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边界 - 294、死里逃生

    李昊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一头活的抹香鲸，而且不是在电视里，而是在大海里。
    当这头体长超过25米，比已有的抹香鲸最长的记录还要长的抹香鲸像一堵移动的墙，又像一艘活的潜艇一般出现在李昊面前，并一口吞掉了缠着李昊的巨型章鱼的脑袋时，李昊也终于从巨型章鱼的缠绕中解脱了出来。
    但到这时，李昊潜入水中的时间已经超过10分钟了，已经无限接近人类在水中憋气的最高纪录。不过并无卵用，李昊不是来挑战世界纪录的，他只是被那条巨大无比的章鱼缠住了无法脱身而已。他没有经过专业的潜水训练，仅仅是凭着自身的身体状况在硬抗。等到章鱼被抹香鲸爆头而松开他的时候，他自己的力气也耗尽了。
    意识还没有消失，但就是没有力气。而且，那头抹香鲸在吞噬章鱼的同时，并没有因为一个小小的人类而在水中凭空停下，所以它的脑袋撞到了李昊，对于这头巨大的抹香鲸来说，这个小小的撞击也许根本没给它带来什么感觉，它继续摆动着尾鳍往前游，不过它吞噬章鱼的时候头部朝下，撞到李昊的时候头部刚好上扬，因此这一撞，倒把李昊往水面推了上去。
    这可比李昊自己游向水面速度快多了。
    李昊就像一个在水里被这种大“鱼”随意摆弄的玩具，被顶上去又往下沉的时候，又被紧跟着那条巨大抹香鲸后面的一头半大的小抹香鲸往上顶了一下。这一下，差不多直接把李昊顶出了海面。
    被两个庞然大物连续顶了两下，李昊的意识越发清醒，他努力调动自己的四肢，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借着这个机会往上游。他在海水里憋气的时间每增加一秒，他就离死亡更近一步，现在，他已经不可避免地喝了好几口海水，肺部也像是随时都会爆炸一样痛苦。但在这个时候，他却看到在他前面十来米的距离外正在下沉的赵季。
    李昊知道赵季也下了水，就在赵季救起来兮之前，他就像有感应一样地回头看到赵季向他游过来。然后在赵季救起来兮往上游的时候，李昊也在被章鱼死死缠住的同时看到赵季那双优美地划着水的长腿。那时候他正在拼命地不让自己成为章鱼的食物，当然是什么都来不及去想的，但是如果章鱼当时能看懂他的表情的话，章鱼也许会问，大哥你的笑为什么那么贱兮兮的？
    赵季。
    李昊看到赵季四肢都失去了动作，只是无意识地在往下沉，也不知道哪里又爆发出一股力量来，朝赵季游了过去。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小宇宙爆发吧，李昊自己都已经到了垂死的边缘，却还是拼命地朝赵季游了过去。
    偏偏那头半大的抹香鲸游出去很远之后，似乎觉得刚才的玩具还很好玩，在水里一个翻滚，又朝着李昊游过来。就在李昊刚抓到赵季的手时，他感到自己又被那头玩心大起的抹香鲸顶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因为他离海面本身就很近，直接就被小抹香鲸顶到了冰层，他的背撞开一片5公分厚的冰层，整个人飞出水面，掉在了冰面上。
    然而一落到冰面上，李昊就感到了比水里冷好几倍的空气，他翻滚了几圈，爬起来跪在冰面上不停咳嗽，那种呛满了鼻子的滋味比痛苦还要难受。不过总算是回到了冰面上，连续咳嗽了好一会，吸进像是小刀一样刮着他的咽喉和肺部的冷空气，李昊总算又活了过来。
    然后就是极度的冷，冷得李昊几乎要失去知觉。但是他扭头看到赵季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冰面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就赶紧连滚带爬地朝赵季跑去。
    “赵季！赵季！”李昊连着重重地拍了几下赵季的脸，见叫不醒她，就赶紧用手挤压她的胸腹，不停给她做按压急救，按压一阵，又赶紧做嘴对嘴的人工呼吸。比起潜水的野路子来，以前做保安的时候，他倒是实实在在接受过紧急救护训练的。在他坚持不懈地努力下，赵季嘴里吐出几股海水，总算是恢复了呼吸。
    李昊只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又累又痛又冷。
    “李昊！”赵季睁开眼，看到李昊就趴在她跟前，两只手还按在她胸腹上，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自己被李昊占了便宜，而是猛一转身，喊道：“来兮！”
    李昊这才顾得上直起上半身，转头看去，茫茫的冰面上远远的还躺着一个人，距离他们还有三五百米呢。
    李昊之前跳进海里救来兮的时候，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得只剩一条内裤，鞋也没有，这会儿冻得全省都快要脆了，内裤也给冻得好像铁裤头一样，他拉了扬起上半身来的赵季一把，结果没把赵季拉起来，自己反倒跌倒在了赵季怀里。两个人踉踉跄跄地试了好几次，摔了好几次，才算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朝着来兮尽可能快的走过去。
    “怎么没人了？”李昊看到冰面上白茫茫的一片，除了躺在冰面上的来兮和距离来兮不远的半截鲨鱼，其他的人都不见了，就忍不住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
    “跑了。”赵季也是乌青着嘴唇回了一句，她在下水后也脱了衣服和鞋，不过穿得比李昊更多一些，两条长腿虽然是光着的，但还穿着件上衣，但现在上衣也冻得跟铠甲差不多硬了。
    “跑了？”李昊机械地搂着赵季往前跑，对这个词似乎有些茫然。
    “也许……”赵季是亲眼看到的，她也不知道该为那些人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只能哆嗦着说：“他们……以为……海里也……有怪物……”
    当时来兮被一条从窟窿里飞出来的巨大触手卷进海里，那一幕要说不吓人那也是假的，随后李昊和赵季先后跳进水里，也许他们担心水里的怪物会像之前那条鲨鱼那样扑出海面，也许他们觉得李昊他们就这样跳进水里那是必死无疑了。
    赵季不清楚自己在水里潜了多久，她受过专业训练，潜水的时间比一般人长一些，从她下潜到发现来兮的深度，再到把来兮救出水面，大概也有10分钟的样子。但是对普通人来说，这么长时间没有浮出水面，那也就是死了。事实上她带着来兮浮出水面的时候，那些人走得也还并不远。
    但是……
    李昊没有追问什么，但赵季分明感受到了他的一股浓烈的杀气。
    赵季也真的没办法去劝解什么，她自己就很难接受。
    也就是几百米的距离，平时一分钟就可以跑到，李昊和赵季却跌跌撞撞地跑了好几分钟，才终于跑到来兮的身边。这时的来兮脸色铁青，浑身都冻僵了，李昊扯开她的衣服，直接把耳朵贴在了她的胸上，在听到她极其微弱的心跳后，他又故技重施，奋力地给来兮做起心脏复苏的急救措施来。不过这一次有赵季从胖协助，两个人轮流施救，几分钟以后，来兮也呛出水来，恢复了呼吸。
    说到底，他们现在的身体素质和恢复能力都远比一般人要强，否则的话，即使没有淹死，这时候也已经冻死了。
    但即便是他们，这口气缓过来了，但能不能撑到走回去还得两说。气温太低，他们又全都是从水里爬出来的，皮肤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特别是赤着脚的李昊和赵季，每在冰面上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的脚掌黏在了冰面上，双脚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完全是靠着毅力在挪动。而被他们架在中间的来兮，受冻的时间更长，人是醒着的，意识却似乎不在身体里。
    这时候，李昊看到一辆越野车从海岸那边飞速驶来，那汽车的马达声，这时候在他们耳朵里，简直就跟天籁之音一般。那是黑则明的“暗夜之翼”，这车也不怕把冰面压碎，径直开到了李昊他们跟前，在冰面上发出尖利的响声，一个看起来很风骚，实际上是根本踩不住刹车的漂移，几乎到了之前被鲨鱼撞开的大窟窿之前，才总算停了下来，往前开到了李昊他们身边。
    紧跟着黑则明和桑藜跳下了车，也顾不上说什么了，拉开车门，把他们塞进了车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昊才在一个装满温水的浴缸里恢复了清醒的意识。
    “你的身体是真的牛。”黑则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着泡在浴缸里的李昊，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冻成那样，换个人还指不定会有什么后遗症呢，但李昊在温水里泡了半个小时以后，竟然能自己爬起来换了热水，又泡到热水变成温水，人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顺便说一下，浴缸里的热水，可不是从水管里流出来的，而是有人用火烧好以后，一桶一桶地提进来的。李昊在换水的时候，就已经是自己动手提桶倒水了。
    李昊没说话，他看着黑则明，知道黑则明不是为了夸他而来的。
    黑则明也没有继续废话，只是面色沉静地说：“在战场上，抛弃自己的总司令逃走这种事情，换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家，处理的方案都是一致的。人我已经关起来了，不管你怎么处置他们，你都是绝对正确的。”
    他这个不管怎么处置，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李昊以临阵脱逃，且抛弃了自己的司令官这样的罪名判处那几个人死刑，黑则明说了，在战场上，不论古今中外，这样的处置都没有任何问题；二就是李昊给他们一个机会，用别的处罚代替死刑。
    李昊冷着脸，他之前泡在温水里似乎是在发呆，实际上也是在反复地想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当时的情况，不像是在陆地上遇到丧尸，根本没有选择。我不怪他们没有跳进海里救人，但为什么连多观察一下都不愿意？起码也要确定我们都死了再走这不行吗？”
    黑则明说：“马卡洛夫说是他提出返回的，他说你们掉进水里已经超过了10分钟，而且气温这么低，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生还的。”
    李昊哼了一声，说：“他主动揽责，是想为他女儿争取一个机会吧？”
    黑则明点点头，说：“无可厚非。”
    李昊森然一笑，说：“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娜塔莉亚，但我要她看着我行刑。”
    黑则明默然地点了点头，说：“你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说完，他就朝李昊敬了一个军礼，转身走了出去。
    然而，黑则明一走出去，李昊却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回了水里。他最开始是充满恨意的，觉得那几个都不说丢下总司令了，就算丢下普通的同伴都不可原谅的人必须死。但是想一想，似乎马卡洛夫的辩解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虽然也说不过去，但终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那么，就这样把他们全杀了，到底应不应该呢？
    李昊想得有点头痛，过了好一会，水已经彻底凉了。李昊还是不想起身，就大声叫外面的人再给他送两桶热水进来。不一会，浴室的门开了，几个守护者的士兵提了几桶热水进来。李昊挥手让他们出去，他不想看到他们脸上那种既小心翼翼，又疑神疑鬼的表情。
    他换了水，伸手试了试，温度比之前的要烫许多。
    浴室的门又开了。
    “不用了。”李昊滑进了浴缸里，闭着眼睛说：“热水已经够了！”
    没有回答，但是他感觉到浴缸里的水荡漾了一下，一睁眼，却看到浴缸已然多了一个人。
    李昊一脸讶然，让他惊讶的不是赵季出现在了这里，而是，赵季和他一样，完全就是一片坦诚。
    “赵……”李昊刚叫出一个字，水声哗动，赵季已经欺身而上，用自己的嘴，堵住了李昊要说的话。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不知道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不过，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有些事，注定是要发生的，百转千回，死里逃生，也不过是为了天雷勾动地火的这一刹那，更加轰轰烈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