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 - 第983章 襄阳有变(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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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阁值房。
    “如何?”
    看完之后,蒋德璟落座,目光看向次辅李邦华。
    李邦华年纪大了,两鬓霜白,说话有点喘,此时难掩激动的说道:“神宗皇帝时,宫中每年用度,都在两百五十万两银子以上,先帝勤俭节约,但一年也需要百万两,陛下明年却只计划支用八十万两银子,其节俭克用,令人感动,更不用说陛下将内廷预算书拿出,供我等翻阅,胸怀坦荡,古今未有啊。”
    蒋德璟亦感叹:“是啊,预算书巨细靡遗,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由此可知,陛下的赤诚律己之心。”
    “外律六部九卿,内律自己,如果陛下都能做到,外廷六部又有什么做不到,又有谁敢浪费朝廷的公帑?”李邦华咳嗽的说道。
    范景文,袁继咸以及在周延儒罢相之后,补入内阁的吏部尚书倪元璐,此时都走了过来,对隆武帝的此举,表示称颂。而对于内廷预算书,有没有什么遗漏?又或者哪些地方还可以缩减?众人意见一致,陛下八十万两已经是困窘(穷酸),做臣子的,不能再减了。
    但同时的,隆武帝今日所说的那番话,也令他们深思。
    是啊,寅吃卯粮,坐吃山空,终究不是长久之策,作为大明臣子,他们必须想出开源节流,应对财政困窘之策。
    ……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宫里各处都悬了红灯笼,人人脸上带喜,内外一片喜气。
    隆武帝和颜皇后照过去的例子,召京师勋贵入宫,共度小年夜。
    和往年相比,今年入宫的勋贵及家眷,足足少了三分之二,以前的三个国公,更是都被一扫而空。
    座中唯一多出的一个新伯,乃是驸马都尉巩永固的长子巩瀚文,巩瀚文刚十岁,由其母,大明长公主也是隆武帝的姑姑陪伴入宫。
    和历史上不同,长公主并没有病死在十七年,而是奇迹般的康复了,和她的两个哥哥一样,长公主亦是坚强之人,虽然刚刚病愈,就面对皇帝哥哥驾崩,丈夫也死在了甲申之乱的双重打击,但仪态从容,进退有据,不失皇家之风,只是细看之下,却能发现她眼神中藏不住的伤感。
    看着姑姑和巩瀚文,朱慈烺不由就想起了巩永固,心中感伤。
    二十四,隆武帝到英烈祠,祭奠自万历四十四年以来,死在内外战事中的数万英烈。
    二十五,小太子满三月酒,宫中与群臣同乐。隆武帝有赏银。
    除夕。
    隆武帝守岁。
    和往年不同,等到张皇太后和袁妃陈妃都离去,坤宁宫中,就只有隆武帝,颜皇后和永王、坤兴,以及襁褓中的小太子。
    永王对朱慈烺,更加敬畏了,每说一句话,都思量半天,只恐说错了话,而且始终不敢抬头正视朱慈烺。
    “你我兄弟,不必拘谨。”朱慈烺温言笑:“内廷和礼部,为你挑选之王妃,已经定下了三位,至于究竟是谁,还要你自己选择。”
    “臣弟不敢,唯请陛下定夺。”永王小心翼翼。
    “朕可以为你做参考,皇后和皇太后也都可以为你建议,”朱慈烺温言:“但最后的主意,终究是要你自己拿,不要有什么顾虑。你也应该是知道的,朕的皇后,就是朕自己选的。”
    听到此,颜后微微一笑。
    永王道:“臣弟焉敢和陛下比?”
    朱慈烺脸色一沉:“让你自己选你就自己选,你如果连这点决断都没有,还怎么为我大明的皇族?”
    永王默了一下:“臣弟遵旨。”
    朱慈烺这才又微笑:“你上疏请求就藩之事,朕知道了,你的心思,朕也明白,朕今日就告诉你,你是朕的弟弟,朕对你是绝对信任的。朕留你在京师,也是有用意的,你只管安安心心地在京师待着,十王府的府邸,朕已经令司礼监去修缮了,等你成婚之后,就搬到那里去住。”
    永王终于是抬起头,表情迷惑。
    显然,他实在猜不透,皇帝哥哥要留他在京师的用意。
    朱慈烺微笑:“不用想,以后你会知道的。”
    永王点头:“臣弟遵旨。”
    朱慈烺又看向坤兴。
    永王原本就比较拘谨,但坤兴原本却是一个活泼的性子,以前除非是在父皇崇祯帝面前,否则大多数的时候,她都不安分,尤其是在太子朱慈烺面前,更是活泼尽显,但现在,她却如永王一般的拘谨,在朱慈烺面前,遵守一切宫廷礼制。
    朱慈烺清楚感觉到了那一丝的生疏,他明白,这并非全然是因为定王之乱,也是因为现在他的身份不同了,他现在是大明皇帝,天下的一尊,坤兴对他,不敢再像过去那般,有什么说什么,真诚无忌惮了。
    这就是皇帝和太子的区别。
    和永王选妃一样,内廷司礼监那边,张罗着也选出三个人选,三个名字送到朱慈烺面前时,他赫然发现,其中一人竟然就是叫周显---历史上,就是崇祯帝做主,将坤兴许配给都尉周显的,只可惜尚没有成婚,李自成就攻入了京师,坤兴被崇祯帝斩断一臂,受了重伤,其后清廷为了收买人心,为两人主持婚礼,坤兴“阳笑语,隐处则饮泣,呼皇父皇母”,成婚一年不到,即郁郁而终。
    虽然不知道周显其人如何,但朱慈烺总觉得坤兴嫁给他不会幸福,因此就将周显的名字划掉了,将另外两人交由坤兴选择,但听田守信说,坤兴对另外两人都不太喜欢,还悄悄问起周显的名字,朱慈烺派人一问,这才知道,原来坤兴竟然是在城东娘娘庙见过周显,并知道周显入了最后的三人。
    朱慈烺心说,难道这就是天意?
    于是令人召来周显,当面一见。
    发现周显倒也是一表人才,回答得体,虽然不是什么英武轩昂之人,但也能称的上是一个佳婿。
    于是没有再拦阻,令田守信将真正的三人名单,交予坤兴。
    坤兴勾了周显。
    因此和永王王妃不同,坤兴的驸马已经是定了的。大婚的日期,礼部也已经择了,只等明年秋天就大婚。
    不过坤兴并没有因为婚事的确定就高兴起来,她美丽的双目中,依然藏着淡淡忧伤……
    “咚,咚,咚~~”
    子时到,新年钟声响起,宫里宫外一片欢腾。
    “陛下~~新年大吉~~我大明万世永昌~~”
    司礼监掌印王之心早已经带着内廷所有的大太监,身着盛装,在殿外等候了,当新年钟声响起,他们立刻鱼贯而入,一个个喜气洋洋地向隆武帝、颜皇后拜年。
    朱慈烺站在御座前,目光望向殿外,心情竟然也微微激动。
    崇祯十七年过去,大明隆武元年,正式到来了!
    ……
    身为皇帝,在春节这一天,是非常忙碌的,接受群臣的贺拜,迎接新年,然后去太庙祭祖,接下来的五天里,要去天坛地坛,祭天地,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再然后就可以休息几天了,一直到正月十六,才会正式开议上朝。
    就皇帝来说,初五到十六,是一年里唯一的一次假期,先帝崇祯在位之时。这十天时间,是他一年之中最轻松的,即便有什么要务,内阁群臣大多也都是压着,等过了十五,才会向他禀报。
    隆武帝倒没有这个束缚,内政全部交给了内阁,除了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命和重大事务,其他一概不管。每日午朝的时间,也一再缩短,他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军机处。
    “陛下。”
    但是刚初三,朱慈烺就收到了一条不太好的消息。
    襄阳的左梦庚,截留了一批原本是发往陕西,给三边总督孙传庭的南方军粮!
    自从左良玉病死,左梦庚心有不轨,猜忌朝廷以来,内阁一边安抚左梦庚,一边防止他作乱,在暗暗调兵预防的同时,朝廷也把左营的军粮,从以前的一次起运三月,改成一次一月,如此,就算左梦庚想要作乱,但在只有一月军粮的情况下,他也难成气候。
    其间,听说左梦庚在襄阳地区搜刮粮食,劫掠商户,但多年动乱,襄阳凋敝不堪,左梦庚虽然挖地三尺,但却也掘不到多少东西。
    原以为,这可以对左梦庚有所克制,但想不到左梦庚居然丧心病狂,公开抢夺朝廷发往陕西的军粮了--现在,孙传庭对李自成的围剿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如果军粮不继,功亏一篑,战局说不得会发生逆转,左梦庚截留孙传庭的军粮,绝对是对朝廷的严重挑衅。
    “军中无粮,将士喧哗鼓噪,臣治军不严,没有及时阻止,请陛下责罚。”
    几乎是和塘报同时,左梦庚的请罪疏,也送到了朱慈烺的面前。
    朱慈烺知道,这是左梦庚早就写好的,左梦庚敢抢劫朝廷发往他处的军粮,不但说明他已经识破了朝廷的安抚之策,而且是迈出了危险的第一步,接下来,谁也不能知道,左梦庚下一步做出什么?
    “令户部兵部,急从他地调粮,转运陕西,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孙传庭军中使用。”
    “遵旨。”
    “召内阁、军机处众臣。”朱慈烺道。
    很快,几位重臣急急赶到乾清宫。
    “左梦庚一直扣押南京史部堂不放,完全不理朝廷诏令,此次又抢掠军粮,其狼子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如此恶行,非得严惩不可!”
    倪元璐是一个刚烈性子,对这种事情不能容忍。
    李邦华摇头:“不可,马士英剿灭张献忠,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万万不可节外生枝,惹起左梦庚动乱,不然湖广局面怕是会大坏。”
    “前番,左梦庚上疏,不但为其父左良玉讨要宁南侯的爵位,而且要求效仿云南沐王府,令他左家永镇襄阳。朝廷不允,他便立刻就抢掠朝廷的军粮,如果朝廷不严厉惩处,一味绥靖,他必然会得寸进尺。到时,湖广局面怕也是稳定不住的……”倪元璐道。
    “那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给左梦庚以借口。”李邦华道:“我以为,还是要稳。可下旨严厉斥责左梦庚,令他交还军粮,但暂时留着他的平贼将军印,给他自省的机会和时间,同时也是给朝廷筹备兵马和粮草的时间!”
    蒋德璟也点头,对左梦庚之事,他也是不能忍了,但他身为首辅,深知大明朝廷现在内外的困局,虽然陛下继位,内外连续打了好几场的胜仗,但国力依然疲惫,兵力更是不济,这种情况下,和平解决左梦庚问题最好,一旦襄阳掀起战事,朝廷只能调集孙传庭和马士英,那一来,已经穷途末路的李自成和张献忠,怕是会再一次的逃脱,因此,朝廷才会一直隐忍左梦庚的种种不敬和出格行为。
    到今日为止,左梦庚扣押史可法已经半年了,虽然据说左梦庚对史可法尊敬有加,言必称部堂,但却始终不肯放史可法离开。
    而对于史可法被扣押,朝廷一面令左梦庚放人,一面给史可法去了命令。
    以史可法刚烈的性子,原本是不能受这样的侮辱,非是绝食不可,不过在得了朝廷的命令,稍一揣摩,既明白了隆武帝和内阁的用意,他是南京兵部尚书,如果死在了襄阳,左梦庚罪大莫极,那一来,左梦庚不反也得反了,因此,为了稳住左梦庚,他史可法是绝对不能出事的,相反,为了给朝廷争取时间,他史可法不但不能出意外,而且要想法设法稳住左梦庚。
    如此,史可法才会以南京兵部尚书之职,一直留在襄阳,但有机会,就会苦口婆心的劝说左梦庚,但左梦庚表面尊敬,内心里却始终不肯听从他的苦劝。
    ……
    一番讨论,最终内阁给出的建议,还是两手策略,一边安抚,一边为襄阳之乱做准备。
    隆武帝同意了。
    “下旨,严厉斥责左梦庚,令侯恂为钦差,前往襄阳,稽查军粮被劫之事。”
    朱慈烺道。
    ---侯恂是左良玉的恩人,和左部将领也多交善,派他为钦差,是朝廷拯救左梦庚的最后努力,如果左梦庚不听,那就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议罢,群臣退出。
    朱慈烺却依然坐在御座里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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