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仙 - 第27章 星辰尘埃

    君依拢袖在前方不紧不慢的走着，颜未只能跟在后面，始终与他距离三步。
    两人一路无话。
    因为今天才偷听过君依和环日褚那些莫名其妙、又很带羞涩成分的对话，所以颜未在看着前方君依的背影时心情一直很复杂。
    总觉得惴惴不安，脑中不断盘旋着环日褚问君依的话，以及面前君依的回答：
    ——“君依，你一月一次，足够么？”
    ——“这种事你也要操心吗？”
    ——“如果不够的话，尽管来找本殿下！”
    颜未一路想着，都快把自己给憋疯了！
    无论怎么想，这两人对话就是那个意思。
    “唉——”颜未不自觉地沉沉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前方的君依突然停住脚步，侧脸问了一句。
    君依的问话出现得实在过于突兀，颜未被吓得退后三步，同时从思绪中回神，自然而然的就做出了戒备之姿。
    君依本侧脸看她，见她如此便转过了身，白面具面对颜未良久，似乎是在默视她。
    颜未背脊开始发冷，想转身逃跑。
    就在这个时候君依突然又开了口，道：“你是怕在下会对你做什么吗？”
    颜未的身子晃了晃，翕动着嘴没有说话，被人猜中心事她觉得很尴尬，内心同时慌乱到乱七八糟。
    她的模样确实可笑，跟遇到危险的某种小动物一般。君依觉得心情很好，颜未甚至都听到了他愉快的笑声，虽然很轻微。
    他又转身过去，但是没有再往前面走，一如既往地淡漠说道：“你放心，在下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这个回答让颜未偷偷吐了口气，猛然地发现脸有点红。本想摸摸自己的脸看看，但是想到前面那个人可能会再次转身过来，她也只得罢了。
    颜未没有说话，其实是没有想好要说什么才好。
    其实在这种氛围下沉默是下策，只会被对方认为是在默认，等颜未终于醒悟起来时已经晚了。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夸张了。
    “在下已有心仪之人！”君依声音低微，语气不再冷漠。
    颜未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温柔的声音说话，仿佛都能掐出水来。
    这声音她实在是太喜欢了，无形之中撩拨着她那敏锐的神经，眼看就快到小鹿乱撞的程度。
    她对长得好看的男人和声音好听的男人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
    目前看来，君依属于后者。
    颜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君依却又先她一步说道：“她知道，又或许不知道。在下与她相识短暂，离别匆匆。如今再想，那仿若还是昨日之事，又一如在下心中一梦。”
    “她现在在哪儿？”颜未眼珠一转问了出来，话刚出口便觉不妥，忙又住了嘴。
    君依的手难得的拿了出来，竖手指了指这漆黑夜空后又再收回袖中，语气惆怅而孤独：“也许变成了星辰，也许早已是尘埃。”
    “……”颜未无言应答，她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如今再一想，她便认定先前是自己误会了他。
    “走吧。”君依见颜未不说话也不动，说了一声后停顿了一下又才说道：“马车在前方等着了。”
    君依的语气又变得淡漠，仿佛刚才与颜未说出伤感话语的人并不是他。
    “是。”颜未应了一声，随后跟了上去。
    之后君依就再也没有跟颜未说过一句话，和之前一样，他在前面信步走，颜未跟随在后。
    “是因为那个名字吧……所以我才愿意跟她说这么多。”君依悲戚的想。
    夜色更深。
    直到转过数个街角后才看到一架马车，马车上端坐着一个白衣少年。颜未原本以为这人的出现正好可以缓解她与君依之间的尴尬，谁知这个少年下马车跟君依行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望着这个陌生少年离去的背影，颜未难得的感觉怅然。
    “上车。”君依吩咐说。
    颜未回神，不明所以的看着君依。
    实际上只能看到他的白面具罢了。
    “你坐进去，在下赶车。”君依又说，声音提高。
    “赶马车这种事情应该是我做才对吧？”颜未反问。
    “上去！”君依显然没了耐心，加重了语气又再命令了一次。
    颜未知道自己就要惹到这个人了，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下一刻她像就是被灵猴附身了一样，一跃一窜就进了马车，片刻就规规矩矩的坐好了。
    “吁——”君依喝了一声，随后两马并行马车往前方驶去。
    “吓死了，吓死了，”颜未惊魂未定，“这个人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
    声音好听是真的，脾气不好也是真的，但是颜未却不知道君依长得怎么样。
    她觉得这人脾气烂一定是因为生得丑，不然的话为何要戴个惨白惨白的面具？
    君依戴的白面具连个五官都没画，就只是一个椭圆形的轮廓，真正是一点儿美感都没有。
    白面具上一丝缝隙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清周围一切的。
    “不知道他要去哪儿？”颜未心中想着，偷偷拨开马车帘子往外面看。
    空旷的街面不见一个人影，夜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落叶，马车在纵横的街道上畅通无阻。
    君依一路无话，颜未偷看了很多次，都只看见了他宽阔的肩头和随风飞舞的青丝。
    背影莫名挺好看。
    实在过于无聊，颜未由开始的哈欠连天，到昏昏欲睡，再到最后真的睡了过去。
    白天很累，马车里虽然并不适合睡觉，但颜未还是睡得人事不知。
    直到被一个身穿缟素衣裳，脸上薄施脂粉的二十七八岁的妇人叫醒。
    颜未坐起揉眼，片刻之后她才醒悟起自己还在马车里，心道不好马上便探头出去看。
    并没有看到君依的身影。
    身旁这妇人带着笑容说道：“公子方才已经进店去了，是他差我来唤小姐您的。他让您先随我洗漱，然后再去用早膳。”
    “哦。”颜未点头，有点茫然。
    外面已有天光。
    天还没有完全亮，路上行人并不多。
    颜未被这妇人殷勤的搀扶着下了马车，落地之后她随意的扫视了周围一眼。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个大镇，前方有一个客栈，门大开着有人影来来去去。
    “小姐这边请。”妇人礼数周全，颜未点头往前面走。
    她刚离开便有小厮过来将马车往旁边赶。
    “公子在楼上，您的房间在他隔壁。”妇人将她往店内引，一面带路一面说。
    “他说是要住店吗？”颜未问。
    君依没说过要住店的事情，再说刚刚颜未睡得那么熟，就算君依真跟她说了什么她也一定没听到。
    “公子说用了早膳你们要继续赶路。”妇人回答说。
    “啧啧，”颜未在心里咂舌，“果然是有钱人，连吃个早饭都这么大手笔。”
    稍微想想颜未就能明白君依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非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样子罢了。
    “他长得一定很丑！”颜未肯定的想着。
    妇人带着颜未上了楼，并告知颜未君依就在隔壁，且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后，她这才替颜未打来了热水，且同时吩咐厨房替颜未准备早膳。
    颜未沐浴完毕坐在梳妆台前熟练的给自己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