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神血脉 - 第8章 “赝品”费恩

    一阵扬尘渐近岔河镇镇前，随之而来的马蹄声戛然而止，费恩从马上轻身跃下。
    他方才途经镇外的洗衣坊以及农户区，看见的景色让他眉头越来越紧。镇外居民大多痴愣地站在原地，对身旁被离奇杀害的亲友邻居尸首毫无反应。一些走兽神魂颠倒的在田边游走，顿时被涌起的暗影吞噬。
    费恩此刻伫立在镇前的神龛旁的路面上，一面用力搓动右手的拇指与食指，一面向镇内遥望，而没有贸然踏入镇中。因为他知道，经由隐秘仪式制造的隐秘事件，其往往有三个作用范围边际。
    第一层是事件主场，也即是事件中心。等到事件的所有参与对象齐全后，隐秘事件才算是“正式开始”——而对于想要遏制、中断事件的人来说，却已经相当于宣告着结束。在事件“正式开始”后，付出百千倍相对于举办仪式的代价，拥有百千倍仪式举行者的力量，都很难再中断事件进程，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展到它原本设立的目的完成。
    而事件主场区域的源能扭曲当然也是最严重的，造成的奇诡现象也好，或是诞生自旧神的妖物、被外神派遣的魔物也罢，也是最为难以理解以及最为强大无比的现实干涉。
    原本，寻找出隐秘事件主场位于何处，和寻找出举办仪式者，是费恩他们这种想要从外部中断事件进一步发展的人的首要任务。
    但此刻的费恩并不是受人委托，前来调查和中止隐秘事件的隐秘仪式专家，而是和两名学徒在回家路上突然被卷入事件的被害者！他现在满门心思，都放在了寻找学徒和确保她们人身安全上面。
    第二层作用范围，往往是事件主场所在的城镇村落——隐秘事件几乎都只会发生在人类聚集的地方，哪怕是仅有两三百人的族民聚落、四五百人的小型村庄。墓场、旷野、秘境、险地等无人区域大多是鬼灵或怪物的主场——在隐秘事件的第二层作用范围内，更多的是不小心被波及到的路人。
    但施加在路人们身上的精神攻击亦非常强大。如若抵抗不及，亦会使他们陷入迷惑、催眠、昏迷、瘫痪、加害他人甚至唐突自残等受控状态。要么成为事件的一环，要么为事件的“正式开始”让路。
    现在，费恩身侧的神龛立在低矮的围墙上，环绕着镇子的矮墙几乎纵身一跃就能越过，却也是本地生活的人们，对于镇子内外的一般判断。这也正是第二三层作用范围的分界线。他再向着这根本没有门扉的南门内侧前进半步，就会受到来自隐秘事件的更大影响。
    真是弄巧成拙！费恩想定自己的营救策略后，不由对自己生了一点气。一直利用能力，屏息自己的源气好不被人探测发现，没想到竟被广域的第三层隐秘事件给作用到。虽说如此庞大的范围和强度远超一般情况，可他也不该会被迷惑，导致两位学徒陷入危难中。
    他抬头，凝视盘旋在远处的乌鸦。眨眼间，费恩的主观视点已在俯瞰岔河镇。他拍动翅膀，沿着大道朝镇子中心飞去。
    岔河镇南面通向西南处的密林与山地，一路上除开两大湖便是不变的绿意。南门便是农工、渔民、猎户以及小商贩的主要出入口，未经镇文书处允许的各种地摊遍布了路旁，两旁立满了未被水渠覆盖的土瓦矮房或圆木小屋。
    隐秘力量自然不可能用在这些朝不保夕的贫民身上，虽然岔河镇城防队的卫兵们还算恪尽职守，却也不可能把过多的精力，用来照顾不时因口角之争就动手动刀的贫民们。
    费恩继续沿着贯通全镇的大道飞行，把乌鸦的视野抬高，越过东部河流经过的煤炭窑和工坊，越过经由领主许可合法开设的市集，来到镇议事厅、法庭、文书处、教堂、钟楼所在的镇中心广场。
    只见钟楼顶层，有身影在火光下闪动。远远看去，只能看见此人有着披肩的冰蓝头发，似据守着楼梯口在和什么在搏斗。
    是海伦娜吗！不错，确实挺像她会做的办法。登高可以一览周围情况，镇子的简易钟楼，上下的阶梯分外狭窄，仅能容纳一人进出，缓冲了自己孤身一人遇险的恶劣处境。
    不过，妖魔可不是人类啊。
    费恩正如此想，有一黑影跃然从钟楼外墙爬上，展开一双如镰刀般的双臂，就要朝海伦娜挥去。
    一念之间，小小的乌鸦之躯，已飞箭一样破空奔向钟楼！
    笃！啄透入红砖的声响让海伦娜吓了一跳，她一法印使出，炮击气流把眼前的黑影巨人连带后面几只魔物一同轰滚下了楼。她这才得空侧眼看向声音来处，只见一乌鸦直挺挺地冲入了红砖内。
    她只觉全身血液倒流一样冰寒：在那乌鸦之后，硕大遮天的黑影挥动着足矣把钟楼以及她一同拦腰砍断的巨镰。那镰已然近身！
    噗啦。乌鸦血肉被挤裂，其体内的种子骤然生长成一截粗大的树干，猛然朝墙外生长。
    海伦娜看见，那巨镰深深吃入树干，把骤然间生长得比腰还粗的树干砍断。但巨镰的攻势几乎全然被树干化解，落到钟楼外墙时已只能勉强刮开些许其上的白漆。
    “这是【生命归还】…德鲁伊的tier2法术…但威力似乎太小了点？”
    疑虑刚从海伦娜的内心升起，她立刻明白到，这是她的师父在使用【赝品】之力，把她从生死边缘救起。
    “可师父又在哪里呢！？”
    她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似是回应这一能力，腐月的绿光似乎在其铺洒地各个地方，反射地更加明亮了。亮光未过，那些影子交织成的影海掀起了惊天的影之海浪，朝着南门方向直奔而去。
    海伦娜吓得整个人蹲伏下来，只敢冒出一点点脑袋，看着这洪水般的影浪从她身边掠过。
    岔河镇那没有门扉遮挡的“南门”外，费恩正调整着深呼吸。他不止十种手段用来应付这些朝他涌来的影浪，只是事态再一次超乎他的想象——为了救下海伦娜，他不得不违背应对隐秘事件的规矩，而直接在没有完全准备的情况下触及事件主场，更借用能力施术进行侵入姿态。
    腐月的大部分力量，此时都把费恩当成了优先级最高的敌人，竭尽所能来排除他了！
    俄而，赤月光芒大盛，猩红之光朝岔河镇死死压来。
    费恩抵御了这一阵光芒的攻击，却不由一愣。滔天巨浪一般的黑影此时已消失殆尽。
    他略一思忖，连忙冲入镇内，朝海伦娜的钟楼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