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吏 - 第483章 翁婿夜话

    虽说李春来很不喜欢这姚大人市侩的市井气质，但在此时这个当口，李春来还是没有选择贸然硬刚，而是给了他个面子。
    当然，李春来自也不傻。
    一番表演之后，这二十级真奴首级的最后成交价是五千五百两。
    妥妥的小三百两一级！
    而通过姚大人这边的表现，也让李春来更为通透的了解到了广宁那边的行情。
    ——洛阳纸贵啊。
    交易完成，姚大人正要喜滋滋的离去，李春来却是又叫住了他：“姚大人，且慢。”
    “嗯？”
    “怎么？李将军要反悔么？”
    正所谓‘提上裤子便不认账’，这姚大人一看李春来又叫他，面色登时便有些变了，那种不悦，已经是跃然而出。
    虽然还不至于撕破脸，却也差不多了。
    “呵。”
    李春来不由一笑：“姚大人，您误会了。是这样，您的面子，我李三儿自不会不给的，可后续，着实还有不少事务。若是外面再有人要找我，这个……”
    这姚大人何等精明？
    转瞬便是明白了李春来的意思，刚想拒绝，不想得罪这个人，但转念一想，却是又改变了主意。
    不由笑道：“这事儿，倒是好说。下官出去跟他们交代一声就行了。不过，李将军，你也知道，下官能力究竟有限，怕也能护李将军你这一两天的了。”
    ……
    待到这姚大人离去，李春来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抹冷笑。
    别看你这龟儿子的现在溜的一批，却是得小心，将来会不会拉清单那！
    ……
    这姚大人虽然咋看都不咋地，但是其手段却也真不算弱。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忽悠的手下那帮人，至少前往广宁的这一路上，李春来着实清净了不少。
    只是，即便这里是辽西腹地，远离战场，周围的景象却不容乐观。
    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了，马上就要‘人间四月芳菲尽’，可这一路向北，周围的田野里几乎没有人劳作，有的，只是大量惨兮兮的难民与溃兵。
    姚大人他们对此自已经司空见惯，青州左营的儿郎们却都有些不太适应，李春来也是差不多模样。
    这些难民与溃兵，显然是男人居多，女人孩子倒不是说没有，却是极为零星。
    换言之，这都是一帮正值当年的壮劳力。
    即便广宁那边一时安置不了，南边这些区域，起码也得有个接应才行。
    可惜……
    鸟毛都没有的。
    只是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直到来到了巍峨的广宁城下，李春来心底里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成与败，很多东西，真不是没来由的啊！
    “来了来了，是李将军他们到了……”
    “快，即刻准备迎接！”
    “是！”
    相比于前屯那小堡城，广宁这边对李春来的迎接规格俨然是大了许多。
    不仅王化贞的巡抚大旗在，还有数面总兵大旗。
    至于其他的什么副将、参将、游击的，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了，至少得有大几千人。
    一看都几乎看不到头的。
    虽说李春来心里很不喜欢这种‘形式主义’，但身在这个污浊的名利场中，他自是也只能接受。
    很快，便强打起精神来参与到其中。
    ……
    辽东巡抚王化贞是个略有消瘦的老头，官威很足，一看便是城府很深的模样。
    但在此时，面对李春来，这老头也是露出了春天般的笑意，对李春来各种夸赞。
    王化贞都定了调子，底下人谁又敢来乱来？
    一时间，李春来直被众星捧月，完全成为了中心的中心。
    可当李春来与老泰山李如柏一个眼神交流之间，却是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抹不可测的玩味。
    这让李春来也一下子警醒了过来，面上没有什么表露，心底里却是愈发警惕。
    来到城内盛大的接风宴上，李春来的演技俨然又得到了不少升华，来者不拒的同时，醉意很快便是显现出来。
    却仍是强撑着，先给王化贞打了个报告，这才是去休息。
    然而李春来虽然已经给足了王化贞面子，可两人必定是初次相逢，以前也没什么交集，自也不可能指望现在便改变什么。
    而王化贞这边，李春来虽已经无法对他报功，不还有着毛文龙吗？
    不多时，也有了不少酒意的毛文龙，便被请到了王化贞的房间里……
    ……
    李春来自然没醉，却也不着急收消息。
    毕竟这一路赶路过来，他多少也是有些疲惫的。
    舒适的睡了一下午，到傍晚李春来醒过来的时候，诸多消息也如潮般向李春来汇聚过来。
    不出意外，单单是给李春来递拜帖的人，便已经有上百号。
    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其中不乏总兵刘渠这等真正的实力派大人物。
    李春来一一翻着，却并不着急。
    便是总兵、手握重权的大总兵又如何？
    到头来，不还是想从自己手里买首级么？
    将这些情报看的差不多了，李春来招过陈六子，低低耳语几句。
    陈六子显然早有准备，忙也对李春来耳语几句。
    李春来心中也有了数，又吩咐陈六子几句，便换上了便装，带着田景等十几名心腹亲兵，出了门。
    ……
    广宁作为辽地的三大雄城之一，基础建设还是很不错的。
    多少年来，这里一直是大明与蒙古交易的中心之一，特别是战马。
    此时虽是夜晚，但广宁城中依然十分热闹，到处都是叫卖吆喝的小贩和各种大兵哥。
    隐隐有着一种畸形的繁华。
    想想也就释然。
    此时辽、沈的诸多人马，都是汇聚到了这边，就算落魄，但肯定还是有点银子的，自然会让广宁的经济出现繁荣。
    不多时，李春来便是钻入到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很快，又转而钻进了一家不起眼的民宅中。
    “呀，李郎，你过来了呀，饭菜已经快准备好了，爹爹也在等着你呢，快进来呀……”
    李春来刚进门还没来得及看看这院子里啥情况，便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娇嫩声音。
    不是仙儿这妞儿又是谁？
    李春来瞧着四下无人，随手便拉住了仙儿的小手，又悄无生气的在她的娇.臀上捏了一把，笑道：“仙儿，我那老泰山心情如何？我可不想一进去就遭受猛烈火力啊。”
    饶是已经老夫老妻了，可仙儿的俏脸还是止不住便红了，低低啐了李春来一口，不动声色的挣脱开李春来的大手。
    这才啐道：“你个坏蛋，小心让人看到了。爹爹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他现在心情不错，对你也是很满意的。你赶紧过去陪陪他吧，我去后厨催菜。”
    看着仙儿受惊的小鹿般逃掉，李春来嘴角边不由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妞儿，口是心非啊。
    怕不知道已经在这边等自己多少时间了。
    不过，李春来很快也正色起来，理了理衣襟，大步进了厅堂，去面对老泰山李如柏。
    当下这般状态，别看李春来虽是巅峰鼎盛，无论声名还是实力，都已经不弱。
    可。
    便不说超额利益了，便是想获得他应有的利益，也得步步小心，找寻到更多的支撑。
    没办法。
    广宁水.深，且深不可测啊……
    “呵呵，咱们的常胜将军来了啊。怎么样？初到这广宁，感觉如何啊？”
    李春来刚迈进厅堂，便是传来了一个熟悉的戏谑声音。
    只见。
    李如柏一身居家的灰袍，又美滋滋的坐在桌子边吃着甜点，活脱脱一个不修边幅的清闲老头，又还有当世名将的威严？
    “见过泰山大人。”
    然而这厮可以肆意，李春来显然不可能肆意，还是规规整整的行礼。
    “行了行了。”
    李如柏笑着对李春来招手道：“老夫面前，不用摆这么多花架子。谁知道你个小崽子面上跟老夫行礼，心底里是不是骂老夫呢。”
    李春来这时也释然了不少，笑着坐在了李如柏对面，也吃了一颗点心道：“看来，泰山大人的心情似乎不错，些许麻烦，怕都已经解决了吧？”
    李如柏喝了口茶水，笑着看向李春来道：“三儿，你个小崽子，少给老夫灌迷魂汤了！来，跟老夫详细说说，这次，你是怎么离开奉集堡的，又是怎么打到老寨的？”
    ……
    已经到了这般程度，生米都已经煮成了熟饭，李春来在李如柏面前，自也不会太过拘谨。
    当即便将从奉集堡开始，一直到突袭老寨、并成功离开的过程，对这老家伙叙述一遍。
    而这个过程，仙儿亲自去督促的酒菜，也是流水线一般端上来。
    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今晚这显然是家常菜为主，并没有了当初在沈阳城的那般奢华。
    不过，李春来反而更喜欢这个气氛。
    李如柏就算再不中用，说白了，也是当世‘活化石’一般的人物。
    平宁夏，抗倭援朝，包括西南的一部分战事，他都是有参与，而且是很重要的参与者。
    纵然他已经老迈，早已经没了往昔的雄心壮志，但是格局和战略眼光还是有的。
    特别李春来此时又是他的女婿，很大程度上，李春来此时做出的这些功绩，他也是颜面生光。
    当李春来说到高潮时，这老爷子也止不住的连连挥拳，恍如回到了当初的峥嵘岁月。
    而当李春来说到低迷之时，他也是止不住的紧张，连连帮李春来出谋划策。
    旁边，一直在倒酒的仙儿，看着爷俩谈的这么欢，这么投机，俏脸上的娇俏的笑意就没有断过。
    不过，待这顿酒进入到了后半程，李如柏却是打发仙儿先去休息。
    仙儿登时有些不情愿，但看着李春来对她点头，也知道，下面的东西，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只能是先离开，去给李春来暖床。
    “岳父，有个问题，小婿一直想要向您请教，只是不知……”
    李春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对李如柏抛出正题。
    “不知什么？”
    “不知我老头子能不能扛得住？”
    李如柏慢斯条理的品了一口酒，玩味的看向李春来。
    “……”
    李春来登时有些沉默。
    即便此时已经有了共同的利益牵扯，但在骨子里，李春来显然还是对李如柏有成见的。
    而且是不弱的成见……
    “行了行了，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你个小崽子还有什么是要对老夫遮遮掩掩的？便是你现在直接骂老夫的八辈祖宗，老夫也要跟你论上一论！”
    李如柏满不在乎的拿起一根鸡腿便啃。
    李春来也缓过来，苦笑着道：“岳父，不知，当初萨尔浒之时，您明明是有机会的，为何，为何没有赶上节奏，出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