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天观道 - 第十七章 铜山城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杨可名拿起了胸前的挂坠，惊慌道：“这……这上面本来有一颗黑色的珠子，怎么不见了？”
    “这是……”
    白天炼接过挂坠一看，忙道：“这是你娘的遗物吗？”
    “是啊，白叔你怎么知道？”
    白天炼想了想，道：“嗯……我与你娘也是朋友，曾见她佩戴过此物，不过并未见过有你说的什么黑色珠子，那是你后加上去的吗？”
    杨可名便将那珠子来历告诉了白天炼，白天炼听罢，也是满头雾水。
    杨可名突然想起下午晕倒前忽觉胸前炙热无比，心道：“莫非此事与那珠子有关……”
    白天炼道：“算了，既然不是什么重要之物，就别想那么多了。只是这条挂坠关系到你的未来，你务必要将它保存好，万万不可丢失！”
    杨可名嘴上答应，心中却对白天炼的话感到好奇。
    “早些休息吧。”
    白天炼拍了拍杨可名的肩膀，叹了口气，走到一处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白天的经历让杨可名毫无睡意，只是静坐在杨文耀的尸体旁，一言不发。沐芷见他不睡，便陪在一旁。二人坐了许久，最终互相依靠着睡去。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白天炼依照杨可名的意思，将杨文耀的尸体与叶小离合葬在了一起。杨可名在父母二人的坟前长跪不起，沉默无语。
    白天炼心领神会，道：“可名，我们在前面等你。”
    沐芷心中惦记杨可名，时不时的回头张望。二人刚走出不远，便听见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声之凄惨，让闻者不禁伤心动容。此正是：
    男儿应有泪，不甘落人前。
    喜悲自吞吐，何由他人怜。
    片刻，二人见杨可名走来，衣着整齐，神情泰然，丝毫没有悲伤的样子。
    “白叔，我们走吧。”
    沐芷关心道：“可名哥哥，你没事吧？”
    杨可名微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走在前面。
    白天炼望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声：“唉，这孩子……”
    三人向着天风城方向进发。
    一路上，杨可名与沐芷有说有笑，与平日里一般无二，仿佛忘却了父亲的死去。沐芷只当杨可名走出了阴影，心中的石头这才落地。
    三人走了半日，来至一条小河边，白天炼看了眼天色，道：“前面就是铜山城了，我们先在此地休息片刻，一会再进城。”
    三人各自寻了块石头坐下，看着面前清澈见底的小河，杨可名一脸兴奋道：“沐芷，我们去看看河中有没有鱼，有的话便抓上几条来。”
    “好啊！”
    二人正要动身，白天炼突然道：“可名，先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杨可名一怔，道：“白叔，有事吗？”
    白天炼想了想，道：“你爹临终托孤，如今我与沐芷都是你的亲人，你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杨可名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和愤怒。这半日以来，他刻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在虚假的笑容下，痛苦和仇恨早已占据了他的内心。
    与其压抑负面情绪，倒不如彻底释放开来，白天炼深谙此理，继续道：“修途艰险，一旦踏入其中，你会发现身边的人会逐渐离你而去，走的越远，便越是孤单。直至走到尽头，已是孜然一身。更有甚者，一些人竟连自己也丢了去。这一切只因修者逆天而行，在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也需背负难以逃脱的宿命。从古至今尚无一人能够幸免，你我不过是其中之二而已。”
    杨可名听罢，内心仿佛有所触动。
    白天炼又道：“我无意劝你放下仇恨，只是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恨虽然会让人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可那份力量是不可控的，甚至会反过来操纵你。这对于修者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你未来的路可能会更加坎坷，若是没有强大的心智支撑，恐怕难以走到最后，更别提什么报仇了。切记，小术炼体，大道修心！”
    “小术炼体，大道修心！”
    杨可名闻言犹如醍醐灌顶，微笑道：“谢谢白叔，我懂了。”
    白天炼欣慰道：“战胜仇恨不等于忘记仇恨，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白叔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三人休息片刻，随即继续赶路。
    沿小路走了半日，前方豁然开朗，空地上出现了一座城池，城门口高悬三个大字：铜山城。
    白天炼道：“走吧，我们今日便在城中休息。”
    铜山城，因临近摩罗山脉的分支铜山而得名。铜山盛产铜矿，故而铜山城十分富裕，规模比起黎阳城要大上不少。城中亦有修院，虽不比风泠初修院有名气，却也不遑多让。此刻铜山城的修院也即将迎来纳新之际，不少来自外地的少男少女纷纷汇聚于此，大街小巷热闹无比。
    三人进入城中，四下寻找落脚之地，谁知城中客栈家家人满为患。三人拐弯抹角，来到一处僻静所在。
    突然，一阵香味传入三人鼻中，三人寻味走去，来到一栋破旧的建筑面前，只见门口上方歪歪斜斜的悬挂着一面招牌，上面写着六个大字：一间如故客栈。牌匾残破不堪，出入门口时让人不免担心它会随时掉下来。
    白天炼看着招牌，忍俊不禁道：“看来这里的老板倒是个文人雅士，只可惜认字有限，竟写了个错别字。”
    三人走进门，相比城中其它客栈，这里要冷清不少，大厅内空无一人，唯有店小二倚靠在柜台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里的桌布。
    见来了客人，小二急忙迎上前道：“快快有请，不知三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白天炼道：“我们连吃带住。”
    “算您来的巧，我们还有一间上房。”
    白天炼左右看了看，疑惑道：“我看你这里不像有人的样子，怎么会只剩一间房了？”
    “客官难道没看见小店的招牌吗？”小二伸手一指门外，道：“一间如故客栈，当然只有一间房啦！”
    “啊？”白天炼哭闻言，哭笑不得道：“‘一间如故’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还当是个错别字。话说你这店名倒是起的贴切。”
    “那是，我们可是百年老店，童叟无欺。”
    白天炼笑道：“罢了，一间就一间吧，我们就住这里了。”
    “好嘞，我这便去打扫打扫。好些年没住过人了，不免有脏乱。”
    白天炼一怔，忙道：“等一下，你说多久没住过人了？”
    “嗯……大概得有两三年了吧，自从老板的爹死了之后就没住过人。”
    “这……你这哪是一间如故啊？你这分明就是一间故居啊！”
    “叫‘一间如故’不是好听一些嘛！”
    白天炼有些无奈，想另寻别处，又担心无地可去，不禁犹豫起来。
    小二见白天炼犹豫，忙道：“客官不必担心，虽说是故居，但也只是有些脏乱而已，打扫一下即可。再燃上些熏香，隔壁马棚的味道一点都闻不见。”
    “隔壁马棚？”
    “是啊，旁边那‘单枪匹马驿站’也是我们家的，客官需要代步的牲口吗？巧的很，还剩有一匹马，虽然有些年老，但四条腿总归比两条腿快……”
    白天炼打断道：“马的事然后再说，你这里都有些什么吃的？”
    小二一边将手中菜谱递上，一边滔滔不绝的介绍道：“本店正值开业百年店庆，最新推出修者套餐，选择最新鲜的食材，辅以最营养的搭配，深受广大修者好评……”
    白天炼接过菜谱，心中本已不抱希望，只盼能填饱肚子就好，可一看之下，不禁暗暗称奇，道：“贵店的厨师莫非也是修途中人？”
    “嘿嘿，客官好眼力，本店的老板兼职厨师正是修途中人。”
    “没想到我们还来对了地方！”白天炼指着菜谱道：“我要天寒菇炖赤鸡，还有红焖山熊掌，再来一壶金银蜂蜜茶，一些米饭，外加一壶酒。”
    小二一听，面露难色道：“客官应该也是吃过见过的人，米饭和酒好说，其余的东西恐怕不能用金银支付。”
    白天炼闻言点了点头，自腰间摸出三枚钱币放在桌上。杨可名心中好奇，伸头一看，只见那圆形钱币通体金黄，中有方形孔洞，孔洞四面刻着四个小字，正是：九夏通宝。
    “够吗？”
    “够了够了，客官稍等片刻！”
    三人喝了些茶水，片刻，饭菜陆续端上桌来。看着从未见过的菜式，杨可名有些不敢下筷。
    白天炼见状，解释道：“这是天寒菇炖赤鸡，天寒菇常年生长在寒冷地带，其性偏寒。赤鸡火爆难训，野生在山林之间，其性燥热。二者结合，有调理体内阴阳之功效。”
    “这是山熊掌，山熊力大无穷，一掌之力可裂石断树，食其掌可强身健体，改善筋骨。而这金银蜂蜜性温和，有助于缓解疲劳。这些东西在一般酒楼中难得一见，不想这偏隅小店竟然有售。你们俩多吃些，对身体大有好处。”
    杨可名听罢顿时食指大动，赶了一天路的他早已饥饿难耐，抓起一条赤鸡腿便往嘴里送去。沐芷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大快朵颐间亦不失淑女形象。
    见两个孩子吃的狼吞虎咽，白天炼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自斟自饮。
    饭毕，三人上楼休息。不出白天炼所料，房间果然破烂不堪，到处散发着沧桑的气息。店小二说这是“百年老店”只怕还有谦虚成分，熏香与畜牲的骚臭混合在一起，那味道让人有一种置身于千年古墓的感觉。
    安顿两个孩子睡在床上，白天炼找了个蒲团盘膝而坐。修为高深如他，早已无需睡眠，只靠运转化气便可舒缓身体的乏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