也就一次两次，遇到的多了，以后总会习惯的。
    ……
    “哎，小老弟！”
    拿着雪糕刚从供销社出来，郑诚就听到有人喊，声音还挺熟悉，抬头一看，不是李向东又是哪个？
    “李同志啊！呵，你们吃了没？”郑诚热情的打招呼道。见面先问吃了没，这都快成他的职业习惯了。
    “没呢！你等等，我这盖好布再跟你说！”
    在车厢上加盖了一层遮阳布，李向东跟几个同伴走了过来。
    “这是你哥吧？长的挺像。”看到郑直，他随口问了一句。
    “是我哥。”
    郑诚拍了拍箩筐，接着问道：“李同志，我这菜跟昨天一样，你们还买吗？”
    李向东扭脸问了几个同伴，很快答道：“买，还跟昨天一样！”
    郑诚就把已经打包好的递过去，“这是分好的，一份五毛，份量跟昨天差不多的。”
    “哈，这是进步了啊！”李向东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接着就摸兜拿钱了。
    他们也算半个熟人，没几句，郑诚就跟他们熟络起来。跟昨天一样，李向东他们去供销社买了些汽水，就又聚在了一块，接着就拿出了带着的烧饼，不过，却是没再去对面食堂碰运气。
    让大哥在原地看着车子，郑诚也凑了过去。
    看到郑诚过来，李向东有些意外，但还是挪开了一个位置，招呼道：“吃了没？我这还有烧饼，一块吃点？”
    郑诚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吃过了。”
    从旁边找了块砖头垫着屁股，他干脆就在那空位坐了下来。“李同志，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嗯？你说。”李向东喝了一口汽水，点头道。
    他对这小伙子印象不错，看年纪，郑诚比他家大儿子也大不了多少，加上又都是农村出来的，天然的就有些亲近。
    “咱合伙挣钱，你愿不愿意？”郑诚直接说道。
    “啥意思？”李向东匆忙咽了一口汽水，问道。
    郑诚半站起来，离近了些，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我这边做好菜都用荷叶包好，然后你们带着，到火车站顺便卖给其他司机，你看咋样？都是顺手的事嘛。”
    李向东的眼睛诧异的眨了眨，又看向几个同样发愣的同伴。
    接着，他像明白了过来，只是摇了摇头，拍拍郑诚的肩膀说道：“小老弟，你这想的挺好，就是……哎，实话跟你说吧，一来是俺忙不过来，再有这事也有风险。你说，俺这工作好好的，挣得也不少，万一因为这耽误了工作，那后悔也没地方了。”
    郑诚点点头，并不意外这个回答。
    用后来人的思维来想这年代的人，碰壁那是必然的。都不是傻子，谁不知道有很多挣钱机会？就像郑诚以前说的，这会街上随便支个摊都能挣不少钱呢。可问题是，谁又愿意承担那个风险？
    如果不是实在没路走，对这年代的人，一份稳定的收入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即使那收入微薄。
    不过，郑诚同样也知道，这种对稳定的固执只是一种利益权衡，想改变就需拿出更多利益。
    “我有个提议你们听听？”
    郑诚也不气馁，扫了眼几人，笑着说道：“如果卖出一份，给你们一毛五。对你们，一天卖出去上百份应该问题不大吧？那就是十五块钱……”
    说到这，他突然停了下来。想说的其实就这一点：能挣不少钱。如果这个数额还不能打动他们，那他只能再去找其他人了。
    李向东拿着烧饼的手停在一半，有些发愣的看着郑诚，显得相当惊讶，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郑诚这算得，好像没毛病啊！
    他们当然不是不会算，而是根本没这么想过，只以为几毛钱的一份菜一天能赚几个钱？但从来没意识到，量是累积的，到一定程度就是一笔巨大的收入。就像后来，很多人不也以为卖鸡蛋灌饼的大妈也是贫困户么？但其实呢？别看摊小，人家挣得比白领都多的多。说到底，这样的商业思维在这年代还是有些稀缺了。
    几人目光互相交流着，一时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刚才还看不上这生意呢，可现在一算，这挣得很可能比他们工资都高。那就得好好想想了。至于耽误工作什么的，不值一提！
    郑诚突然站了起来，拍拍土，说道：“要不你们先商量商量？我去旁边转转。”
    李向东连忙点点头道：“那中。俺们商量商量。”
    刚才忘了吃，郑诚站起来才发现，手里的冰棍就剩棍了，只好随手扔了。
    不远处，郑直正在跟另一辆车旁边的司机推销，郑诚快步走了过去。
    没一会，郑诚就看到李向东冲自己招手，他连忙走了回去。
    “咋样？”郑诚问道。
    还没说话，李向东倒先捏了根烟递给他。
    郑诚接过来，随手卡在了耳后。脸上笑意更浓，看这架势，应该答应了嘛。
    果然，李向东说道：“我们答应了。不过得先试试效果，你看行吧？”
    “没问题。”郑诚点点头。“明天还这时候，我在这等着。你们先带回去一部分让人家尝尝，这部分免费。”
    又约定了一些细节，这项合作就算成了，没什么讨价还价，更没什么算计，顺利的出奇。
    等最后一份菜卖完，兄弟俩手里就变成了二十五块钱，三斤肉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