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中庭 - 第十二章 罢黜百家，独尊大梦

    听宗主问话，一群人左右偷瞄，看宋涟城在微微点头，便按站立次序依次说道：
    “章从周，筑基二。”
    “严桥柳，筑基一。”
    “顾弱水，筑基二。”
    “崔大鹏，炼气六。”
    “萧凌尘，马上筑基！”
    “林停云，筑基二。”
    “张君璧，炼气七。”
    “苏之时，筑基一。”
    “黄药农，筑基二。”
    “吕半丁，筑基二。”
    “钱叔同，筑基一。”
    “庄谷孙，筑基二。”
    “江思渡，炼气八。”
    “徐开愚，炼气八。”
    “沈海音，炼气八。”
    正常来说，他们本不用通报姓名，只不过宗主显然不认得他们，找个机会混个脸熟也不错。
    何应物微微点头，随手抄起一本厚厚典籍：“好，你们平时主要修炼，可是这本《皇极霸图》？”
    宋涟城微愣，拱手道：“宗主，自金剑门创派伊始，便以修行《皇极霸图》为主！您的功法，不也是……”
    何应物挥挥手打断他，笑笑：“可还记得我今天所说，昨夜有所突破，虽然可能导致境界跌落，但却有很大希望解决入魔之患？”
    “自然记得！”
    “嗯！解决之道，不在《皇极霸图》，而在我……新修习的功法。”
    “新功法？”宋涟城眉头紧皱，一众人等更是不明所以。
    “是哦！我们的这些典籍怕是有些谬误。”何应物笑笑，站起身来，随手翻开典籍，“你看这，他说：仙人之法，食灵气清风，久之，用进而废退，进者，修行之境界也，退者，肉体之器官也。故修行一道，唯在于心，待境界至高，则器官至少……”
    “啊？有什么问题吗？”宋涟城奇道，“这可是本门赤青老祖所言，向来被奉为圭臬。”
    “没问题？老祖说的就是对的？”何应物微微一滞，看宋长老和一众人等不可思议的表情，禁不住长出一口浊气，“那这句话什么意思？修仙者境界越高，身上的器官就越少？到金丹元婴化神之后就要少个器官？那…..哎呀，这个家伙没有pi眼，是元婴老怪！快跑……是这样的吗？”
    宋涟城下意识“啊”了一声，嘴巴微张，略有些呆滞，而其他15人的表情更是精彩。
    “不……不…….那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何应物嗤笑一下，继续翻两页，“你看：灵气，乃中庭世界大道之根，天地之母。这明显不对，应该是元气啊！”
    “不是灵气？”众人愕然。
    “灵气只是中庭世界的一种充裕能量，适合修仙，可元气……不灭！灵气可枯竭，可元气不会枯竭；灵气可复苏，可元气根本没有复苏的说法！所以元气……是比灵气更为本质的能量，懂吗？”何应物郁闷道。
    众人不可思议的盯着魔气蒸腾、看不真切的宗主。
    这个宗主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何应物摇着头，随手把典籍扔在地上，又从成堆的功法中抄起一本，快速翻看：“天以行道，而乾道高于坤道，不对不对，全都不对！”
    哗~~~
    这本功法扔到地上，他马上又抄起一本，翻开：“混沌初分，玄黄定位，天圆地方，不对不对！”
    哗~~~
    “五龙拱圣，各主六十四日，不对不对！”
    哗~~~
    ……
    何应物速度渐快，他往往是翻开两页便大大摇头说出哪里不对，不多时……地上扔满了种种典籍。
    石屋里一众人等目瞪口呆！
    他们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金剑门的功法典籍有问题，魏容错宗主……早干嘛去了？
    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就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了呢？
    何应物似乎越来越暴躁，到最后他都懒的念字句，只是下意识呢喃着：“不对不对不对……”
    哗~~~哗~~~哗~~~
    典籍乱飞。
    “全都不对！”
    一声暴喝，何应物微微弯腰，双手如大耙子，哗啦一声把所有典籍全部掀翻。
    半屋狼藉！
    “宗主！”宋涟城愕然一声，便要上来搀扶何应物。
    何应物周身魔雾蒸腾，他用力摆手，让宋涟城退下，之后，他单腿抬起，嘭的一声踩在散落典籍上，身子前倾，肘部压住膝盖，缓缓环视众人：
    “开宗立派，岂是儿戏！而摇光分宗立派之基，也是我们要迈出的第一步，便是：选定功法！功法有谬误，修仙入歧途，那不是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宗主的意思是？”宋涟城小心翼翼的问道。
    何应物淡淡笑笑：“我们的功法，第一，应该直指金丹大道；第二，绝对不能有谬误之处；第三，也应该能提纲挈领，纵览修仙之全局。”
    众人左右看看，面面相觑。
    宋涟城苦笑着弯腰，刨出《皇极霸图》，轻轻摩挲，喉咙干涩：“宗主，我们一直认为，这本书，就应该是的。”
    何应物缓缓探出手去，宋涟城微愣，轻轻把《皇极霸图》放在宗主掌心。
    高举过头，何应物身形渐渐挺直，手腕微翻，哗啦~~~
    《皇极霸图》再次跌落在一片狼藉中。
    “有一门功法，叫做《大梦观想诀》，从明日起，我传你们大梦观想。”何应物挺立如龙枪，淡淡说道。
    “那……那……那这些典籍？”宋涟城看着散落的典籍，显然很是心痛。
    何应物笑笑，深吸一口气：“罢黜百家，独尊大梦！”
    “罢黜……可自皇极经世门开始，到现在金剑门，传承数百年……”
    “传承自有传承的道理，这我懂！”何应物挥挥手打断他，“从此之后，你们以大梦观想为根基，以诸多功法典籍为参照，勤思、勤学、勤辨、勤问。金玉之中亦可能有糟粕，糟粕之中亦可能蕴精华，这个道理我也懂，只不过，正本清源、拨乱反正，应为现在重中之重！你们可知道，什么是‘本’？什么是‘源’？”
    众人不敢答话，只有宋涟城苦笑道：“正本清源，自然是……罢黜百家，独尊大梦。”
    “不错！”何应物笑笑，“我只以大梦观想，领你们重入一遍修仙大门，一窥那金丹大道，至于以后的道路，便要由你们自己把握了！一千个人眼中，可能有一千条大道，锤炼道心，锤炼己身，修仙之路寂寂寥寥，终究还要你们自己去走。”
    “是！谨遵宗主教诲！”众人低头说道。
    “好！”
    嘶~~~
    呼~~~
    何应物长呼长吸，元气微动，刺激心脏，控制心跳紊乱，接下来，可是至为重要的表演时间了。
    他总不能一复一日扮演“魏容错”，他演不来，迟早要露馅。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做回“何应物”！
    “嗯？”他突然一声闷哼，魔气轰然蒸腾，弥漫半间石屋！
    他紧紧抓着胸口，踉跄后退，状似极其痛苦，猛然发出一声惨叫：“啊！！！”
    “宗主！”众人不明所以，大惊失色，以宋涟城为首，便要扑将上来！
    何应物当然不会让他们扑上来。
    “啊！！！”
    持续惨叫声中，何应物元气如怒潮，全力激发魏容错的魔毒金丹！
    咔咔~~~
    滚圆金丹，开始处处皲裂！
    轰~~~
    何应物周身三米，陡然出现一个圆形黑色光罩，内有不屈的五彩光束游动，而强横无匹的金丹之力轰然炸开！
    嘭~~~
    一众人等如破布包袱，高高抛起，砸在石壁屋顶，跌落四周！
    何应物蜷缩翻滚，如沾满了墨汁的蜷缩大虾！
    “啊！！！”
    惨叫声中，他左右手噗地插入自己胸膛，向两边猛扯！
    刺啦~~~
    在令人牙酸的血肉分离声中，一层足有两公分厚的皮肉被生生扯下！
    这玩意儿自然是假的，何应物今天刚从魏容错的房间拿回来，不过，如此骇人的情形之下，哪个会仔细分辨！？
    惨叫声中，他像是蜕皮的怪兽，挣扎着破皮而出，浑身是血钻了出来！
    “宗主！宗主！”众人大叫。
    可有魔毒金丹的黑色光罩在，连宋涟城都近不了身。
    地上，是一堆厚厚的皮。
    何应物终于不再惨叫，他大口喘气，用力抹了抹脸，挣扎着爬了起来。
    众人皆愕然！他们一米九几、极为威武雄壮的魏容错宗主，现在只有一米八，还消瘦了许多……
    这才是何应物的本来样子。
    顾弱水也在，他突然心脏猛缩！
    何应物？
    这不是何应物吗？
    他不是被江执事带走，交给大长老江野王了？
    ……
    魔毒金丹仍在激发，全力维系光罩，何应物可不想让任何人近身，他拿起一条毛巾，把脸擦擦干净，然后迟疑着，自己摸了摸鼻子、眼睛、嘴巴、脸蛋……
    他嘿嘿的笑了，笑声中有愉悦、有阴森、有迟疑、有惊慌、有期待：“我这张新的脸……如何？”
    说话之间，他周身的黑色魔雾渐渐稀薄，像是昭示着困扰许久的魔化之患，终得以圆满解决。
    新的功法，新的体型，新的容貌，境界跌落，却彻底解决了魔化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