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暗星空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太恒之上，棋局仍在继续。
    黑子白子错落相间，平淡无奇，当中有隐约透露着些金戈铁马的凶煞之气。
    蓝缼和郁非长老仍是相对而坐，没有交谈，认真专注的盯着棋盘。棋局还有三四十手便会收官，棋面上郁非长老占据着些微上风，然则局势瞬息万变，原本对胜负不太放在心上的两人，临到绝杀之时反而又偏偏不想输了。
    那原本跑出去玩的小女孩，盘膝坐在一旁，一只手撑着圆润的下巴，打着瞌睡，另一只手怀抱着一个硕大的蓝色水晶球，赫然就是校际交流时夏聃老师让他们争夺的那一颗。
    既然东西在这里，云笑天他们绝无找到的可能，那一届的院校交流自然没有最后的胜负，意外的发生使得最后有三人失踪不见，据校方推断他们已经不幸遇难。
    这不是个好的结局，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而随之而来的阴霾笼罩着整个人族联邦的高层，挥之不去，自演唱会事件始，已经安宁许久的海莲星接连发生意外，种种迹象表明罗族和虫族蠢蠢欲动，联邦军部一系列扩军备战的动作让即使是最不敏感的底层居民都意识到有什么正在发生着。
    压抑的气氛弥漫在海莲星和太合星有人居住的每一个角落，人族联邦政府并不禁枪，这时候许多封禁已久的中小范围杀伤性武器以极低的价钱流入地下市场，在种种流言的引导下，一座座或深或浅的地下室翻新或是新建，各式防护钢板隐藏在几乎每一栋建筑之下。
    食物等生活必需品的物价居高不下，长保质期的高能压缩食物从无人问津到一摆上货架就被抢购一空。
    星都能够自产的农产品有限，高昂的食品价格使得出城狩猎的队伍越来越多，使得原本在星都周边出没的异兽顿时为之一空。
    鲁尔区的白虎贸易有限公司新建成交易市场靠近城门，交通便利，兼之高效贴心的优质服务，对异兽鲜肉的吞吐量与日俱增，三条已经投产的熟食加工生产线只生产联邦军部订购的最为优质的军粮，从各类肉质干货储粮，到开封即食的速食包装。
    以白虎贸易有限公司的原址为中心，周边每天都有房屋被推倒，随之热火朝天的新建园区拔地而起。
    比起林虎的小打小闹，林雪的手笔可就大得多了。现在的白虎贸易有限公司即使是在联邦政府的高层也有不小的知名度，谁又能猜到它一开始诸如代写作业之类的主营业务。
    林雪办公的地方，还是在白虎贸易有限公司的那座大厦，她这时正在专心处理桌上的公文，浅蓝色的长发及腰，时光仿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还是那样的美丽动人。
    咚咚……
    敲门声响起。
    “请进。”
    一名青春靓丽的少女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文件，纸质文件上余温尚存，显是刚刚打印出来。
    林雪抬头，问道：“小雪，什么事？”
    “星都城防军第432师部申请增加三七乙型行军粮袋百分之二十的配额，说是为了应对今年扩招的新兵训练。”
    “你有什么想法？”她想把小雪当成自己的得力助手培养，故而有此一问。
    “据说今年城防军确实是扩招了百分之二十的规模，可城防军野外行军训练并不算多，行军粮袋一直都用不完，听说一些师部后勤部私下多有倒卖的行为。更何况各个师部后勤部自己也能制作行军粮袋，即使新增了百分之二十的新兵，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压力。”
    小雪一句一句的回答，望着安静的看着她的林雪，心中惴惴。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回复他们呢？”林雪想继续考较她，接着问道。
    小雪深吸一口气，略作一番思考，迎着她的目光，答道：“我们的生产能力有限，如果同意了第432师部的申请，其他师部也会跟着过来，不能答应。”
    “决定好了？”
    “嗯！”
    林雪没有表露态度，平淡的说道：“那就这样吧！”
    小雪瞪圆了眼睛，疑惑道：“就这样……？”
    “就这样，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回复他们。”
    小雪离开后，林雪站起身来，慵懒的伸了下腰，向窗外望去。
    除了这座大厦，以及包围着大厦不算大的院子，周边的一切都变了。
    院子当中的那棵大树舒展着越发庞大的树冠，翠绿的叶片迎风摇摆，窸窸窣窣，连带着树下破碎的黑影也是一阵摇晃。
    大树之下，一只大黑狗侧卧在粗壮的树根上，毫无形象的倒头大睡。
    她弟弟林虎不认识这条大黑狗，林雪却是知道它的神秘。
    他们被困在这里许多年，林虎虽然不是在这里出生，但几乎一出生就被不得不被安置在冰冻安眠舱内，对于星舟上的老人许多都不认识。
    自然不可能会知道，这条好吃懒做，整天睡大觉的大黑狗有什么出奇之处。
    林雪那时虽然也还是个小女孩，可知道的事情已经不少了，从休眠仓出来来到这里，才发现许多熟悉的面孔不见了，周围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树下的大黑狗，虽然与她印象中相比胖上了不少，可应该就是跟着父亲的那只吧？
    ……
    天际之上，悬空的飞车一艘接着一艘的飞驰而过，如同巨龙腾云驾雾般的空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星都的日子，好像还是那般一如既往的前行着。
    生活，就是这样一天又一天。
    活着的人，无法拒绝。
    死了的人，无法体会。
    星府别院占据着星都一片广大的区域，安静的伫立着，不为所动。
    由于参军的师生大大增加，本就空旷少人的校区，越发的显得冷清，行人寥寥，也就是在星光城能够见到无所事事闲逛的行人。
    一片开阔的空地处，一群年轻的学生在上课，无护甲武器近身格斗课程。这是一门学校的必修课，不过由于种种原因，原本一学年的课程，被扩充为三年。实际上，星府别院所有战斗类课程都延长了开设的时常，结课考核的标准也向超基本军事标准两级以上靠齐，这是对星府别院优秀学生的正常“关照”。
    就在此时，一名身材修长的青春少女立在最中央，环顾四周的同学，颇有些遗世独立，余着皆是辣鸡的感觉，道：“你们之中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赶快找个人过来，给老娘我爽两下。”
    一名穿着黑白对分练功服的教官，站在学员之中，头痛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无奈的对身边一名学员小声吩咐道：“海山，这次又麻烦你了。”
    早有心理准备的海山，一脸苦涩，决定这次打死不上场了，少年倔强的摇了摇头，表示不会屈服于教官的淫威之下，更不想上前讨打。
    可这哪里轮得到他不同意，教官还没发话，他就阴险的被身后的同学们一把推了出来，踉踉跄跄的跃出人群，尴尬的走到了那少女面前，一只手挠了挠头顶的短发，认真道：“白小美同学，嗯……，我认输。”
    白小美秀眉一挑，她可是等了好久才盼来近身格斗的课程，这种拳拳到肉真实的快感，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心安理得光明正大的享受，一上来，你就给我认输，这不是表明了让她白小美不爽，让她心情不畅快吗？
    虽然，全班加在一起，从来都没有人赢过她。可……，万一呢？说不定就是这次，已经被她痛殴无数次的海山，能够赢她那么一次。怎么能还没开打就认输呢？
    “哼……，废话少说，开打。”既然海山站了出来，白小美哪里有放过的道理，干脆利落的一拳扑面。
    “白大美少女，下手轻点……！”一边挨着打，海山一边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教官身边的学员看得津津有味，不时有人吆喝到，“哎呦……，这脚看着就痛。”“啧啧，就差那么一点，就踢到那里了，我的妈呀……”
    教官毕竟是教官，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不忍的转过了头，免得自己心生不忍叫停了他们的比试。
    或者，更准确的说，海山单方面的挨打。
    自从有实力的老生一个个离开参军，拓跋玉儿也随着西夏大梦去了军中，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白小美现在就是学院之中的一霸。年纪大些还留在学院的绝大数都是研究取向的学员，先不说打不打得过，就是打得赢，也落得个以大欺小的的名声。
    更别说，现在星府别院的学生之中单论打架，可能还真没有什么人打得过白小美。
    ……
    宿舍楼楼下的便利店，夏聃老师正坐在外面和店老板说着话。
    她是来告别。
    “哥……，你不打算回去？”
    便利店的老板摇摇头发胡子胡乱生长的脑袋，没有说话，还是那副一切都无所谓无精打采的模样。
    “我要走了，哥。”
    便利店的老板神情微动，认真的抬头看了夏聃老师一眼，眼神明亮，有着异样的色彩。
    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会被送去北边，医院的老专家说，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只有等到以后回到传说中的母星星域，才有可能解决我身上的问题。”
    “你说，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吗？还是他们编出来骗我们的。”
    便利店的老板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木然的听着夏聃老师的诉说着。
    这很可能是他们兄妹两最后一次的谈话，所以他听得格外认真，有时也想出声说些什么，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怎么说过话了，忘了该怎么说，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玲姐已经去了，你也别再自责，她不会想你像现在这样。”
    “哥，我走了。”
    “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
    便利店的老板，两行热泪不由自主的滑落，低着的头，微微点了点。
    夏聃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一声叹息，渐渐走远。
    便利店老板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模糊，任由两行清泪流淌。
    夏聃老师回头时，恰如其分的又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