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录 - 85 铁骨

    他找到一个绳结，将它解开，然后往回退。每隔一个绳结，便将这段绳子收入纳戒里。来到两山之间，若能看到见，到了这里，可谓是云深不知处，但也不好说，万一地势重新上升呢，不过两山之间已经隔的很远。
    柳秀先解开扶绳，又解开绳梯，手抓住绳梯，身体便向下堕去，但因为吸力的作用，重新高高吸起。他借助这个平衡的力量努力地向前爬去，当然，只要他手一松，便迅速吸到黑暗面某个地方，再也不能出来。
    来到对岸，将扶绳与梯绳一起收入纳戒，一连收了好几座山的绳子，便没有再收了，迅速出去。
    “柳秀，为何去了许久？”
    “程公，唯小心耳。但有一条很不好的消息，我连续上了十几座山，结果绳路消失不见。”
    “绳路消失了？”
    “嗯。”
    这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两人出去，又带着其他人离开。
    “程公，我去一趟柳家庄。”
    程献德哪有心思管他去哪里，带着手下匆匆回京城禀报。
    柳秀并未去柳家庄，他兜了一个圈子，来到止回谷的背面。正是三月的下旬，上半夜月色正黑的时候。外围是路水府地方军队，但前段时间柳秀“观察”止回谷便发现了，可能因为地方军队本来就比较差，也可能是被禁卫军歧视，反正这两毅地方军队防范比较松懈。
    柳秀“观察”了，也记下来了，在啄啄帮助下，顺利地绕过外围的防线，到了内围。
    “啄啄，去吧。”
    柳秀前面峰顶上两个禁卫军士兵正在说话，啄啄无声地飞到他们头顶上，两只足爪轻轻一划，足爪下面一只很不起眼的小皮囊便被它划破，一些无色无味的粉末向两个士兵扬落下去。
    这非是今年才发现的，去年柳秀在等侯朝廷命令时，便发现大约呆在这里比较枯燥，呆的时间又比较长，禁卫军防卫也变得松懈起来。那时魏天王还在呢，若不在，防卫会更松懈。
    只是现在，到了下半年换防之时，才来，会更负责任。只要防卫变得森严，柳秀又休想能钻进来。这也反映出现在禁卫军的现状，或如柳秀所说的，仅是一只好看的小鸟，将长长的羽毛扒掉，只剩下几两肉。
    表面上看他们要么出身不凡，要么是资质优秀的人，战力似乎是很强大，平均战力远胜于其他的毅营，可是多数人自私自利，骄傲自大，盛气凌人，不愿意吃苦，也难以管制调度。可能确实强大，然而真将他们派到战场上，顺风仗还好一点，若是逆风仗，会败的更快。嗯……有点类似柳秀在望云城之战前编置的蒙南卫。
    这让他产生了一些想法。
    可是去年秋天换了新的禁卫军，未必会如此，于是柳秀先过来“观察”止回谷。
    差不多吧，未变得更坏，也未变得更好。
    但不代表着什么人都能进来了，若无啄啄相助，柳秀还是进不来。
    两个士兵开始打起哈欠，一会儿睡着了。
    啄啄飞回来禀报，柳秀立即爬上那座小峰顶，从两个睡了过去的士兵身边掠过，滑向峰下。峰下面便是沙墙，但这是背面，光影又错乱，只要柳秀不与那些沙虫战斗，站在外面很难发现。
    几天后，柳秀又来到晨昏线，只是背面的晨昏线。
    “果然，这里月光草更多了。”
    仅是这段塘堤，便有二十三株成年月光草。数了数，未耽搁，万一有那个冒失鬼想乘船周游一圈呢。
    柳秀迅速闪入黑暗面，现在他对黑暗面已经进一步了解，不会像初次进来那样了，也没有凿牙槽，直接仗借着啄啄的“神念”，利用树做纽带，迅速地结出一条简易的绳路。
    两山之间也没有扶绳，仅有一条绳梯，来到了第三座山，啄啄发现了一处灵脉。
    在家里，柳秀便与李平说出这个猜想。
    他带着罴毅营百余将士进来，那个柳大夫指了指晨昏线的方向，让他来这里突破金阳境。
    想突破金阳境，必须要回避外面的天地限制，但还有一条，可能需要庞大的灵气支撑，但在塘堤上，灵气仍比较稀薄。魏天王说里面有一些庞大的元脉，不是元脉，而是灵脉，柳秀便产生一个猜想。“柳大夫”指的不是晨昏线，而是黑暗面的灵脉地。
    正好程献德在观看，柳秀寻了一个理由，潜入进去，一是验证，二是收绳子。
    灵脉在谷底，准确说，是在第四座山边缘的下面。
    根据啄啄的指引，柳秀挖出了一个石洞，又在石洞里面挖出两个能容人盘坐的石槽，后面是石壁，任你吸吧。
    “小主人，就在这里修炼。”
    “啄啄，我们还要出去一次，不久便回来。”
    柳秀出了黑暗面，顺便采了两株月光草，余下的未碰，主要采了也无法出手。
    来到沙墙，如法炮制，平安地离开，冲向柳家庄，骑马回到京城。
    “秀哥，如何？”陆雨萱问。
    “我想法是对的。”
    “可惜大哥去了西海。”
    哪里对陆雨萱影响不大，即便她提前突破到筑基境，敢不敢出手？
    帮助最大的是柳秀与李平。
    柳秀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全力出手，不过他修炼突破太困难了。
    李平更不用说了，仅是聚元盘与功法，对他开拓根基帮助作用依然有限。而且李平与陆柳二人不同，他是不用藏拙的。
    “以后吧，进入筑基境依然来得及补救。”
    柳秀又将张黄等人叫来，拿出一份近十万字的书稿，这是他出发后，抽空写来的，将它交给张黄等人，进行进一步地补充与校正。
    但柳秀未走，还要准备一些东西，又暗中将两盏长寿汤出手，不然手里元石快没有了。
    方长老来了：“高克直四人已经到了京城。”
    “他们来了，我也不会去做什么导师，一我修为不足，学子不服，二，孔院长与我义父有过节，我不敢去，还有，为什么这件事，你不说？”
    若不是魏天王说出来，柳秀可能一直被蒙在谷里不知道。
    “是长辈之间的纠纷……”
    “只是长辈之间的纠纷，为何向我们兄弟身上发泄？”柳秀见他还不死心，索性说开：“方长老，你动辄为了国家，带诸少年进入晨昏线确实为了国家，尽管天知道带的是什么样的孩子进去。但我带了，尽管一次次地吐血。
    现在学院开设巫术与巫医两门选修课，为了什么，再度征南，然而为什么会再度征南？你懂的。柳总督不发兵则已，一发兵，朝堂再度掣肘，征南还会失败。十万二十万将士无辜惨死在蒙南，也是为了国家？你是想为国家还是想为李怀忠？方长老，昔日你是义父的好友，没想到堕落如此。”
    方长老意思是你若回拒，弄不好便会授人话柄，也是好心。但柳秀说到这份上了，他自身确实不正，说不下去了。
    …………
    “魏天王，你莫拦我，我乃是为大唐而来。”
    “卢公，某乃是陛下奴婢，无奈也，你请稍等。”魏天王只好进宫禀报。
    唐皇正与柳贵妃作乐，听罢很不乐，但还是让卢正明进来。
    卢正明进去伏下说：“陛下，臣觐见陛下乃是弹劾一人。”
    唐皇不以为意，却有些恼火，弹劾谁，李怀忠了，他不耐烦地说：“你说吧。”
    “臣弹劾的便是你，昔日叶皇后对陛下有大恩，然因小错，陛下将其一家全部杀死，其错一也。
    皇孙未出世前，天挂彩虹，地生霞光，群鸟来贺，满室生香，皆是祥瑞之兆也。许久，皇孙衔玉而生，陛下喜之，曰此孙当为天贺也。然仅仅两三年，便听信谗言，前太子以及数位王子皆被陛下无辜杀死，其错二也。
    李怀忠嘴蜜腹剑，杀害了无数忠良臣子，陛下却倚为左膀右臂，使得天下纲纪紊乱，其错三也。
    柳慎为陛下理财十余载，可谓是兢兢业业，然因李怀忠数句谗言，全家老小，许多族人，亲朋好友，一朝皆杀之。柳宅位于繁华之地，然因为李怀忠阻挠，无人做法事，李怀忠又暗中授人于柳宅布下邪恶的阴阵，于是满门忠良全成了孤魂厉鬼，若大的宅子也成了京城有名的凶宅。它几乎成了大唐最大的笑话，就在陛下眼皮下面，陛下居然不察，其错四也。”
    如果让卢正明数落下去，他能数落出唐皇一百条过错，但不可能了，只能拣重要的四条说，又迅速地说：“止回谷黑暗路绳路中断，那些人随时能出来，他们身为名门正派子弟，又是神话时代的传人，强大无比。若他们出来，看到陛下如此，会发生什么？大唐只手便可以推翻矣，望陛下早日回头，像早年那样，重用忠良之辈，爱护百姓与大唐基业，不然将会一错成千古恨矣！”
    唐皇气的全身发抖。
    卢正明早看到了，一气说完：“陛下，臣无辜冒犯陛下，请陛下赐臣一死。”
    “拉下去，将这个狂妄之人拉下去！”
    …………
    卢正明被打入死牢，不过当时还有一群卫士，有的卫士有感卢正明忠义，迅速将内宫发生的一切，说了出去。
    陆雨萱从陆家回来，将听到的对柳秀说了一遍。
    “这才是真正的死谏哪。”
    但这样的铁骨忠臣，现在大唐也不多了。
    “秀哥，那个皇孙出世，真有那么多祥瑞？”
    “那时我还小，是听到过那个皇孙出世时，天地生了许多祥瑞，原来我以为是京城百姓怜惜前太子一家无辜惨死编造出来的，有的是编造出来的，但卢公说了天挂彩虹，地生霞光，群鸟来贺，满室生香，那这四条肯定是真的，只是在李怀忠高压政策下，后来京城百姓渐渐不敢议论。”
    “这是真正的祥瑞啊，陛下为何杀之？”
    “子壮孙祥瑞，陛下皇位如何守之？不如趁早杀了吧。”
    “啊。”
    “若陛下生性不如此自私，李怀忠又如何能上位？宵小又如何得逞？”
    …………
    卢正明运气比较好，换成数年前，不但他，连他一家都被他这一谏拖下海了。不过这回不一样，卢正明数落的这几条，皆与李怀忠有关。虽然“铁骨忠臣”没几个了，但还有一些大臣是不错的，另外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也刚巧，柳秀收走了绳子，说绳路不见了，不要问别人，魏天王可是你最信任的人，问一问魏天王怕不怕？
    唐皇旨书还未下，便有许多大臣纷纷替卢正明求情。
    又正好，魏天王“动向不明”，替卢正明说了几句好话，于是未处死卢正明，仅将他流放到山南道。
    流放之日，几十万百姓将卢正明送上了小舟。
    卢正明登舟前，望众三拜，说：“诸君，此行，吾恐回不来了，望诸君继续努力之，早日铲除李贼，吾死于冥土，亦瞑目也。”