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税 - 第十章 迦南

    提尔涅河如同落在森林、峡谷和草原的绸缎，蜿蜒而曲折。穿过下游星罗棋布的城镇和以后，格里菲斯又一次回到了图兰沼泽的附近，戒备森严的要塞附近的岸边十分荒寂而孤寂。
    他再次向东面那座隐藏在地下的遗迹望去，仅仅是望见云雾缭绕的沼泽和丘陵就不由得心跳加速，匆匆移开视线。
    空中回响着永不停息的近似号角的风声，地面上的植被和景物一如之前那般毫无生机活力。
    若不是他知道前方是世界上最繁荣的城镇，两岸的荒凉就已经让他望而却步，跳船逃向下游文明的世界。
    迦南，文明王冠上的最华丽的钻石，精灵国度，为什么会坐落在这样的地方？
    格里菲斯莫名地感到惶恐，匆匆回到自己的舱室。
    他躺在床上，连《安·哈萨维》都失去了阅读的兴趣，目光呆滞地把玩着回音水晶。若是他和嘉拉迪雅的距离不超过一公里或者得到回音枢纽的中继，这枚水晶就能让他们听到彼此的声音。
    现在，他自然是听不到精灵小姐话语的，倒是听到了一些奇怪的断断续续的话语。除了官方提供的天气和时间的定时播报，水晶中偶尔也能听到一些奇特的声音。
    它们想必是来自遥远的边境，只有在那里才可以不受监管地发出声音。
    “杜兰的旅人正在为他的旅行整理行装。”
    “今天的杜兰依旧风和日丽。”
    这破碎的话语让人无法理解。但是，作为一名情报军官，格里菲斯怀疑这些是某个组织的暗语，正在向分散各地的爪牙们下达行动的指示。
    格里菲斯丢开水晶，烦闷地用枕头捂住脑袋，不再去胡思乱想。
    ……
    第二天一早，他便抵达了心心念念的地方。
    这里与之前的景物不同，那种让人心慌的萧条和破败感一扫而空，风光旖旎的河岸如同金红的珠玉。
    一座宏伟的城门矗立在岸边的白桦与枫叶林中。无法逾越的密林、河流和山谷就是它的城墙。淡蓝色的光晕和强大的灵能波动笼罩着这里，让一切隐匿的邪恶都无所遁形。
    这便是迦南之门，凡俗与地上神国的分界线。迈入大门，即是进入了神之眷属的光辉国度。
    嘉拉迪雅出现提尔涅河岸边的凉亭里。她穿着绿色的连身裙，金银的坠饰和腰带勾勒着窈窕的好身材，原本坐着喝茶，脸上有些坐立不安的神色，望见朋友出现便开心的站了起来。她的裙摆很短，白皙的长腿线条美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格里菲斯的好心情简直要开花了。
    嘉拉迪雅一见面突然抓住了格里菲斯的胳膊，拉着他来到附近的枫树下紧张问道：“你准备了几条命？”
    她的表情极其严肃，就像是真的一样。
    格里菲斯反问：“你会用复生咒吗？”
    “这是什么？魔咒吗？听都没有听说过。”
    “那我就只有一条命了。”格里菲斯答道。
    迦南执政官的千金在微微颤抖，就差咬手指了：“我刚才，突然意识到，爸爸可能会觉得你做我的朋友很不合适，然后让西迪厄斯打你。”
    这个名字让格里菲斯听了就是全身一颤。他警惕地左右瞅瞅，发现她哥哥并不在附近。
    这个傻狍子……格里菲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近在眼前，气势煊赫光彩夺目的迦南之门：“我到了这，你才想到这个？”
    “我想过的，但是我，这两天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很多精灵都不喜欢人类！”嘉拉迪雅推了推他，“要不你赶快跑吧！”
    格里菲斯断然说道：“不，我拒绝。
    “我也想确认下你的族人的意见。”
    “什么！？”嘉拉迪雅惊慌的问，“他们过来打你怎么办？”
    格里菲斯凑近她小声问：“还记得我在黑域和贝洛蒙遗迹用过的活尸怪物么？”
    “记得。”
    “邪恶吗？”
    “邪恶的。”
    “恐怖吗？”
    “很恐怖。”
    “那就对了，”格里菲斯又看看四周，确定西迪厄斯不在。他便靠了过来，在无人的角落把左手放在嘉拉迪雅的纤腰上，凑近她长长的尖耳朵说道，“那我就用邪恶又恐怖的怪物大军拆了你们的树林，抓走你，冲出去。有你这个人质在手，他们想必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吧！”
    “那你还不得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那我便带着你逃到天涯海角，如果你的族人有意见，便让他们来试试，”格里菲斯昂然说道，“我既然来了，就要进去。”
    嘉拉迪雅听的面红耳赤，她在格里菲斯的手里扭扭捏捏了一会，才小声说道：
    “那么，走吧。”
    ……
    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地方可以称作奇迹，那排在第一的答案便是迦南。坐落在提尔涅河畔的奇丽都市集智慧、力量、雄伟、华丽、艺术与神秘于一体，是文明世界最璀璨的瑰宝。人类的魔法也起源于他们从迦南学来的奥术。遍布于城市中的那些神秘优雅的白色高塔和悬浮半空的水晶召示着精灵们超然于世的智慧和无法理解的力量。
    这座城市建立在荒凉而孤寂的北方，被无边无际的森林、沼泽和冻土包围，却在数千年中一直是这个世界的魔法理论和实践的圣殿。各种族都尊重和敬畏精灵的力量，并且以他们为核心建立了一个巨大的贸易和研究体系。
    迦南元老院统治着这座城市。在城外便可以望见城市北方耸立的一座巨大而细长的尖塔上俯瞰迦南。据说那里是星云圣殿，尖塔的核心是永不熄灭的神圣之火，拥有这个世界上馆藏最丰富的图书馆和最大的实验室。
    迦南之门外就有一座白石砌成鲜花装点的小镇，别墅、凉亭、道路和桥梁都是精灵的奢华审美和细腻线条，等待入境的旅客和不能入境的商人在这里暂住。
    这里的小河清澈见底，道路平坦而宽阔。优雅的精灵们乘坐马车和小船出行，他们出现在郊外，慵懒而高贵的气质仿佛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是一场茶会和出游。一群群小虫排成小队，勤劳地为他们清理路上的马粪和垃圾。
    格里菲斯感应到每一个精灵拥有灵能的波纹，甚至有一些非常强大。
    他们是神灵的眷属，每一个都是非凡者，免受衰弱和疾病的困扰，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拥有凡人无法企及寿命和的天赋。
    甚至，有些人觉得精灵们与凡人的交往是一种怜悯和施舍。精灵有着几倍于人类的寿命，在最美好的故事里，那些与精灵缔结了爱的誓言的人类都将在遗憾和惆怅中逝去，留下爱人在孤独中泯灭。美好的回忆成了一种折磨，幸福的时光与悠长的生命相比何等短暂。
    嘉拉迪雅前往为迦南公民专设的入境通道。虽然她努力了一下，但是格里菲斯还是必须和其他种族的客人一样走完全套入境流程。
    游走在迦南之门外围的警卫有不太明显的精灵痕迹。他们是人类和精灵混血的半精灵或者人类雇员。半精灵的耳朵比人类略长略尖，脸颊的轮廓更加秀丽。他们的眼神和神情甚至比精灵更傲慢，很好辨识。
    警卫们牵着狗，全副武装，一脸不快地催促旅客排好队，开箱检查。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难受的汗味，严厉的喝斥声不断传来。
    输入迦南的货物都需要经过严格检查，以防有人夹带违禁品或者偷渡。格里菲斯在半小时内就看到有两个人被从货物中搜了出来，押送到不知什么地方关押起来。
    迦南之门外的哨卡是警戒森严的层层防线，但是到了大门下的迦南入境处，情况就变得完全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低垂的树梢随着音乐摇曳。入境通道的尽头，精灵们毫无遮挡掩护，一脸慵懒的坐在办公桌边，入境的外来种族排着队，先由半精灵们完成防疫、安全、货物检查，最后来到精灵面前接受入境资格的审查。
    格里菲斯乖巧的排着队，等待入境官员的询问。
    他虽然发表了邪恶的宣言，但其实一点都不想惹事。那番言论都是说给事到临头才紧张的嘉拉迪雅听的。就凭一个序列8的准骑士和他那一点点不死生物，哪里是迦南的对手，塞牙缝都不够。
    第一次来人家家里做客就拆了森林，干翻主人，把执政官的女儿掳走什么的，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小说都不会这么写，我又不是死亡骑士……
    可能是因为这里很凉爽，空气也清新。格里菲斯的心情越来越放松。其实没什么好怕的，西迪厄斯当初还威胁要把我变成女骑士呢……最糟糕的情况是有些精灵确实想弄死我，他们可能依旧不死心，但是，他们想在迦南出手可不容易。我是执政官和西迪厄斯的客人，就算要打我，也应该是执政官和西迪厄斯出手才对！
    执政官可能会打我一顿，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搬出黑域的事情。他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智慧最有权势的大人物，总不能赏罚不分吧，我还没对他女儿作什么呢！看在嘉拉迪雅的面子上他应该会对我客客气气。
    何况，我现在熟读《安·哈萨维》！
    心中笃定的格里菲斯填写了一些表格提交上去，一脸坦然的在座位上坐好，等待审核他的入境官员。
    “你是格里菲斯·布兰顿先生，银橡叶骑士鹰帜章的获得者，是么？”入境的负责人是一位非常漂亮苗条的精灵小姐，她和同事一样把弓箭和武器放在后面的架子上，身着轻便舒适的衣装坐在办公桌后翻看了看格里菲斯的文件，一点不担心入境人员会暴起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