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想当皇上 - 章十二 秦法严苛至此?
汉阳城·秦王王宫
“殿下,这样……真的好吗?”
七公主殿下落榻的宫殿之内,婢女怜儿望着正乔装打扮的公主殿下,不禁怯生生的低声问道。
“怎的?本公主想探察一下民间疾苦……却有什么不对之处么?”
赵芸一边熟练的更换着黑衣劲装,一边脸不红心不跳的随口说道。
对的,她的目的可是去探察真实的秦国百姓生活,才不是穿什么男子劲服呢!
“可……为何要瞒着秦王殿下去呢?”
怜儿一边替公主殿下递过腰带,一边疑惑而道。
“皇兄每天日理万机的……这点小事还用麻烦他嘛?”
赵芸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捂嘴轻笑一声,示意这点小事何必劳烦皇兄呢?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女扮男装出宫,还不得打自己屁股不成??
“那万一……秦王殿下来找殿下您可该怎么办呀?”
怜儿生性乖巧,生怕‘东窗事发’,万一被秦王殿下知晓此事可该如何是好?
“这有何难?若是皇兄真来寻我……你就拦在门外,说我正在休息不就好了?”
赵芸眼珠一转,当下便有了计策。
“啊?那殿下您的意思是……准备一个人微服出宫吗?!”
怜儿闻听此言不由一惊,这才意识到殿下根本就没打算带她,而是准备一个人易装出宫!
要知道她作为七公主殿下的贴身婢女,向来是公主殿下走到哪,她就陪到哪啊!
“瞧你说的,带着你谁替本公主打掩护呢?”
赵芸说着已然穿好行装,旋即便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登时便大步而出。
“殿下!可是……”
怜儿望着快步疾行的公主殿下,下意识的刚刚喊出声来。
却只见公主殿下已经十分娴熟的踩踏上树,而后纵身一跃,便就此轻松无比的翻出了本就不高的宫墙之外……
“殿下!这……”
怜儿望着那道潇洒自如般的身影就此消失不见,不由便将未曾说完的话语顿时咽入肚中,忍不住感慨而道。
“公主殿下的武艺……却是越发精湛了啊!”
……
“这便是汉阳新城么……”
孑然一人漫步在汉阳城中,赵芸眼望着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汉阳新城,不禁感慨而道。
想她当初跟随皇兄初至汉阳城时,作为整个秦川郡的郡治所在,汉阳城却显得那般穷困,莫说与国都西京城相提并论,却是连神威郡稍微大点的城邑都远有不如。
至于商贸经济,那更是不忍直视,落后至极。
然而就在皇兄入主秦川短短十年都还不到,却在原本的汉阳城外,又新建了一座规模超乎十倍大小的汉阳新城!
这座汉阳新城与旧城紧紧相邻,且直接将秦王大运河西部商埠的渡口囊括于内,可直接与远在千里之外的西京城水路通商,商贸往来极为发达!
故而偌大的汉阳新城,却是比之国都西京城的规模都相距不远!
——赵芸有理由怀疑,若非是担心逾矩,恐怕这汉阳新城的规模还要修建的更为庞大!
但即便如此,整个汉阳新城的商贸氛围,却是比起国都西京城来说要热闹太多了。
毕竟皇兄一手打造的虎牢商道,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闻名天下的通商枢纽,不仅把持着近年来风靡九州的番椒、枯铭等西域香料。
更是垄断了价格极为低廉,火力热力却丝毫不逊于木炭的取暖神物——煤石!
以及因物美价廉而传遍天下,逐步替代沉重竹简的伟大发明——黄麻纸!
除此之外,借虎牢至汉阳,借汉阳水道至西京,又借汉阳官道至泽州通商口岸,再借海运直抵大行王朝!
如此一来,整个秦国便彻底成为了九州三国的贸易核心枢纽!
而汉阳新城,自然也借此东风,成为了大乾国内数一数二的兴旺大城!
只不过近日来的汉阳城中,却因秦王殿下的一旨令下,陡然便平添了几分紧张肃穆之感。
除过来自大骊的外商都受到了严加盘查之外,整个汉阳城乃至于整个秦国上下,都进入了严格备战的战备状态!
包括粮、铁、盐、马等战略物资突然受到严格限制之外,秦国工部直属的各大工坊也取消了一切休沐,昼夜不停的开始产出加工,以备军需!
正是在这等严格的战备管制之下,位于秦国境内的大小商贾,却都不禁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味。
……
汉阳新城之中,一家食肆中突然走进了一位黑衣劲服的俊俏小哥。
“店家!好肉好菜速速上来!再给小爷我来点好酒伺候!”
赵芸学着那些游学士子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进了酒肆,故意大声喊道!
“哎呦这位爷!”
谁知此话一出,顿时便引得屋内众人齐刷刷的望向她,至于那立于柜台算账的掌柜,更是吓得面色一变,连忙出言提醒而道!
“您怕不是外地初来的商旅吧?可不敢这般妄言……小心祸从口出啊!”
“什么?我来你这酒肆花钱吃酒……却还能招来祸事了??”
赵芸顿时便有些懵了。
莫非自己长的……像是那种吃霸王餐的恶客么?
“这位……呃,公子,您是有所不知啊,小店并非酒肆,只是食肆而已……”
那掌柜抬眼一看,顿时目露奇色,却是当即改口而道。
“真是无趣!那你说说……这汉阳城中最大的酒肆在何处了?”
赵芸闻听此言,不禁一翻白眼,当场问询而道。
她此次易装偷溜出来,本就是想体验一下游走列国,行侠仗义的游学士子的快意生活!
若是不能大口吃肉,痛快饮酒……岂不是少了几分趣味!
“啊?这……”
闻听此言之后,那掌柜更是面露异色,仔细打量了这位‘公子’一眼后,这才摇首而道。
“怕是公子踏遍整个汉阳城,乃至于整个秦国……都找不出一处酒肆吧!”
“什么?怎会如此?!”
赵芸登时瞪大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早闻秦国之富,故来此经商……却不知秦国之中竟连酒肆也无?!”
这可真真是无法想象,偌大一个秦国,竟然找不出一家酒肆来?
赵芸一时失神,却真真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咦?公子通关之时……莫非没有被秦吏告知,秦国乃禁绝酒肆之地么?”
谁知此言一出,反倒是那掌柜更为奇怪了。
毕竟秦国禁酒,这是任何外商通关之时,都会被明确告知的律令啊!
自国相魏鞅主持变法之后,秦国便禁绝酒肆,只许春节方可畅饮。
平日间,偌大一个秦国,却是除过秦王王府之外,是再也找不到,更买不到哪怕一斗酒的!
若敢有犯,自有秦律相惩!
“啊?这……可能我当时出神于虎牢天险,未曾听清此事吧……”
赵芸心中失神,连忙找了个借口哄骗过去,却是再也不提喝酒,当下便步入堂中,随便找了处空位坐了下去。
她是乘坐楼船从西京城一路西下,又被皇兄亲自接回秦王王府之中,却又如何能知晓这些事呢?
不过她心中对于此事,却还是有些困惑。
待掌柜上前点菜之时,便随意点了几个小菜,便与掌柜主动聊了起来。
“店家,你说这秦国为何禁酒?况且酒这东西……却又是能禁得住的?”
赵芸心中着实奇怪,毕竟九州列国,还从未听说过哪国有这等严苛的禁酒律令。
“这位公子,秦国因何禁酒我也不得而知,但我看你只身来此,似乎还不通我秦国律令,便好心与你多说几嘴。”
那掌柜似乎也是个古道热肠的热心人,眼见得店里不忙,当即便坐于一旁就与这位行为古怪的客商聊了起来。
“我秦国不仅禁酒,更禁群饮!若私自售酒饮酒,一经发现,便会被罚作年期不等的城旦舂(chong)!”
赵芸闻听此言,不禁心中一惊!
只因她明白城旦与舂,都是九州各国十分流行的一种刑罚。
城旦是一种针对男犯人的刑罚,即筑城;舂是一种针对女犯人的刑罚,即舂米。
无论是城旦或舂,在古代社会都算作是很严重的刑罚了!
但在秦国,仅仅饮酒售酒,便会被罚作城旦舂!
“这算什么?你可知群饮之罪,在我秦国更是要被处以髡(kun)刑,再兼城旦舂!”
此言一出,赵芸顿时惊讶的捂住小嘴,双目满是震惊之色!
什么,髡刑??
喝个酒竟然要跟犯人一般,被剃去所有头发?!
“这禁酒律令……未免也太过严苛了些!”
赵芸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置信!
不过饮酒而已,秦律竟然施以如此重刑,可当真是令人惊骇!
同样的,从一名‘乾人’的视角去看,赵芸自认为自己是没有办法接受这等律令的。
若是将此法推及大乾国中,怕不是会逼得那些喜好饮酒作乐的世族豪门们,联合起来一齐造反吧!
“这也算作严苛?来,公子且看,我那柜台处的钱匣……可曾看到?”
掌柜似乎很喜欢向外国商旅普及秦法,闻听此言之后,反倒兴致勃勃的一指柜台上毫无防护的钱匣,顿时便笑而说道。
“这……”
赵芸打眼一瞧,顿时目露惊色。
却只见那钱匣光明正大的摆放于柜台之上,其内所呈的铜钱就这般大摇大摆的露于人前,但却根本无人看护。
——毕竟唯一立于柜台的掌柜,此刻正坐于自己身旁同自己闲聊呢!
“店家,你将钱匣放在此处……却也不惧被偷被抢么?”
赵芸真是奇了怪了,莫非皇兄治下之秦国,治安竟如此优良么?
“哈哈!我就知你会如此发问!”
谁知那掌柜闻听此言,反倒是得意般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向他提出这等问题之人,俨然不止一人两人。
“公子可知我秦国律法之中,对于盗抢却是如何惩处?”
“这……”
赵芸面露迟疑般轻轻摇首,却还真不知在秦国若是犯了盗抢罪,又会被如何处刑?
“依我秦国律法,偷一桑,窃一铜,是为盗,处流刑!若有情节严重者,或群抢群盗者,处黥(qing)刑!”
此言一出,赵芸登时大惊,忍不住目瞪口呆!
须知黥面之刑,即以刀刻凿人面,再以墨涂饰伤口,使其永不褪色。
这种黥面之刑,在九州并不罕见,却只是处置逃兵或奴隶的刑罚!
毕竟一旦施以黥刑,则终生都难以掩去啊!
而在秦国,哪怕你只偷一铜子,偷一桑叶,也算盗窃,要被处以黥面之刑!
而盗抢罪,一般在列国之中,也不过是根据情节严重大小,处以笞(chi)刑或徒刑!
所谓笞刑,即以木板、竹条责打犯人的背部、臀部或腿部。
所谓徒刑,则范围较广,包括城旦舂、鬼薪、白粲、隶臣妾、司寇、候等等各种剥夺人身自由,强制劳役的刑罚。
而在徒刑之中,又以城旦舂为最,是最为严重的徒刑。
除此之外,徒刑又根据年限时长,分为有期徒刑和无期徒刑……
且在服刑期间,若因不服从指挥与安排而被打死,那也就白死一场,不会有任何人为你追究责任。
但在秦国,似乎直接就跨过了笞刑,量刑最低都是徒刑之中的城旦舂一般……
喝个酒被抓就会被罚城旦舂,盗抢罪更是有可能被处以黥刑!
这些简直闻所未闻,令人匪夷所思的重刑酷律,当真是令赵芸瞠目结舌,心中惊骇!
但同时,她心中早已存有的一个疑惑,却是更加难以抑制的涌现而出!
她当即望向掌柜,一脸不解般问询而道。
“秦法如此严苛……却又如何约束百姓,自觉遵纪守法呢?”
……
“自古九州中原,皆乃礼仪之邦也。
泱泱华夏,百家争鸣,儒以礼教化天下,法以道无为而治,墨以仁兼爱非攻!
独暴秦崛于西陲,严刑峻法,以勒庶民!
岂非倒行逆施,礼乐崩坏乎?
嗟夫!暴秦以暴治世,安不骤毙,亡于二世哉!”
——《骊书》·范建(原大骊王朝太史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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